窗外夜色浓寂,万家灯火,小区里一片静谧,静得人耳朵疼,也让人没来由地心慌。越是寂静,背后越暗藏汹涌。
喉咙火烤般泛干,陆知乔起身去倒水,双腿往餐桌边走,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生怕下一秒它就会亮起来,接到祁言的电话。
但是没有。
一切依然那么平静。
陆知乔捧着水杯回到沙发坐下,想等凉一凉再喝,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胳膊一抖,没拿稳杯子,滚烫的开水霎时洒了她一裤子,钻心地疼。
她拧着眉“嘶”了声,顾不上疼,拿起手机一看,是10086……
希望扑空,陆知乔满腔欣喜被浇了个透,恼怒地按了拒接,手机丢一边,回房间换裤子。
长裤很薄,开水烫红了大片皮肤,碰一碰针刺般痛,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支烫伤膏,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抹。冷不丁想起那天舒敏希给沙纪抹药,继而脑海闪过雨林里那一幕幕,像烧红的烙铁,紧密地烙在她心上。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祁言当时的感受。
因为是在意的人,才会紧张,焦虑,忐忑不安,因为彼此都不知不觉将对方埋进了心底,才会互相牵动着两个人的情绪。此时此刻,她就像那天雨林里的祁言,明明害怕,却故作平静地等待,祁言至少为她做了些事,但她这会儿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们实在太不一样了。
祁言不会如她这般纠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的去玩,想吃的去吃,想追求的人去追,毫不掩饰喜欢。
而她,只敢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反反复复。
抹完药,等差不多干了,陆知乔换了条长裤出来,把湿掉的那条丢进衣篓里。按说是随手搓一搓晾起来就好,可她没有心思,怕错过祁言回来的动静,连抹药都觉得是耽误时间。
她回到沙发坐下,捧着手机,守着茶几上包装精美的礼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大约八点,楼道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房门隔音效果不错,只隐隐约约听见些声响,而后,对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陆知乔蹭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钥匙,冲出门。
楼道里亮着感应灯,她迎着凉飕飕的穿堂风来到902门前,扬起巴掌用力地拍了两下,手心有点麻,正要喊,门就开了,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祁言……”
陆知乔一怔,喃喃喊了声。
祁言脸色微白,神情很是憔悴,眼皮半耷拉着,披散着的柔长乌发亦有些凌乱,她双目呆滞空洞,却在看到陆知乔这一刻忽然有了点神采,渐渐燃起光亮。
她猛扑过来抱住陆知乔,力道之大。
陆知乔只觉自己被钢筋铁索勒住,紧得一点也不能动弹,喉咙里闷哼了声,没说话,也没推开,抬手抱住祁言的腰,用耳朵贴着她的脸。
“乔……”
声音略沙哑,很低。
陆知乔轻声应“嗯,我在。”
她也会这么说了,学着祁言曾经对自己说的样子。因为这简简单单三个字的回应,足以令人安心。
“乔乔——”
“在呢。”
祁言没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时间仿若凝固,彼此相依偎的温度清晰而真实。抱了一会儿,陆知乔轻拍了拍她的背“进去吧。”
短暂地松开,两人互相抓着胳膊进屋,陆知乔换了鞋,牵着祁言坐到沙发上,又起身去倒了杯水,轻车熟路得像是在自己家。
坐下来,她主动握住祁言的手,竟是冰凉的,忙两手包住替她暖一暖。
祁言没喝水,挣脱了手,吸铁石般黏过来,闷闷道“别动,让我抱着你。”
陆知乔立刻不动了。
这回祁言没抱得太紧,身子仿若无骨,软软地耷在陆知乔怀里,闭上眼睛。
幽怨的眸,猩红的血……
她浑身一抖,猛睁开眼,愈发抱紧了陆知乔,脸埋在人颈|侧,深长的呼吸也打着颤。
陆知乔自是感觉到了,下意识环住祁言的腰,轻轻拍抚她的背安慰,想问点什么,张嘴却说不出口,一时有千百种思绪涌上心头。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祁言也有,只是这人平日里光芒太盛,自信洒脱,掩盖掉了那些负面的小情绪。又或许,只是她没看到罢了,譬如独处时,譬如夜深时,她会胡思乱想,会做噩梦,那么祁言呢?
她以为她永远不会伤心,永远不会难过,永远不会表露出任何负能量。
而今天,她猝不及防看到了,此前在心里铸建起来的祁言轰然倒塌,新的祁言从里面出来。
不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符号,而是更加真实,离她更近了,近到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今天有个学生跳楼了。”颈|侧传来祁言喑哑低沉的声音。
陆知乔微怔“嗯,妞妞告诉我了。”
一阵细微的抽泣。
陆知乔脊背一僵,喉咙不自觉滑动着,手臂愈发箍紧祁言的腰,她有些慌,想说点什么,祁言却继续开口往下说。
原原本本讲清楚,下午在学校发生的事。
跳楼的女生抢救无效死亡,临死前几分钟,她被数学老师徐首逵当着全面同学的面辱骂,而那个时候,祁言恰好经过,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