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逃难一样的女孩,神情慌张,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在古代太惹人眼目,太让人怀疑€€€€但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吐槽“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私通把我们沉塘啊”等待,燕川会微笑着揽过店家的肩,开始舌灿莲花……鬼知道她都编了些什么故事,又开了什么空头支票……反正总之最后是两个人相视而笑都快要拜把子了……燕川总是能把一切服服帖帖弄好。
但她不是。她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可她却心安理得!
蒋迎谷脸上泪痕抹花了粉黛,模糊的眼睛中是燕川那一瞬间的样子。
不是往常的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疑惑,呆愣。
她的长发不再束起,失掉了繁复的盘式和珍宝,一头青丝疏泻,散乱如瀑地滑落在苍白的肌肤,映衬缺血的嘴唇,精美绝伦化尽了冰冷的眉眼,和一截露出的纤弱的手腕。
柔弱,好像会被风吹散。
……不,你不该这样。
燕川不是这样的!
蒋迎谷忽然心痛恍惚。
燕川啊,她是燕川啊……
她的嘴唇该是世间最妖艳鲜花的花瓣的殷红,她的眼眸该是晨星般的耀眼的寒冷夺目,她的头发该是能工巧匠倾尽一生编织的乌缎,她的身边该是九州所有宝物堆砌的光华,她要……她要众星捧月,享受万物!
她是公主€€€€她本就是。
但是我让她身处如此€€€€
我受了她的好,却如同一只吸血鬼,从来不懂得感恩€€€€就因为我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是什么让我觉得这是一种回馈和补偿?砾石回馈以珍珠?
怎么办……脚步声越来越近,蒋迎谷越来越慌乱,思维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她们两个……逃不掉的……太近了。他们离她们太近。
都是她的错……她太天真谁都相信……不听劝告……蒋迎谷懊恼地想要杀掉自已……她为什么老是长不大?就不能成熟一点?
燕川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是人的劣根性啊……让她也宽以待己,严已律人。在宫中她想要逃离开她,因为那可笑的现代的优越感告诉她她是“罪恶”的统治阶级,手上沾满鲜血。
可她却忘了……她的剑是用来斩杀别人……却独独保护了自己!谁都可以说燕川的不是,她没资格!依仗皇而生,却斥责皇的冷血?
那么……就算她跑出来了吧……确实从营地到这里,有一瞬间她是那么高兴€€€€觉得自己找的了属于她的一片乐土。
可是事实上……就算是这里,她依然是个异类!
她看不懂古地图的走向,她不明白当铺老板的暗藏深意,她连衣食住行的金钱概念都弄不明白!她才是那个被保护得太好,走近兽群的羊羔!没有燕川……她会被欺骗,被抢劫,被拐卖,被杀掉€€€€她太天真以至于没有半点心眼,一出门就会闯祸,灭顶之灾€€€€就是不会好好活着。
所以,哪里都是一样的。宫里,外面,得心应手的一直得心应手,寸步难行的依然寸步难行……
原来山的外边,无非还是山。
等她想通了这一点,门外的锁已经开始稀里哗啦地响起来,撞击声越来越大,木门简直下一秒就要碎裂……
小白兔和保护她的狼……等兔子终于明白她根本离不开她……
她们就要一起死去啦……
“有人来追杀我们?”燕川皱眉,快速拉起蒋迎谷的胳膊,冰凉的手指连接两个人:“快!我们从后边跑!”
“不……”蒋迎谷却忽然挣脱她的手,怔怔又重新仔细看着燕川的脸。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把花兮兮的粉黛和泪痕都抹去,忽然间就不哭了。
那双眼睛真亮啊,去除了恍惚恐惧和慌乱,真是不像作为普通人的迎谷,像是其他的人……
像是燕川!
像是虽敌千人吾亦行前的佑成殿下!
“你走!”
她眨眨眼,声音因为之前的哭腔还带着颤抖,但她坚定地推开燕川,塞给她外套和药包,指引她向后门去€€€€
“我要留下!我拦着他们……你才有时间跑!”
“迎谷……”燕川简直被她听到的话惊呆了:“你……你在说什么?”
她说她要留下?她要她先跑?
她知道的……这种时候,留下来等于……牺牲。
她是蒋迎谷吗……?她真的是吗?
蒋迎谷是她从雨和花里捡来的姑娘……她干净又纯白,无辜且幼稚,她要小心翼翼……她那么怕死……那么向往安逸平静……简直一只猫都会吓到她……她是她要一辈子照顾的脆弱的冰人儿……却敢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刀刃?
……是为了……她吗?
“我不会丢下€€€€”
“燕尔雅!……”蒋迎谷使劲推她,简直又要哭出来:“你怎么还不走!?你是白痴吗?!我……你快点好不好?你再不走……”她慌乱地推搡,露出焦急又愤恨的表情:“再不走……我的勇气值用光……想走我也揪着你了!!”
燕川由她动作,盯着她:“……值吗?”
“本来就是我的错!”蒋迎谷大喊。
她又皱着鼻子有点委屈:“又怎么办?你是我的……唯一的……”
“如果是我活下去了……没有你……”她呆呆地,声音几乎小得没有:“也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