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龙有九子,七子名曰:狴犴;平生好讼,又有威力。
放眼整个朝堂唯一有资格以金线做引,在官服补子上绣狴犴的,唯有大理寺卿一人耳。
大理寺卿的右手举在耳畔,手中端着一副明晃晃的卷轴。
南宫静女的心头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大理寺卿也看到了南宫静女,但他只是对南宫静女微微欠了欠身,便带着人向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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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相见知何日
南宫静女喉头一紧,犹如坠入冰窖。她看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向灵堂走去,拎起宫装下摆追了上去。
在奔跑中,南宫静女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猜测:无论是从直觉还是参考事实情况,她都不相信惠贵妃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理寺卿进到灵堂的那一刻,二皇子和四皇子的脸色一派灰败……
大理寺卿冷着一张脸看了看地上瘫倒的二人,又环顾一周,“啪嗒”一声抖开了手中明晃晃的卷轴。
南宫静女在最后关头赶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大理寺卿的手腕:“李大人,且慢!”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看了看南宫静女倒还算恭敬地问道:“殿下何事?臣奉皇命传圣旨……”
南宫静女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唐突大人了。”
大理寺卿:“蓁蓁殿下何意?”
南宫静女低声道:“不知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理寺卿沉吟须臾,谨慎地回道:“殿下千金玉体,臣一阶外臣不敢与殿下私下议事。”
一句话噎得南宫静女哑口无言,这一刻她也切身地体会到了女子在朝堂上的无力和卑微……
南宫静女索性抓着圣旨的卷轴按了下来,大理寺卿亦不肯退让半步,二人僵持上了。
殿内一众皇子,只要有一人肯站出来挺南宫静女一句,她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
可惜并没有那样一个人……
或许老二和老四已经吓傻了,头都不敢抬;可一向与南宫静女私交甚笃,又身为监国皇子的南宫达也只是拄着拐杖冷眼瞧着。
老三自不必讲,他是最直接的受益人,怎么可能出头?
旁的……不提也罢。
一纸薄薄的圣旨,此时已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南宫静女攥着它进退两难,肩上犹如千钧压下。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这一年来终日泡在奏折里,再加上南宫让悉心指导,她早就深谙其中利害。
南宫静女之所以阻止大理寺卿,是因为军令如山,这道圣旨一旦宣读出来,二哥和四哥就彻底完了,就连跟了父皇一辈子的惠贵妃和她的母家也都会遭殃……
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讲就不是这样了,三哥是这场巫蛊之祸最直接的受益者,其他皇子也未必不是乐见其成,她这一阻止……在其他人眼中算不算是一种站队呢?
南宫静女的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丝:如果齐颜在的话……
这个念头一出,南宫静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想他做什么?难道时至今日自己还要再依赖那人吗?!
南宫静女硬着头皮立在众人瞩目的中心,明明一屋子都是她的家人,她却有种孤立无援之感。
若是齐颜在……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边吧,他会怎么样呢?
是什么都不说,但默默地挡在自己身前,挡去大理寺卿刀子似的目光?还是牵起自己的手,用温吞的口吻与大理寺卿据理力争?
明明告诫自己无数遍不要去想那个人,却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失去了控制。
大理寺卿见南宫静女不言,试图将卷轴从南宫静女的手中抽出来。南宫静女回过头,憋着一股幽怨的怒气朗声道:“想必不需本宫说,李大人也大致猜得到圣旨的内容吧?”
大理寺卿的眼中划过一丝动摇被南宫静女捕捉到了,她继续说道:“李大人饱读圣贤书,应该知道这件事一旦坐实,整个宫廷甚至前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兹事体大,李大人是朝廷肱骨柱石,难道不知冒死劝诫的道理?”
大理寺卿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两位皇子,又看了看正中央的薄棺:这位蓁蓁殿下说得没错,巫蛊之祸若是坐实……后果不堪设想。他倒不怕为陛下使出铁血手腕,可万一这件事另有隐情,一旦翻案……
想通这里,大理寺卿主动放低了身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殿下移步?”
南宫静女抬了抬下巴,一派天家贵胄的高傲。
二人来到殿外,南宫静女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大人抬眼看看吧,这台阶下面匆匆而过的宫人们……这道圣旨一出,他们就都是死人了。”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儿。
南宫静女轻叹一声,继续道:“本宫打算到甘泉宫去求父皇三思,李大人若不愿同去,就请容本宫一个时辰,圣旨虽下,但父皇并没有规定宣旨的时辰吧?”
大理寺卿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对南宫静女拱了拱手:“那么,臣就在此处静候佳音了。”
南宫静女传来轿辇,火速前往甘泉宫。
她已经无暇顾及剩下几位皇兄的感受了,懂她的人无需多言,不懂她的人怎么解释也没用。
她虽然与二哥四哥并不亲密,到底是同宗同源的亲兄长,做不到熟视无睹。
……
南宫静女出现在了甘泉宫,四九公公守在门前,看到南宫静女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四九:“参见小殿下。”
南宫静女:“父皇呢?劳烦总管通传一声,就说静女有要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