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没回话,却没像寻常母女那样亲密,走路时会挽着胳膊,甚至隔着一定的距离,犹如中间有什么隔着一般,一点该有的亲人温情都没有。
像是想到了什么,梁玉芷倏尔问:“见过乔西了吗?”
傅北淡然回道:“宴会上见过。”
绝口不提私下的事,更不会涉及到两人已经深入过,言语间透露着不熟悉的冷淡疏离感。
梁玉芷拎着包走出一段距离,又说:“她常去看老太太,有几次跟我打过照面,上一回还请过我吃饭,这丫头从小就有心,还不错。”
傅北面色不改,“那您去了?”
“没有,”梁玉芷说,脸上的神情登时收敛了些,用余光瞥了眼她,才继续说,“那天下午还要开会,没时间。”
许久,傅北应道:“嗯。”
语气非常冷淡,透着一股子不耐烦,敷衍又厌烦,不过这份情绪藏得深,梁玉芷都没听出来。梁玉芷很中意新买的包,心情俨然愉悦,走到电梯那儿,再有意地问:“出国后,乔西还联系过你没有?”
电梯门口等待的人多,都是三三两两结伴,有人在低头看手机有人在闲聊,傅北神情木然,等到电梯门打开,进去了,才不冷不热地回答:“联系不到。”
不是有或没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意义全然不同。
出国后,是她再没有联系上过乔西。
梁玉芷一怔,顿时没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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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七井街一入夜就灯火辉煌璀璨,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部开着,只有小区这边人少点,更清净。
通体纯黑的迈巴赫在楼下停了大半夜,而十二楼的北侧房间始终没亮过灯,屋里黑沉沉,平时停车的地方,红色的吉普停放着。
直到凌晨都不见乔西的踪影,一夜未归。
她去了唐艺那里,顺带在那边歇一晚。
迈巴赫驾驶座,车窗开着,傅北坐在里面,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远处是晃眼明亮的各色灯光,指间夹着的烟细长,火星子明灭不定,一点一点烧着燃着,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疲倦,深黑的眸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移开眼看向别处,除了黑夜还是黑夜,再无其它。
房子的位置选得真好,远处是灯红酒绿的熙攘大街,热闹通宵达旦,这里却安静冷清,远离纷纷扰扰。
傅北有些疲惫地抵着座椅,修长的食指点动烟身,将烟灰抖掉,乏累地合上眼,忽而想起昨晚的场景。
乔西倚在自己怀里,白嫩光滑的颈间以及锁骨上都濡出了细汗,放肆而张扬,有时候她会弯弯唇角,可笑意不达眼底,始终保持着疏离感。傅北看着她,被看烦了,她就用一只手把傅北的眼睛蒙着,红唇轻启:“别看着,我不喜欢。”
偶尔乔西绷直了脊背,脖颈稍微扬起,抱着自己不放,还会亲近乖巧地伏在她身上歇息。
只是这种时候不多,少之又少。
乔西不愿意再有多的接触,仅止于此。
将烟捻灭,傅北睁眼看向小区远处,蜿蜒小路的那一边很长很远,曲折进浓郁的夜色里,夜风轻轻刮着,照明的路灯昏黄暗沉,仅有些许微弱的光照射过来。
凌晨一点多,迈巴赫驶出小区,隐进灯火依旧的大街车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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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沉寂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熬过最恼火的日子,在周一这天迎来第一个真正的客人。洽谈非常愉快,一个小时内就把所有事宜敲定下来,乔西很负责,先跟客人聊了大半个小时,确定这位可以纹身,以及摸准对方的意向后,再签合同收五百的定金。
纹身价格不便宜,一般按小时计费,有时也按图案的大小算,前期构图和准备亦需要花费不少心血,收定金是为了防止客人毁约而白费前期的功夫。
以表庆祝,晚上要请唐艺吃饭。
唐艺下午要去开个交流会,去帮着打杂混面熟,在电话里说:“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接我,在江大学术大厅一楼,我可能要九点左右才结束,你晚一点来就行。”
去江大……乔西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下:“我八点半在外面等。”
唐艺乐呵呵,连连夸她义气。唐艺没车,出校走动很麻烦,有人接送肯定方便得多。
在店里呆到七点半,乔西不慌不忙开车去江城大学。
对于这里,她已然十分熟悉,毕竟以前来过许多次,学术大厅就在图书馆旁边,从学校后门进去最近。后门的保安早就换人,以前那两个大叔都认识她,交完停车费,慢慢驶向学术大厅,交流会还没结束,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人,她就在外面等。
旁边的图书馆每一层都灯光通亮,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左侧是梧桐林,林中有石桌石凳,路灯虽然昏暗,但是仍旧有不少学生在小声地背诵,或者练习外语口语,交流讨论这些。
天已完全黑沉,今夜星月无垠,天空密密麻麻都是亮点,空灵沉寂。
乔西在车上坐着玩了会儿手机,再下车随便走了两圈。
高校交流会过于形式化,来来去去就那么点内容,领导在上面夸夸其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讲半天都讲不到什么要点,全都是好听的空话。傅北借口出来透透气,刚走出后门,甫一抬眼,却看见梧桐林的路灯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乔西站不住,走来走去的。
以前来江大找傅北就是这个样子,走动半天没个消停,明知道傅北还有课,执意要在外面等着,有时一等就是半天。
傅北没有过去,隐在阴影里看着那边,眸子黑沉,神情晦暗深远。
第10章
当年乔西总是黏乎着她,但细一算来,傅北刚读大学那会儿,乔西还在读中学,等到傅北毕业离开江城时,小孩儿不过刚刚成年。
用梁玉芷的话来说,年纪小容易任性妄为,不把未来当回事儿,没有判断能力,爱胡来。
那时乔西做的计划都与傅北有关,憧憬简直甜蜜,只是现实往往残酷,站太高跌得惨,傅北走的那一天她都不知道,还在北方城市高兴地四处旅游,等回到大院,人早已出国了,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猝不及防的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很多事情分不出对与错,只能说选择如此,所以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江城六月的夜晚有时比较烦闷,譬如今晚,空气干燥,一丝丝热意直往身上扑,大厅里讲话还在继续,估摸着还要大半个小时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