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意浓做好两碗面出来,已经是到家一个小时以后了。
关菡在江家吃过,其实不怎么饿,这会儿闻到面的香气,消化系统顿时加速运转,饥肠辘辘起来。她喘着一口大气,等秦意浓用筷子撩起第一根面条,放进勺子里,再慢条斯理地送进嘴巴后,才动了筷子。
秦意浓只动了几筷子便停了箸,碗里剩下大半面条,盯着对面的关菡,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菡胃口再好,也禁不住这样的眼神,她默默地放慢了速度,但秦意浓还是看着她。
抬头对上秦意浓视线的那一刻,秦意浓喊了声她的名字。
关菡立马放下了筷子,尊敬道:“您说。”
秦意浓歪了歪头,问她:“我是不是很恶心?”
关菡迷茫。
甚至怀疑自己刚刚耳朵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秦意浓兀自接下去道:“我今天碰到了纪云瑶。”
关菡一凛。
光听纪云瑶这个名字,就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纪家的大小姐,行事肆无忌惮,关菡曾经差点着了她的道。虽然对方后来表示是个玩笑,但足够她留下心理阴影,避之唯恐不及。
秦意浓平静地叙述:“她好像打起了遥遥的主意。”
关菡耐心听着。
“我们俩聊起她,我说了一些很不好的话。”秦意浓眼圈突然有点红了,克制着哽咽。
关菡没问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猜也能大致猜到,她出声安慰道:“权宜之计罢了,纪小姐那样的疯子,不能用常理判断,小心为上。”
“不止是她。我这么些年……”秦意浓轻轻地笑了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和事,对弱者施恩挟报,对强者奴颜婢膝、曲意逢迎,不恶心吗?”
把所剩无几的二两心肝藏得严严实实,对所爱之人也不敢轻易显露。
关菡抿唇,摇摇头。
夜风轻拂进窗,客厅的白纱高高地卷起,又落下。
“可我觉得恶心。”秦意浓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关菡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
她觉得不是这样的。
弱肉强食的世界,秦意浓一脚踏了进来,不是她生吞了别人,就是别人活剥了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前的教训还不够血淋淋吗?充其量只能说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但这世上强者如云,永远人外有人,站得再高也躲不过。
“秦姐……”关菡斟酌开口。
秦意浓脸色忽然一变,一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另一手迅速扯过纸巾盒里的一叠纸巾捂住了嘴巴,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又吐了一场,这回连酒都没吐出来,只呕出些胃部泛上来的酸水。
这次再出来,秦意浓打发走了关菡,从酒柜里拖了瓶酒出来,一个人坐在飘窗上自斟自饮,乌云里影影绰绰有个月亮,月光冷白。
纪云瑶的话阴魂不散地响起在耳畔。
€€€€我当然没有回收二手货的爱好,谁说我要亲自玩儿她了?我把她养起来,再找几个绝色佳人一块儿调教,让她们在我面前演上一出活春宫,岂不更加有趣?到时候邀请你来看啊,不然我给你录个视频发过去。
€€€€我们说好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过我现在工作忙,你把这小东西给我留好,等我腾出空来,就去找她。
秦意浓低头看着杯中的烈酒,突然笑了,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以前她以为能保护姐姐,姐姐死了。
现在她以为能庇佑唐若遥,结果却事与愿违,唐若遥因她惹祸上身。
为什么?!
秦意浓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玻璃杯被泛白的修长指节捏紧,砰一声用力砸在窗台的大理石台面上,碎成一块一块,一只手对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碎片按了上去,玻璃碎片很快被鲜血染红了。
她掌心攥了一把碎片,越握越紧,一滴一滴的鲜血沿着掌纹滑落。
疼意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秦意浓用力睁着双眼,自始至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她何尝不想有个人可以埋头大哭一场,可天地间已经没有她的依靠。
***
唐若遥和林国安还坐来时的车回了宾馆。
唐若遥面沉似水,林国安看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识趣地没有开口,两人一路沉默。林国安还在回想着今天宴会她和秦意浓两个人的反应呢,不愧是演员,装得跟陌生人一样。
电梯上行,快到林国安到达的楼层,唐若遥在他身后喊了声:“林导。”
林国安:“怎么?”
唐若遥:“我想请两天假。”
林国安:“有事?”
唐若遥含糊道:“家里有点事。”
林国安心念一动,就说嘛,小年轻见了面,干柴烈火的,肯定得缠绵一番,于是林国安大手一挥,大方地同意了:“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