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哪里敢坐?放下药箱取出脉枕垫到小蝶的手腕下,蹲在床前撇过头开始诊脉。
齐颜透过帷幔可以大致看到郎中的表情和动作,见他还算懂事儿,内心稍定。
郎中切了一会儿脉搏,表情一松,欣喜的说道:“恭喜老爷,尊夫人已有两个月的喜脉!”
……
南宫静女赶在宫宴开始之前批阅完了最后一封奏折,如今的她才切身体会到了父皇的不容易,自己不过才代批了几个月便时常周身疲惫,胃口大减。
父皇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十多年了……
她将奏折摞好拿过黄绸子盖上,表示这些奏折已经批阅完毕,四九可以收去发到中书、分类后一一打回。
南宫静女上了轿辇回到未明宫自沐浴了一番,精心挑选了一件正红色的宫装,还有齐颜曾经称赞过的金步摇戴上,再次坐上轿辇前往宫宴。
宴会即将开始,各路官员都已到齐。
南宫让虽然因病不能来,但嘱咐负责监国的五皇子南宫达坐主位。
随着一声唱和,南宫静女步入大殿、迈过门槛后四名托裙宫婢放下了长长的宫装裙摆。
众人:“参见蓁蓁殿下。”
南宫静女勾了勾嘴角,一双美目流转、寻找着那个让自己思念了大半年的身影。
搜寻无果,南宫静女皱了皱眉:按照齐颜一贯的性子,应该早就到了才是。
南宫静女不动声色,拖着裙摆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抬手便有宫婢跪到她身边:“殿下有何吩咐?”
南宫静女稍稍沉吟,说道:“去把负责操持宫宴的礼部官员唤过来。”
宫婢:“是。”
片刻后,礼部侍郎公羊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停在南宫静女案前躬身一礼:“臣礼部侍郎公羊槐,参见蓁蓁殿下。”
南宫静女:“驸马可曾赴宴了?”
公羊槐了然回道:“回殿下,铁柱派人送来了告病帖,称因身体不适不能参加宫宴了。”
见南宫静女秀眉微蹙,目色深沉、方自觉失言……慌忙改口道:“驸马……工部侍郎大人此行着实辛苦,臣白日里曾见过他,整个人比离京前黑瘦了一圈不止,神色疲惫。想来是在府中安歇了,殿下无需过于牵挂,驸马爷休整一夜或许就会好的。”
南宫静女倒不是因为齐颜被称为“铁柱”而不悦,他们二人的同窗之谊,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听说齐颜病了,一颗心便跟着悬了起来。
回忆起成亲之初那人隔三差五的病倒,本以为这两年好些了,却又听到了齐颜病倒的消息。
又听说齐颜消瘦了一圈不止,更是心疼……恨不得也即刻辞了这宫宴,去看看那人究竟如何。
内侍的一声唱和传来:“五殿下驾到……”打断了南宫静女的思绪。
114
物是人非事事休
宫宴过半,南宫静女实在没有心思再坐下去,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
即便她非常有必要坐到最后……毕竟这是一次规模不亚于朝会的宫宴,公主不能上朝,对于她来说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相信父皇也有同样的想法……
可南宫静女还是决定遵循内心最强烈的渴望,那人不在身边、纵有百官论政、珍馐美酒;又有何用?
另一边,齐颜亲自将厢房的门从外面落锁,将钥匙贴身收好、嘱咐钱源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这个院子。
厢房内所有的瓷器、饰品、可能伤害到小蝶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床、一副屏风、柜子和木桶,好在小蝶即便发狂也没有撞墙的习惯。
她算着时间坐上了回驸马府的马车,若自己所料不差南宫静女应该会来探望自己。
齐颜让郎中给小蝶开了一副安神助眠的方子,回府前已经喂小蝶服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齐颜自浣洗一番仅着中衣躺在床上,将油灯放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看着,南宫静女走进寝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安静的一幕。
她没有让宫婢跟随,更没有让夏荷通报、将披风脱下递给秋菊嘱咐她们不用伺候,推开了寝殿的门。
她站在门口注视着齐颜,大半年不见这人黑瘦了不止一点儿,不知是不是仍在病中的缘故,眼眶有些红……
南宫静女有些心疼,思念也如决堤的闸门一样喷涌而出。
齐颜似乎沉浸其中,目光没有从书本上挪开、随手翻过一页轻声道:“是晚膳得了?劳烦帮我端进来就好……”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应答,齐颜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行字才将目光从书本上抽离,一袭火红映入眼帘,还有南宫静女含笑的眸子。
齐颜怔了怔,大半年不见南宫静女出落的愈发美丽端庄、若半年前她是个懵懂的少女,如今已经真正具备了天潢贵胄的样子。
“殿下?”齐颜欲掀开被子起身,南宫静女却快步走了上来,一边说道:“别起来了,躺着就好。”
齐颜手上的动作一顿:“是。”
南宫静女拖着长长的裙摆坐到床边,太阳西垂天色逐渐暗了,她自然地抽出齐颜手中的书卷,扫了一眼内容:是写一些筑城工事的书,大抵是工部书籍。
南宫静女随手将书放到一边,柔声道:“夜里看书伤眼睛呢?你看,眼眶都熬红了。”
齐颜温润的笑着,一如从前:“殿下说的是,出去这一趟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只是想早点担得起工部侍郎的位置,急了些。”
南宫静女笑着执起齐颜的手,大半年的劳作让齐颜的虎口和手指上蒙了一层薄茧,她将齐颜的手捧在手心、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茧子,轻声道:“你瘦了。”
齐颜的心跳就这样变了频率,但罪恶感同时席卷而来,从而生出了一种排斥,还没权衡清楚身体就率先做了反应:将手从南宫静女哪儿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