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样充满了仇恨,语出伤人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乞颜·阿古拉——被渭国颠覆了的,草原的王。
南宫静女独自进了御书房,本以为落上门以后自己会哭出来,可当她看到御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时,眼泪莫名消失了,一滴也不见。
即便心痛之感未减半分,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南宫静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御案后,翻开一封奏折看了起来。
随着奏折一封一封批复,时间也一点一滴过去,冬日里天黑得早,暮色四合时,内侍禀报说:太尉公羊槐求见。
南宫静女这才放下御笔,甩了甩发酸了手腕,心里仍是空落落的痛,好在忙碌起来可以暂时放下执念。
南宫静女随手扯过黄绸子盖在桌面上:“宣。”
内侍:“宣公羊槐,觐见。”
公羊槐来到御案前,跪地叩头:“臣有一事启奏陛下。”
南宫静女:“讲。”
公羊槐:“今日午后,兵部收到淮南急奏,十日前叛军又攻下一城,算上之前失落的,已有五座城池沦落叛军之手。”
南宫静女叹了一声:“朕也收到了,可御史团主事一职空悬,纵有良计又有何用?”
公羊槐正色道:“陛下,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苦于无人可用,不如请献计者出来,此人既然能想出此等奇谋,相信能力定不会差。”
南宫静女审视着公羊槐,突然笑了起来:“公羊槐,你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演戏给朕看呢?”
公羊槐:“臣不敢。”
南宫静女:“旁人也就罢了,朕就不信你会不知道这条计策出自何人之手?”
公羊槐讪笑一声,倒也不再打哑谜了:“陛下,臣以为这件事非大宫不可。”言语间不见一丝拘谨惶恐,可见君臣之间的关系是不错的。
南宫静女:“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恐怕不行,你再物色其他人选吧。”
公羊槐:“为何不行?难道陛下也觉得后宫不得参政,认为缘君如今是皇夫了,不易再抛头露面?陛下一代明君,怎会拘泥于如此陋俗?”
公羊槐明知齐颜的身体情况而不提,反而说起这个。
南宫静女秀眉微蹙:“不是。”
公羊槐:“臣以为皇夫不仅能力超群,智谋远胜常人,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不仅在百信心中分量极重,又不会给暴民增添任何压迫感的人选,臣……”
公羊槐一撩官袍重新跪了下去:“臣力荐皇夫殿下出任御史团主事,亲赴淮南平乱。而且……臣也是有私心的,陛下想想,之前丁仪父子用皇夫的异目做文章,虽然后来还了皇夫清白,可天下百姓心里必然还存有疑惑,若是皇夫能不费一兵一卒平定淮南叛乱,不仅有助皇夫提升威望,也让世人再无理由猜忌!”
公羊槐最后的这段话倒是触动了南宫静女的心思,她虽然和齐颜吵了架,甚至被伤了心,可南宫静女知道齐颜的身份是她的致命伤,如果能通过这件事给齐颜积累一些旷世之功,今后纵然身份暴露……自己也能“酌情”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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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离此生不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获悉奏报,淮南宵小之辈愚弄民意,混淆视听,居心叵测,妄图危机社稷。朕,痛心疾首。倾听各方之谏言,决定法外开恩,推行特典。亲笔写下大诰一封,着工部镌刻与石板之上,此大诰犹朕亲临,为表郑重,特派遣皇夫齐缘君率钦差御史团抬大诰前往淮南,倾听民意,平息民怨。锄奸铲恶,肃清正气。淮南一行之大小诸事,皆交由齐颜全权处置,赐尚方宝剑一柄,淮南之官,民、生杀予夺悉听尊便。凡迷途知返者,朝廷将不予追究,对执迷不悟者自有雷霆手段。百万大军朝发夕至,届时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非朕之过也。望汝等谨慎思量!钦此。”
齐颜站在车辕上宣读完了这道圣旨,目之所及人人跪地参拜,三呼万岁。
齐颜身着暗黄色的皇夫朝服,腰间系着尚方宝剑、身披幽州进贡的雪狐大麾,三千青丝一丝不苟地挽在头顶被黄金龙凤发箍冠住,横插着一根发簪,精神抖擞。
队伍的最前面是一辆四乘马车,里面放着镌刻了南宫静女亲笔写下大诰的石板,此大诰犹如女帝亲临享四乘之尊,后面的那一辆马车才是齐颜的,为双乘。
之后才是随行官员的马车,最后是一些辎重。
齐颜恭敬地收起圣旨命众人起身,端起酒碗撒向大地,敬过皇天后土振臂一呼:“奉旨启程!”
南宫静女并没有来送齐颜,一方面是小两口刚闹了矛盾,另一方面是齐颜也担心南宫静女的安全。眼下京城虽然很平静,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刺客潜伏其中,所以默契再一次在二人之间产生,一个没让送,一个没来送。
而此时的南宫静女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朝,她特别停朝一次,来到南边的宫门登高而望,正好能看到队伍的旌旗远远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齐颜下令锣鼓开路,并特别挑了几个嗓门好的沿途叫喊:“陛下天恩浩荡,亲自写下大诰,倾听民意,赦免淮南之暴民。”
淮南战事的风声多少传到了京城,只是朝廷迟迟没有表态,百姓们也不敢妄言,不过不少人都暗自猜测:这件事恐怕要流很多血才能平息,毕竟自古以来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女子气量狭小,叛军起了那么一个番号,不被剿灭才怪。
南宫静女的决定可以说是出乎天下人的预料,被齐颜这么一宣扬,沿途的百姓都在歌颂女帝雅量,千古仁君。
队伍刚一出城,锣鼓手和喊话的人立刻跳上后面的马车,齐颜也从马车上下来,翻上了金环乌的背,一挥手:“全速前进!”
就这样,御史团每逢城池都会慢下来,齐颜回到马车上略作休息,罗鼓手开路,传令官宣扬女帝之胸怀,一出了城便全速前进。
另一边,南宫静女独自来到了承恩宫,也就是雅贵太妃——吉雅的住所。
如今后宫妃嫔能出宫的都出宫了,南宫静女心慈即便是没有子女的也没有打发她们到皇陵,而是命母家将人接回去,给了一笔不错的安置费用命他们好好赡养。宫中现今就只剩下没有搬走并带着儿子住在后宫的丽太妃,以及这位洛北来的雅贵妃娘娘。
南宫静女抬头看了看“承恩宫”的匾额,莫名的刺眼,她以前都没注意到:吉雅的宫殿居然和齐颜的只差了一个字。
于是转头对身边的内侍说道:“这个名字不好,一会儿找人摘了,让内廷司做一块新的挂上去。”
内侍:“是,还请陛下赐殿名?”
南宫静女无所谓地说道:“让内廷司给雅贵太妃选一个好的。”
内侍:“是。”
南宫静女:“你们就在这儿候着,没朕的准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内侍:“遵旨。”
宫婢禀报说:雅贵太妃正一个人在寝殿。
南宫静女让宫人在前面带路,来到寝殿外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朕的通传任何人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