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不忍戳破自己是开玩笑的,转念一想,干脆顺水推舟:“行,俞如冰要出道当偶像失败,我们就让她改行做喜剧艺人。规划书也不用急,你们慢慢做。”
俞如冰现在是华曜旗下的艺人,自然要服从华曜的管理安排,华曜也要为她做好艺途规划,多做一条规划,则是多一条后路。
唐寒秋想了一下,惊奇地发觉让她当喜剧艺人的可行性当真不小,所以就干脆让韩薇做一份规划出来备用。
如果俞如冰真的出道失败,那就干脆利落地改行搞喜剧,也算不浪费人才。
唐寒秋唇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在练习生当中灼灼绽放的主角。
反正是俞如冰答应了要让她血赚的,赚不到就要她的项上人头,她身为甲方也没什么大损失。
正专注于舞蹈的俞如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觉得后颈突然一凉,有种脑袋不保的错觉。
俞如冰:是哪个刁民在肖想朕的项上人头?!
第18章
十二点眨眼就到,众人欣然迎接美妙的休息时间,但又不敢先走出练习室,毕竟还有一尊大佛在。
舞蹈老师小心询问唐寒秋:“唐总......要跟大家说个话吗?”
唐寒秋缓缓起身,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了一句:“好好加油,尽力而为吧。”
其他人比不上俞如冰和谭夕她也没办法,或许有人天生就不适合吃这碗饭,只是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圈子罢了。
她不会强求别人去爆发潜力,因为这根本没办法强求。
反正还有俞如冰和谭夕,华曜这波还是不亏的。
唐寒秋想到这,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一手签下来的俞如冰,发现对方频频低头看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又扭身偷偷吃了颗糖。
总而言之,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唐寒秋:“都去休息吧。”
然后就先行走出了练习室,她的后脚刚迈出练习室,身后就扫过一阵风,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看见俞如冰正好拿着手机走出来,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恶臭吸血鬼!!!”的备注。
唐寒秋:“???”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备注?!
接着又看见俞如冰一身低气压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冷冷地开了口:“昨天骂完他还不够,你今天还要上赶着送头?”
“行啊,我俞不如冰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们这群吸血鬼,做鬼也得给我遵守基本法!”
唐寒秋看着她脚步匆匆地往食堂的反方向走,接着拉开楼梯间的大门,抬腿走了进去,身影彻底消失在唐寒秋的视野里。
唐寒秋沉默片刻回头对韩薇道:“看这架势,应该是在和家里人对话?”
韩薇点了点头。
唐寒秋想了想:“你把昨天的事情经过完整地给我说一遍。”
她很担心俞如冰会被那一家奇葩干扰到,而且越爱笑的人,越会藏心事。
接着练习室的门又被打开,练习生和指导老师相继走出来,发现唐寒秋还在门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然后在她友善的注视下,诚惶诚恐地走向食堂。
缀在队伍后的少女池暖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立在原地,两只手不停地绞动着衣摆,面露犹豫。
她忽然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就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她抬起手按在胸口,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慌,要冷静”。
唐寒秋看见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缓缓地转过身来,脑袋埋得老底,仿佛恨不得扎进地里去。
她对这个小姑娘有点印象,只记得她舞台表现力一般,不太放得开自己,现在见她犹豫不决地杵在那,就当先开了口:“你有什么事吗?”
池暖冷不丁吓了一跳,就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咪,差一点就要蹦起来了。
她下意识猛地抬起头,乍然和唐寒秋四目相对,脑子里轰然炸开乱成一团,然后惊惧小心地缩了回去,磕磕巴巴地答话:“没、没事......”
唐寒秋眉尖微微蹙起:“那你站这干什么?不去吃饭吗?”
她试探道:“还是华曜的食堂太难吃了?”所以让你对吃午饭毫无兴趣?
池暖慌忙摇头:“不是不是!”
华曜食堂的伙食还是很好的!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看唐寒秋,万分紧张地连退两步,猛然一个大鞠躬,慌张道:“唐总对不起!祝、祝您新年快乐!”然后就转身跑了。
唐寒秋:“???”
“我耳朵出问题了?”她看向韩薇,眉头紧皱,“她祝我新年快乐?”
韩薇表情雷打不动的淡定:“您的耳朵没有问题,她刚刚的确是在祝您新年快乐。”
唐寒秋:“......”
现在不才九月份?
这思维怎么跳的?
唐寒秋略略思索了一下,问道:“她是被俞如冰带坏了吗?”
