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君没有施术,伤口却在慢慢愈合。
闻言她面露讶色,问:“我要你做什么了吗?难道出卖同门行踪、勾结水族、下手杀修为尽废之人,这些都是我逼你的?”
柳环顾面色冰冷,用力扯幽蓝手链,细链勾勒血肉,滴滴血珠沁出。
洞庭君道:“你和她有一样的血脉,可我初见便选了你,你可知为什么?”
柳环顾垂下眼眸,“为什么?”
洞庭君笑着说:“因为她拥有很多,而你……”她凑近一点,在她耳畔低声道:“一无所有。”
魔的嗓音,总带着蛊惑人心的效果。
柳环顾眼中的憎恶一掠而过,嘲讽地勾起唇,“那,她又是谁?”
洞庭君奇怪地眨眨眼,道:“你竟不知,你的妹妹,佩玉呀。”
柳环顾身子一震,自言自语道:“我的妹妹?”
丹霞宫。
几位峰主坐在大殿内,正谈天海秘境之事。
丁风华喝了口茶,道:“去什么?说不定像上次那样被魔动了手脚,让他们去送死吗?”
宁宵伤势未愈,掩唇轻咳几声。
景仪立马瞪丁风华一眼,“丁师兄,你说话别这么大!不知道掌门师兄有伤在身吗?”
丁风华回瞪过去,“这也能怪我?”
宁宵瞥眼掌心血迹,虚虚合起手,道:“我无碍,噤声。”
二人相互冷哼以表敬意,却真的不再吵架。
宁宵轻声说:“就算孤山弟子不入秘境,各地散修与其他三门也会进去。”
丁风华冷哼一声,“他们送死我不拦着。”
景仪斥道:“现在仙门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丁风华翻了个白眼,“大实话呗,你也不想想,就算你告诉天下,天海秘境有魔,让他们不要进去,他们会信吗?就算三门掌教相信,那些没脑子的散修会信吗?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大宗大门独占机缘,心怀不满,聚众闹事!”
景仪听了,“这倒也是,那帮散修是挺棘手。”
散修中有一些心思清明的人,但也有许多修士,空有修为,却无道心,整日想杀人夺宝,寥寥几语,便被煽动得群情激奋,再遇有心之人火上浇油,他们就热血上头。
到时群魔未动,仙门先乱。
宁宵斟酌一番,“就算它们进入秘境,必然会受秘境之内规则削弱,上次的炎魔修为元婴,但在洞天福境中,只能发挥金丹的实力。这于修士,未必不是一种机缘。”
他想了想,道:“我们把此事告知世人,让他们做好准备,至于是否愿意承受风险,全看他们自愿与否,你们看可好?”
景仪点头,“掌门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风华喝口茶,哼了声,“勉勉强强吧。”
宁宵侧头望一直沉默的怀柏,见她好像走神,叩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下,“小柏?”
怀柏双眼发直,捧着凉透的茶,喃喃:“我也喜欢你。”
丁风华喷出嘴中茶水,一时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景仪站起来,指着怀柏,“小柏,你、你、你喜欢谁?”
怀柏回过神,不明所以地问:“嗯?什么?”
丁风华拍案而起,“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几个都还没有……哼,你这么不好好练剑,整日想着儿女情长,难怪修为寸步不进!”
怀柏茫然地眨了眨眼,“丁师兄,你脸上还有水,要不要擦擦?”
景仪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怀柏将茶盏放在桌上,抄着手,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在想佩玉。”她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师兄师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添道:“我想与她结契。”
景仪的手微微颤抖,“连、连徒弟你也下得去手。”
丁风华瞪大眼睛,“你疯啦?!”
怀柏语气如常,“我没有,我们两情相……”
话至一半,丁风华打断她,“想什么呢?她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老女人?”
怀柏气得说不出话,还没回敬,宁宵淡淡道:“风华,你知道什么?你有过道侣?”
丁风华张大眼,面色又红又白,“你又护着她!说得好像你有道侣一样!”
宁宵淡淡抿口茶,“我没有,但我看过话本。”他挑眉,“你看过吗?”
丁风华一屁股坐下,“呵。”
比起仙门未来,几位峰主显然更关心小师妹的未来,拉着她扯东扯西。
宁宵连喝几杯茶,总算定了定神,问:“小柏,你是真心的吗?”
