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呢?!只有这一条命!谁来维护他们的权益?!要我说,范琳的死就是她的父母长期不闻不问造成的,他们才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法律有用吗?”林厌狠狠啐了一口:“有个屁用!就算是再怎么追责,躺在我面前冷冰冰的尸体也回不来了,看不到了。”
“法律无用,但良知在心里。”宋余杭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确实不是天下每对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范琳死了,你是没看见她妈妈在我面前哭的多惨,山一样的愧疚下半辈子会如影随形,又何尝比肉体上的难受轻松几分。”
“林厌,看问题不能这么片面。你会因法律无用而放弃追求真相吗?”
林厌动了动唇,她已帮她答了。
“你不会,法律只是人类社会的最后一道底线,谁也不能越过它,越过这条线就是犯罪,我们警察存在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也必须把这些越线的人一一绳之以法。”
“你说法律无用,你看看——”
宋余杭拉着她走到了天台边。
太平盛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白鸽划过两人头顶的天空,落下一尾鸿羽。
“你能站在这里,法律又怎会完全没用。”
林厌抿紧了下唇,天台上凉爽的风吹过发间,也稍稍吹散了些心中的沉郁。
她伸手掏了一根烟点上,噙在唇边,趴在栏杆上,高跟鞋在地上点着。
“我就是觉得,你说为人父母怎么就不用经过考试的呢?就算是个陌生人死了也该……”
“共情是人类的本能没错,但也不是人人都具备的本能。我们无法去要求苛待别人,我们只能尽力做到无愧于心。”
她伸手也问林厌要了一根烟,微微低下头凑上前去借火对烟。
烟雾缭绕里接触到林厌的眼神与近在咫尺的嘴唇,宋余杭很快退了回来,自己猛抽了几口吸燃。
“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共情挺好的,万物皆有灵,能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行尸走肉。能共情的人比别人更能体会到悲欢离合,也比旁人更容易获得单纯的快乐。”
林厌不屑一顾,叼着烟吊儿郎当靠在了栏杆上:“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更容易获得快乐才对,怎么体会到的全是痛苦?”
宋余杭吐了一口烟圈,淡淡看她:“想起自己父亲了?”
林厌转了个身,虽然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但宋余杭分明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落寞。
“没,我想他干嘛啊,我就是觉得,这些人既然这么讨厌孩子,生下来又不打算对他负责,没有陪着孩子慢慢长大一起变老的觉悟,还生他干嘛啊。”
她语气里有一丝嘲讽:“还不如就身寸在卫生纸上得了。”
手里的烟快烫到了手指,宋余杭按熄在了栏杆上。
“我无法去评价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说我爸吧。我爸是特警,生前荣立三等功四次,二等功两次,特等功一次。我十岁的时候他在一次配合边境禁毒总队扫毒的行动中,为了掩护队友,牺牲了。”
“可以说在我漫长的少年时代里,他缺席了我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家长会,没有陪我去过一次游乐场,我中考、高考、入警校、参加工作……人生中所有需要父母陪同的重要时刻,他都没有出现过。”
“有一段时间看着别人喊“爸爸,爸爸”,跟自己的父亲撒娇,被捧上膝头哄着,我也曾怀疑过,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要叫他爸爸,他又给不了我任何实质意义上的陪伴。”
“但是没关系,林厌。”她转过身来,叫了她的名字。
“你现在想不明白的,搞不懂的,总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林厌一怔,对上她的眼神,那双淡棕色的眸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平息了她翻涌的心绪。
烟烫到了手指,她瑟缩了一下,烟灰从指尖掉落,雪白的皮肤很快红了一大片。
“嘶……好痛。”
林厌好似才回过神来,甩牛皮糖一样扔掉,宋余杭已经捧起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着。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留神?”
热气轻轻拂过手指,被烫到的地方更是痛痒难耐。
林厌触电般地收回手:“没事……”
“我桌上有烫伤膏,一会拿给你。”
“不用,没那么娇贵。”林厌说着,暗暗深呼吸平复心绪,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案子上来。
“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和何苗案有什么共同点?”
“都是自杀,且都在现场留下了遗言,而且……”她想到了何苗画的卡通画,以及范琳手机相册里的鲸鱼。
“都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海洋或者鲸鱼。”
不愧是刑侦队长心思缜密,举一反三。
林厌唇角浮出了一丝笑意,又很快把那弧度压了下去。
“不知道这些疑点够不够重新立案侦查,让家属同意解剖。”
宋余杭摇头:“不行,太过主观虚无缥缈,我们得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两个案子有关联,组织上才会同意重新立案侦查。”
“会不会和那个黑衣人有关,就是你在格林大厦上见过的那个?”林厌提问。
宋余杭想了一会道:“我先开始以为那个人是秃鹫或者秃鹫的手下,可是极光行动大获成功,犯罪团伙一网打尽,不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林厌还没把检验结果告诉她。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有呢?”
宋余杭抬眸对上她的眼神,只说了五个字:“我相信赵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