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院首席很纳闷:陛下究竟为了什么事,竟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他将原因告知了四九,后者勒令他封口。
御医院首席开了方子去煎药了,并留下了四位医术最高超的御医,十二个时辰候着,这四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位御医:姓丁,名酉。
群臣还在大殿候着,一个都不敢离开。
四九进了内殿跪到南宫让的床边唤了几声“陛下。”并无应答。
他留意到南宫让紧紧攥着的拳头里,露出一方布角……
沉吟良久,掰开了南宫让的拳头将绢布取了出来。
这是天大的不敬,就算南宫静女来了也未必敢,但四九可以。
只凭他这一辈子只跟了这么一位主人,而且这份绢报一定和南宫让的昏厥有关,他是想万一……
万一陛下有个什么,他也好弄弄清楚,拼了老命也要给陛下报仇的!
四九打开皱巴巴的绢报,上面是一段刀刻般的小字:陛下垂鉴,臣孟彦文冒死进谏。
景嘉九年十一月,臣奉旨至洛北调查,发现在当地百姓中流传着一首歌谣。
臣遍访九州六十余郡县,各地百姓皆有流传。
臣觉大事不妙,将歌谣呈露陛下。
金乌一双挂天上,东方不亮西方亮。他日金乌入琼宝,威名远扬震四方。
正是三皇子南宫望遵照齐颜的计谋亲自撰写的那首歌谣,四九读书少看不透里面藏了二皇子南宫威,四皇子南宫震的名讳,但他也知道金乌天上只有一个,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四九反反复复将绢报看了好几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绢报抚平叠好踹到了袖子里。
想了想又把绢报取了出来,揣到了怀中。
他向南宫让磕了几个头:“陛下,主子、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老奴愿意将剩下的寿数都给您……”
四九看着南宫让花白的头发,即便是保养得当的皇帝也熬不过岁月的洗礼,这两年他白头发一日多过一日。
四九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拿起拂尘向大殿走去……
“陛下有旨:朕今日身体抱恙,诸位臣公可自行回府!”
“遵旨!”
有的朝臣如释重负,有的则将信将疑:陛下看起来病势颇为凶猛,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醒了?
四九离开了,中书令邢经赋跟了上去。
太尉陆权将拳头抵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其长子陆伯言向父亲看去,陆权眯了眯眼向四九消失的地方撇了撇头、后者会意也快步追了出去……
邢经赋:“四九公公请留步!”
陆伯言拎起衣襟下摆,赶在四九开口之前,站到了邢经赋的身边。
邢经赋掸了掸袖子向一旁侧了一步,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冷哼。
陆伯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对方平日专和太尉党作对,连自己的父亲都忌惮他三分,自己也只能忍着。
四九一甩手中的拂尘,扬了扬光洁的下巴,一双浑浊的老目眯起一半、白净的皮肤耷拉的老皮、平日里他对这些个大人素来恭敬,但今日却端起了首领内侍的架子,操着尖锐的嗓音问道:“陛下龙体有恙,杂家还要赶回去伺候,两位大人所为何事啊?”
邢经赋笑容可掬向四九拱了拱手:“敢问公公,陛下可有什么特别吩咐。”
四九:“没有!”
邢经赋:“陛下静养的这些时日,朝务由何人处置?若有紧急大事该请何人决断?”
四九沉吟片刻,朝天拱了拱手:“陛下的这场病虽然来得急了些,但御医说是劳累过度所致,静养十天半月就可痊愈。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一直到过了上元节都是停朝的、陛下并未特别交代。”
邢经赋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拱了拱手离开了。
四九又拿眼睛睨陆伯言,后者的笑容有些僵:“陛下真的不要紧吗?臣能否去……”
“啊!”陆伯言捂着脸大叫了一声,没等他说完四九抡圆了拂尘扫到了他的脸上。
“放肆!太尉府的公子果然不同,竟然敢咒陛下?!”
陆伯言吓的膝盖一软,但太尉府嫡长公子的骄傲不允许他匍匐在一位太监的脚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拿下捂着脸上的手,鼻子已经被拂尘打红了。
陆伯言:“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陛下想随公公一起去探望一番。家父毕竟是陛下的异性兄弟,又是儿女亲家、此时正直年关于情于理也该探望一番。”
陆伯言以为他抬出了自己的父亲,还有这层姻亲的关系对方怎么也要忌惮几分,就算不允许自己去探望也该说几句客套话放自己走才是。
谁知四九竟冷笑一声,猛地向前迈了一大步,操起兰花指差点点到陆伯言的鼻子上,厉声喝道:“你算什么狗东西!老奴出生在南宫府,自打陛下还是公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老娘的腿肚子里打转呢!别说是你,就是太尉大人来了也不敢这么和杂家说话。探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身份,陛下身体抱恙,你一个三品外臣有资格探望吗?”
陆伯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更别说是一位太监了!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发难却没有那份勇气“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四九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若是放在平时他是从不多言的,但他忠心耿耿服侍了四十多年的主子突然倒了,四九感觉自己的天也随着塌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陛下曾经说过:自己是他最信赖的人。
那句:一双金乌挂天上,是不是在影射国将二君?
四九虽读的书不多,但他牢牢记住了每一句主人的话,他记得南宫让是非常反感和忌惮太尉府的,于是也顺理成章的将“一双金乌”想象成了太尉府的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