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尹见谢安“识相”,脸色好看了一些。他也拿过谢安不少好处,沉吟片刻最后提醒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人呐将谢安打入天牢,待三堂会审后再行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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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重游应笑我
齐颜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队伍行进了一个月,终于渡过了天堑洛水。自从渭国接掌北边之后,在洛水的两畔修建了数个码头,洛川周围的百姓也打造了大大小小的船只用来摆渡。
在齐颜的记忆中洛水南北两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北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遍地,不同的部落依傍水草而居,随着草场而迁徙。一座座锥顶柱体的帐篷是南边永远见不到的风光。
可是……
下了船,迎接齐颜的便是一座巍峨的城池,城门上的匾额刻着两种文字——北关城。
城门守将更是不伦不类,雄壮的身躯裹在渭国的粗布料里,有着略微泛黄的头发和琥珀色眼珠的草原人,头上戴着一顶渭国官差的帽子。
他们将草原人惯用的弯刀别在腰间,手持渭国兵丁使用的长矛,挡住了齐颜的车队,操着一口生硬的渭国官话,喊道:“北关城重地,停车搜查。”
齐颜闻声推开了马车的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怔了怔,心里头五味杂陈。
虽然现在洛北残存的草原人大多都是图巴部的族人,可在齐颜的记忆里:这些勇士是披散着头发,身披兽皮,骑在马背上驰骋的模样。
齐颜立在车辕上,抬头望了望城墙上的匾额,城郭上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在巡逻,高高的城墙向两侧眼神绵延,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堵墙好像恨不得把整个洛北都圈住似的,也重重地压到了齐颜的心上,让那些被时光消磨褪色的草原记忆,破碎、模糊。
不肖齐颜开口,自有随行的斥候拿着朝廷的文书走上前去,操着一口生硬的草原话宣读了上面的内容。
齐颜平静地注视着门口那几名裹了渭国衣裳的草原人,只见他们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兵器,连文书的真伪都没有验证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斥候见这些人的礼仪古怪,又觉得他们面貌怪异,眼中划过一丝鄙夷。
齐颜将目光定格在那几个跪在地上,低着头颅的草原人身上,一言不发地回了马车。
骑在马背上的护卫长一挥手,车队再次动了起来。
北关城的城墙很厚,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才穿过城墙,齐颜将车窗掀开一角,看到的是与渭国城池几乎无二的街道,里面的商铺很少,街上零星能见到几个行人,大都是草原人。
他们有的还穿着草原昔日的服装,有的则换了一身渭国的行头,所有商铺的匾额都写了两种文字,渭国字写在正中,下面附上一行字体较小的草原字。
齐颜放下车帘,烈日当空,正值晌午,车厢里却有些暗。
虽然十几年前图巴部曾被草原猛虎率领的撑犁部大军驱赶到这里,但如今,图巴部的大本营已经迁徙到了草原腹地,水草最肥美的燕然府。
按照目前的脚程,至少还要走两天。
队伍在北关城的驿馆停下,休整一夜。
夜里,齐颜却怎么都睡不着,听着街上的更夫敲过了三更的梆子,她披着衣服摸黑下了地,推开了窗。
圆月孤悬,无星。
黑云飘动,微风。
上一次齐颜出现在这一带时,她还是草原王子乞颜阿古拉。
她被丁仪的人马逼到洛水江畔,骑着流火跃下悬崖。
时隔十七年,一切都变了。
草原变了,自己也变了。
……
这一夜,齐颜彻夜无眠,她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圆月隐去,东方露白……
天刚亮,队伍再次出发,出了北关城方终于有了些草原的模样。
齐颜再次卷起了车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南宫让不想在洛北投入太多银子,只是修建了城池,城外依旧保持着草原的地貌。
这个时节正是绿草发新芽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嫩绿一望无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渭国人很不适应这样的路,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官道,举目望去皆是绿色,也没有高山和树林,长时间走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
斥候从怀中掏出一面三角令旗高高举起,一夹马肚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仪仗队跟着斥候向草原深处走去,没走个半天也能看到一些城郭的影子,草原辽阔城池间的距离很远。
一路上走走停停,斥候要不时请队伍停下独自向前奔去,站在马背上查看车辕痕迹,以此来确保他们走的是直线。
齐颜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如此能耐也配做斥候?草原的孩子大多三岁上马背,五岁就能认路。仿佛他们天生就有辨别草场的能力,随意扫一眼就能从草场的长势判断位置。
就这样又走了三天,一座壮阔程度不输于北关城的城池出现视线里:燕然府。
在进城的过程中,齐颜在马车的西侧看到了一处凸起。
这是整座草原上唯一的高山,馍馍山。
撑犁族曾经就安居在馍馍山下,这里是乞颜阿古拉的家。
齐颜深深地望了馍馍山一眼,记忆中的高山缩水了不少。她放下了车帘,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异常情绪,可隐藏在广袖下的一双拳头已经攥得发白,微微颤抖。
城门打开,北九州节度使阿努金率领部族出城十里相迎。
斥候将文书交给阿努金的随从,飞马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