怀柏垂着眼,一直看着素白的手,那上面还有飞云的味道,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轻轻点了下头。
这样的笑容,宁宵只在三百年前见过。他叹口气,放下茶盏,明白了小师妹这次又陷了进去,只怕比上次要更深。
丁风华絮絮叨叨:“我就不明白,我们孤山求的不是无为大道吗?道侣有什么好的,练剑不好吗?你还找你徒弟,实在是不成体统,有伤风化!”
怀柏摩挲着茶盏,眼眸温柔,低声道:“不求无为证大道,且与卿卿共白头。”
丁风华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气气地拍了拍桌子。
殿内沉寂,宁宵垂眸不语,景仪仍在震惊当中,坐在椅上,呆滞地盯着怀柏。
佩玉收到信后,想到一事,便飞来丹霞宫,待禀告完接引弟子,进入大殿后,她皱了皱眉,发觉殿中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峰主眼神古怪,神情凝重,而怀柏捧着一杯茶,痴痴地笑着。
怀柏见她,柔声道:“你怎么来啦?”
佩玉觉得她的声音较寻常温柔许多,不及细想,行礼后,恭恭敬敬地说:“我有一事想与您说。”
怀柏问:“是什么?”
宁宵抬起眼眸,仔细打量眼前少女,开口:“先不急,我有一事想问你。”
佩玉垂首,“道尊请问。”
宁宵的身子稍向前倾,认真地看着她,“濡慕与爱慕的区别,你可分清?”
佩玉怔了下,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景仪神色严肃,接着问:“如果你的母亲与师尊同时掉入水中,你救谁?”
佩玉神色茫然,“啊?”
丁风华把裂缺放在桌上,兴致勃勃地看她,“你喜欢老女人?”
怀柏狠狠剜了他一眼。
佩玉蹙着眉,不明白场上形势。
宁宵看她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问:“你的祖上……是不是有个人,不,有只魔,叫鸣鸾?”
第124章 天下与你
佩玉张大了眼,无措地立在原地。
丁风华与景仪反应过来,看她的眼神带上几分揣测。
景仪传音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丁风华说:“她长得和那魔头有几分相像,何况身上负有魔血,难不成真是……”
几位峰主看似沉默,不动如山,实则已背着佩玉炸开了锅。
景仪气急败坏对怀柏传音道:“我说难怪你喜欢她,她是鸣鸾的后人吧!你怎么下得去手,搞了祖宗又搞孙女,你你你,鸣鸾那魔头有什么好的!你还想着她!”
怀柏回道:“我喜欢她,只因她是佩玉。”
景仪道:“不行,我不同意!”
丁风华头一次与她达成一致,“不成!想什么?你上次吃的苦还不够吗?”
怀柏叹口气,“她不是鸣鸾,是佩玉,你们看着她长大的。”
丁风华说:“不行,有魔血就是不行,你就不能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非要每回都找这种和魔相关的,你是不是还想找个魔君嫁了?”
宁宵淡淡看了怀柏一眼,开口:“谁都好,不能是她。”
怀柏问:“为什么?”
宁宵摩挲茶盏,垂着眼眸,神色恹恹。
三百年前的错误不能再重复一次,他视若珍宝的妹妹,绝不能再被欺骗践踏。
怀柏眨眨眼,拖长了声音,“掌门师兄~”
丁风华不忍直视,别开了眼。
怀柏脸一热,三四百岁了,还要顶着老脸卖萌……为了和佩玉在一起,还要脸干什么?
宁宵终于抬起眸,眼神沉沉,似暴雨雷霆,狂浪将起。
怀柏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记忆里宁宵一直是个温柔君子,能亲手带大几个熊孩子,再坏的脾气也被磨没了,何况他视怀柏如珍如宝,从未有过动怒的时候。
丁风华察觉到不对,气焰消退,身子悄悄往后缩了下。
宁宵阴沉着脸,道:“三百年前的痛,你还想再尝一次吗?”
怀柏急着反驳:“她不是鸣鸾。什么痛不痛,就算身负魔血,这是她的错吗?当年你不也心怜她命途多舛,才刻意不让她去洗尘池濯尘吗?”
宁宵道:“那时我不知你会看上她。”
说着,他看了佩玉一眼,轻哼一声,好比老岳父挑婿,越看越不顺眼。
他们用秘术交流,佩玉不明形势,眉头轻蹙,神色茫然。
怀柏道:“我与她已互通心意,必须对她负责。”
宁宵轻轻咳嗽,语气如常,却十分坚定,“不必想了,不能就是不能。”
怀柏道:“你们看着她长大的,我与她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