在她认识的人里,这等跳跃的思维,只有俞不如冰才拥有而且堪称王者级别。
韩薇:“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给您一个确切的答案。
唐寒秋回身看了一眼通往楼梯间的门,无所谓道:“算了,随她们去吧,你继续给我说说昨天的事。”
...
寂静的楼梯间,气氛冷得让人发颤。
原主那尖酸刻薄的后妈也招架不住俞如冰的杠出宇宙式骂法,很快就举白旗投降,气势微弱地骂了一句“不孝女”,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活像是后头有鬼在追。
俞如冰却丝毫不觉得畅快,反而又一次想起了离去的父亲。
她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双臂紧紧地圈抱住自己,将脸埋在双腿之间,让自己沉浸在死寂里。
手心里的手机摇摇欲坠,只需要抽掉最后一丝力气就能让它摔得粉身碎骨,就像她此时脆弱的情绪。
形单影只,孤立无援。
突然,她手背的青筋凸起,用力地攥紧了手机。
她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他们这样恶心的父母能活这么久?
而她家老俞那样好的人却不能长命百岁?
——为什么?
她愤然又无力地想着,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鼻头一阵发酸,却还在极力克制想要喷涌而出的不甘。
——不要哭,不能哭!
她急急忙忙地掏出一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企图通过甜味来压抑低落的情绪,却发现适得其反,只会让她越来越想远去的父亲。
每当她心里难受想哭,老俞就会安静地陪着她,等她哭完发泄完后就会给她买一根棒棒糖做收尾的安慰。
自从老俞不在了,她就很少哭过,因为没有勇气——她害怕哭完之后再也没有记忆里的棒棒糖伸到她面前来,这会让她更加崩溃。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来的声音,一道高挑的身影渐渐靠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丝丝关切。
“俞如冰,”唐寒秋站在她身后,“你还好吗?”
俞如冰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擦去自己的眼泪。
唐寒秋看见她这一慌忙的举动,反而问道:“为什么要忍?”
她走到她身边坐下:“如果连哭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也太辛苦了。”
俞如冰停下动作,难得没有跟她俏皮,反而是轻轻地,无可奈何地说:“可成年人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辛苦......”
人一旦长大,就会被世界勒令丢掉孩童专有的权利,包括随心大哭的资格,最后只剩下被迫筑起的坚强。
唐寒秋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是,可人生终归是你自己的,高兴就笑,难过就哭,总要让自己轻松点。”
——高兴就笑,难过就哭。
这话她家老俞也对她说过。老俞说:“有爸爸在,你可以一直做个孩子,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不要把心事藏着掖着憋坏自己,要轻轻松松地过完这辈子。”
她曾经以为自己真的能当他一辈子的孩子。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不需要去学会成为一个坚忍、有委屈也不敢放声大哭的成年人。
可她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迫提前长大,被迫面对他的离去,被迫面对这庞大却又让她无所依靠的世界。
那个说要让她当一辈子孩子的人,却用自己的离去让孩子提前长大了。
泪水瞬间委屈地盈满眼眶,莹莹亮亮地打着转,像是想掉出来又不敢掉出来,战战兢兢,惊慌无措。
俞如冰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地扬起笑容:“哭就不哭了。”
唐寒秋扭头看着她,却见一滴泪从她眼眶里悄然滴下,划过她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愈发显得她不堪一击。
她故作坚强地开起玩笑:“主要我哭起来太丑了,怕吓到唐总。”
然后就要伸手抹去眼泪,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唐寒秋看着她水雾迷蒙的双眼,严肃地道:“我要你想哭就哭,不要你忍。”
人总是要发泄的,不能一味地隐藏自己。如果积攒在心里的负能量过多,一旦爆发,可以直接毁掉一个人。
唐寒秋担心她,也不希望她走向自我毁灭。却也怕她不愿意释放自己,只好口气严厉地说道:“这是工作命令,你必须执行。”
俞如冰回望她,心房倏然被一阵温暖击中,让她的苦苦支撑了十几年的委屈妥协地低下了头。
她带着点哭腔,点了点头,又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柔弱如捧心西子:“嗯......”
她下意识往唐寒秋的怀里靠寻求依托,突然又刹住了车,扭头默默靠墙哭去了。
唐寒秋:“???”
这是什么操作?
唐寒秋困惑不已:“......墙会更舒服?”
俞如冰哭得抽抽嗒嗒的:“哭脏了......赔......赔不起......”
唐寒秋是什么人?她穿得衣服难道还会便宜吗?
俞如冰身为一个穷鬼,当然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一不小心就倾家荡产。
唐寒秋淡定地哦了一声,说道:“这倒不用你赔。”
俞如冰的哭声微微弱了下去,等她将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