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颜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哽,回道:“从未变过。”
丁酉轻叹一声:“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倔强,这么多年了……我也懒得劝了,而且走到今天这一步,劝也是徒劳。”
齐颜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沉默了。
丁酉:“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一会儿给你开服安神清火的方子。”
齐颜:“丁酉。”
丁酉背着药箱驻足回头:“怎么了?”
齐颜:“没什么……你自己小心。”
丁酉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我一个小小的医官有什么要紧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颜亦起身,琥珀色的眼眸稍显空洞。她迈着机械的步子来到床边,瘫坐下去,脸色很不好。
齐颜叫住丁酉本想问问他面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
且不论丁酉是否知情,就算知道他会“出卖”面具人吗,万一再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岂不是更被动?
有什么好问的,面具人不是早就给了自己答案了吗?
当年她教导自己的是:唯有渭国皇族死绝,渭国大乱,狼烟四起,才算是报了亡国灭种的仇。
齐颜一度也将这个目标藏在心底,只是后来她走出无名谷,亲自到渭国的民间游历一番。发现这里的人和草原人没什么诧异,只是目色,身量,风俗和习惯略有不同,渭国百姓也不都是面具人形容的那般可恶。
迎娶南宫静女后,齐颜的心境发生了变化,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草原的无辜百姓,还是将复仇的范围缩小到了渭国皇族。
“难道!”齐颜惊觉坐起:难道面具人的目标是整个南宫皇族?!
面具人知道南宫让朝不保夕,想在新帝登基之前先将南宫皇族全部害死,令南宫皇族后继无人,达到覆灭的目的?
毒害南宫嗣并无特殊原因,只是哪个杀起来方便,就先杀了哪个?
齐颜的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蒙了一层冰凉的薄汗:若是被面具人知晓躲在屏风后面垂帘听政的人是南宫静女……
……
另一边,甘泉宫外出现了一个奇景儿。
身有残缺的五皇子南宫达,顶着灼灼烈日从中午跪到了傍晚。
南宫静女已经先一步让陈传嗣将消息递给了四九,南宫达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不顾身体的残缺将拐杖丢到一旁,跪在甘泉宫门口固执的不肯起来。
这一幕被不少宫人和侍卫看了去,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后宫又溜出了宫墙,飘到了上卿们的府门里。
太尉府陆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神色,先是冷笑一声而后陷入了沉默,眼中的嘲讽和快意逐渐被感慨和哀伤所替代,重重地叹了一声,放出了自己旧病复发的消息,命令两个儿子最近以侍疾为由,不要去上朝。
陆伯言和陆仲行一头雾水,还是遵照了父亲的意思。
忠君派的中书令邢经赋听到这个消息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半天都没有出来。
宗正寺卿公羊府,公羊忠将次子公羊槐召到了书房:“你想办法入宫一趟,求见五殿下。”
公羊槐:“可是父亲……殿下这会儿哪有时间见我?父亲有什么要紧事,不如等到明日早朝吧?”
公羊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靠到了椅背上,面色灰白喃喃道:“天意呀!天意!天要亡我公羊府!”
说完竟潸然泪下,公羊槐慌忙跪在公羊忠的脚下:“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公羊忠以袖掩面,抬起另一手擦去了眼泪,失望地看着公羊槐:“你不明白?”
公羊槐:“儿子鲁钝,还请父亲明示。”
公羊忠又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本以为三殿下不在,五殿下可大展拳脚,谁知竟做出此等自毁根基之事。”
公羊槐听得云里雾里,在他看来五殿下为了同宗弟弟所做的一切,堪称兄友弟恭的楷模,该歌颂才是。
公羊忠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我问你,是君臣重还是父子重?”
公羊槐:“君臣重。”
公羊忠:“是手足之情重,还是忠孝德行重?”
公羊槐:“……自,自然是忠孝德行重。”
公羊忠:“五殿下这等同逼宫啊!他这一跪要陛下如何自处?若是答应便是违背祖宗法度,若是不答应则让天下人觉得他冷酷无情!五殿下这一跪,成全了他自己的手足之情,却把陛下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叫什么?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德行全无!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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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再别离
公羊槐心下大骇,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他的脑海里闪过不久前齐颜对他的告诫:若五皇子并非良主又该当如何?不如及早抽身,方能全身而退。
公羊槐抬眼,见自己的父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低声问道:“父亲,公羊府是否还有抽身的可能?”
公羊忠沉默良久,摇了摇头:“宗正寺卿是典型的位不高而权重,位列九卿之一,若赢家不是五皇子……新帝一定会想办法料理了我们,好把这个职位安排给自己的心腹。”
公羊槐:“那……我们急流勇退呢?”
公羊忠长叹一声:“为父膝下唯有二子,你大哥浸淫学术不问政事,你如今虽位列礼部尚书,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以你的能力其实是不够的。若不是齐大人慷慨相助,又得中书令大人提携——并不是为父贬低你,以你目前的能力做多做个五品官,再历练个三五年或许还差不多。”
公羊槐垂下了头,心有不甘:“父亲教训得是。”
公羊忠怎会不知自己的儿子不服气,但这次他没有再顾忌公羊槐的自尊心,继续说道:“眼下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五皇子并未失势,我们若是轻举妄动他不会放过咱们的,就算转而投靠三皇子寻求庇佑也不过是两姓家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