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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不爽,如果宗亲的死是属于她的压迫,她打算认了€€€€就算她楼客狼心狗肺好了,她身上的血债不差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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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止新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和她聊天,她根本不说话,只兴致勃勃地在演武场竖起炷细香:等香燃尽了,时间也就到了,那司狱的人结局可见。
楼客干涩着眼睛直视一点一点的落香,商止新就支着脑袋看她,感叹人类的挣扎无论何时都让她那么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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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香到分之一,商止新却说:“好了,你去吧。”
楼客怔然。
她愉快道:“时间不多,爱卿要是能在这时间里到司狱,那便是你叔父命不该绝,要是不行就算了,孤听个血花响。”
楼客
瞬间明白了:以她的
身体素质,分之一柱香到不到的可能是对半开的,是一场赌博。功败垂成的懊悔她最喜欢,侥幸成功也对她没影响€€€€她最爱看人在绝望里挣扎。
楼客即刻站起来,就在商止新看她表情以为她立刻会离开抓住会,却没想,她竟然顿了一下之后忽然又拜下唱念一声快速的“谢上主隆恩”才残影消失。
商止新愣了愣,翘起嘴角不敢置信地勾起,越发收不住笑意盎然,轻叹:
“楼客啊楼客……你现在可不是变成了自己以往最厌恶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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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客到时恰巧狱卒拿人,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惊恐地大叫:“不要啊!不要!我是楼家的长辈!我是将军的叔父,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赢的!我不能死!”
楼客瞬间松懈下来,血色全消:“稍等!上主口谕已到,放人。”
男人面如土色瘫软下去,却在看见楼客的瞬间忽然脸色狰狞起来,后怕地对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贱人养的东西!你敢这时候才来?你是想让老夫死了算了是吧?老子是你的叔父!楼家败在你里真是祖上扔完了阴德!你死了都得被穿了脊梁骨,压在耻辱台上跪一千年,受你宗亲唾骂!”
说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扯下鞋子狠狠扔过去。
楼客从战场回来开始便是筋疲力尽,在商止新哪儿早去了半条命,紧赶慢赶才到了司狱,现在眼前是一片黑,嗓子里火在烧一样,竟然一时间根本没有留意,被甩在额角,那血就顺着流下来……
她退后两步,和男人一齐愣住了。
……
谁能想到,帝国颇有神话的楼客将军,现在青衣素履虚弱地靠抚在狱内的墙边,被一只鞋敲到头破血流?
而楼客却愣的是……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会被这么痛骂一场!
看着她长大的叔父现在像个市井泼皮,瞪着她好似想生吃了她……她徒然生出无力的悲凉,心里不知哪里去哭诉:
我是想救你的啊!我想救楼家啊!战场千里风沙,我一刻都不能安睡,生怕半点闪失败了帝国败了你们的命,我的身体早就从里烂到外……全凭着一把毒药撑起来了。但就是这样,她都要保楼家!
她是在选叔父和上主时选了上主……可上主是她的君啊!若是能用她自己换他们,她乐意永远泡在刑架上!
……
但她保护的却反过来怪她……这些天只要战役结束,她救出来的族人对她只有两个反应:要么拼了命地感谢,要么疯了一样咒骂。但共同点是,他们其实都觉得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你……我楼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关在狱受这种折磨?!
没人问她她怎么样。
她依稀记得以前的叔父轻轻拍她的肩膀,说楼客,你想练斩石剑吗?叔父教你。
而现在只剩下一个狼狈的男人面色狰狞,满脸戒备的显得有些后悔,思考他是否不该如此快和她撕破脸皮。
€€€€这就是她的家人,被恐惧折磨得变成了一种极度胆小和自私的物种。
……
她觉得委屈。
可满腔的委屈和悲凉无处可去,只能在她纤瘦的身躯里悲鸣着乱撞……然后她深呼吸,自己站起来淡淡说:“带叔父回去吧€€€€给。”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满脸麻木的后辈,依稀觉得她压抑着汹涌的什么东西€€€€并且以后会永远只能压抑。
……她竟然若无其事地把鞋子递回来了。
……
这便是商止新的高明,她热爱
破坏别人重视的东西。对楼客,她亲杀了瑾姣,又用将军府的人来向她施压,其实并不只只影响了战争的难易……她同时操控人心,让族人恨她。
“你败一场战役,孤就杀你将军府一人。”
€€€€这是施压战争,让她压上一座大山而动,将军府的人只会惊恐地看向商止新。
“不过死亡的顺序,你作为将军府长家,亲自来排。”
€€€€这是操纵人心,楼家宗族于是瞬间把愤恨的目光投向那个亲送他们去狱的人……尽管她那么努力。
她只好气喘吁吁地疲于奔命,然后同时被万人唾骂……以前敬她崇她的人。
这才是商止新亲为楼客安排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