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要和亲家见个面,商定一下婚礼细节。”
秦意浓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眼帘笑道:“妈,我不打算大办,请几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昨天我们初拟了名单,不会超过两桌。”
纪书兰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天真”的眼神看着她。
秦意浓忽然觉得这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纪书兰问:“那场地呢?司仪呢?宴席摆什么样的?都要些什么菜?喜糖买什么样的?请柬请人设计了吗?你们的婚纱挑好了吗?伴娘是不是得有,那伴娘服看好了吗?”
秦意浓:“……”
纪书兰说了一长串,叹了口气,问:“你结过婚吗?”
秦意浓低下头。
纪书兰说:“回头你把韩导,是韩导吧?”
秦意浓说:“是。”
纪书兰接上:“把他电话给我,我和他们讨论一下,这些礼节你们年轻人根本不懂,以为结婚就是出两个人就完了?”
秦意浓被驳得哑口无言,埋头喝粥,含糊道:“我晚点给你。”
纪书兰眼角的皱纹弯了起来。
秦意浓昨天就和韩玉平打过招呼,韩玉平本来在G市,一听她要带着唐若遥和女儿去他家吃饭,连夜买机票赶了回来。
通体纯黑的轿车驶进闹中取静的市中心区,在一座独栋四合院门口停下,院里数百年的槐树参天,枝叶间依稀听得到两声清脆的啾啾鸟鸣。
仿佛被拉进了另一个时空,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缓慢起来。
唐若遥抬头,看见院墙上站着一只雪白的鸽子,这鸽子竟也不怕生,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好奇打量着门外三位客人。
宁宁一脸兴奋地指了指鸽子,那只鸽子扑腾翅膀,重新飞回了院子里。
秦意浓上前叩门。
一声婉转低柔的女声应道:“来了。”
开门的是韩玉平的妻子梁菽,梁菽年逾花甲,两鬓有了白发,但仍是个美丽优雅的女人,一年四季都穿旗袍,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成发髻,温婉得体,说话的声音轻轻软软,腔调好听极了。
梁菽出身名门,家里世代从政,她对政治不感兴趣,退休前在P大中文系任教授。
“婶婶。”秦意浓在对待这位老人总是不自觉地放柔声音,生怕惊扰了她身上温柔绵长的岁月似的。
宁宁和韩玉平夫妇俩视频过几次,甜甜地问安道:“奶奶。”
梁菽慈祥地哎了声,拿出准备好的红包。
宁宁懂事地推回去,奶音道:“我不能收。”
梁菽看秦意浓,唇角的弧度带上了些无可奈何,道:“不多,就是个心意,快让她收下。”
秦意浓出了声,宁宁才一本正经地再次道了谢,双手接过,妥帖地收在新衣服的口袋里。
梁菽赞道:“你把她教得很好。”
秦意浓摸了摸宁宁的小脑袋。
宁宁知道是在夸她,小脸微红,露出腼腆的笑容。
梁菽视线终于落到秦意浓身边的年轻女人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揶揄的笑,表情却故作不解,清婉道:“这位是……”
这位岁月厚待、从容优雅的老人,也有童心的一面。
秦意浓大方地揽过唐若遥的肩膀,嘴角噙笑,介绍道:“她是唐若遥,我的未婚妻。”言罢偏头,目光温柔对唐若遥说,“叫婶婶。”
唐若遥脸颊染上几缕薄红,喊人:“婶婶。”声音虽轻,却沉静,如同泉水入涧,意外地叫人心生安定。
梁菽细细打量她一番。
样貌自然是不凡的,清丽脱俗,但更让人欣赏的是她身上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度。
梁菽暗暗收回视线,笑道:“都进来吧。”
四人往里走,四周皆雕梁画栋。
唐若遥斜瞥了眼宁宁口袋里插着的红包,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帘。
她没有红包吗?
秦意浓紧了紧牵着唐若遥的那只手,眼神担忧询问道:怎么了?
唐若遥摇头,唇角牵出个笑容,口型回她:没事。
可能晚点给她,或者等真正敬改口茶的时候再给,唐若遥自己劝自己:不着急。
三人被领到堂屋,正中放一八仙桌,桌子两旁设两把椅子,中间挂了一幅风骨遒劲的毛笔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秦意浓问:“叔叔呢?”
梁菽道:“在书房里。”她指了指隔壁的一间屋子,神情略微无奈。
这栋三进的四合院就韩玉平夫妇两个主人,佣人们则住在前院的厢房。
秦意浓转转眼珠,便明白过来,笑道:“我去叫他。”
韩玉平多半是生她气,一顿饭拖了几个月,故意摆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