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馥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郁薇会是这样想的，在红灯变少的秒数中，她伸手过去握住郁薇的手，低声说：“不是顺便试试，只是觉得说得太郑重其事，有些令人恐惧。”
她的手温暖而干燥，像是沙漠里的一湾清泉一般，渐渐抚平了郁薇的心。
她本来感到有点焦躁，从早晨开始就有点焦躁，她觉得这一切——戒指与婚纱，应该是更为慎重的东西，而不是看完剧本再去，或者是顺便去试了吧。
只是，季馥宜表现出了随意的态度，她不敢说什么，不敢表达她的不情愿。
一时间，郁薇看着天空，她想问这就是爱吗？正因为她喜欢季馥宜，所以季馥宜令她不高兴，她也无能为力吗？
她想了那么多，想得那么深入，多年前读过的书全部涌入脑海，试图在前人的智慧中找到一个答案，但是她找不到。
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仅仅是因为季馥宜简单的一个动作，她感觉自己皱起的心被抚平，那个空旷的地方获得了安慰。
郁薇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侧头去看季馥宜的表情。
下午的阳光落在季馥宜的脸上，分割出强烈的阴影与明暗，金色的面纱令她显露出一种惊人的美，平日里看上去异常艳丽的眉眼，展现出了一些娇弱感，像是雪白的石膏像、亦或是别的什么，那种既坚韧又脆弱的事物。
“不用恐惧。”
红灯变成绿灯的那一刻，微风从车窗外灌了进来，吹起她们的头发，季馥宜听见郁薇轻声说：
“如果你害怕的是那些感到幸福的瞬间，那么你以后都会生活在这种恐惧里——因为，以后你的人生只会有幸福。”
温暖的风中，郁薇将车停在婚纱店的门口，看着那些粉红色的花朵和层层叠叠的白纱，想象着它们装饰在季馥宜身上的样子，然后，她执起季馥宜的手，将一个吻印在她的手背。
“姐姐，”郁薇的声音既软又轻，“你一定会变得特别特别幸福。”
“怎么变得特别幸福？”
季馥宜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发涩，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连喉咙都感到干燥得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问了：
“因为你吗？”
随着这四个字，一种细小的、像是电流般的感觉，从她的指尖蹿起，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让她的头脑不能再想任何问题。
然后，她听见郁薇缓慢而清晰的声音：
“因为有我。”
“我会让你幸福的。”
“所以，姐姐现在去挑最喜欢的婚纱吧。”
第30章
“为什么试婚纱的时候我不能看！”
婚纱店的休息区布置得非常梦幻, 娇艳欲滴的玫瑰环绕着柔软的沙发，郁薇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玩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白纱，同时, 眼睛盯着试衣间的门, 满是怨念的抱怨。
“现在看到了, 婚礼时就没有惊喜了啊，”店员很有耐心, 给她端来一盘甜点，“再说了, 郁小姐休息一下, 不也要去试了吗？”
“我为什么要试？！”
郁薇一愣, 顿时惊讶的问。
“您为什么不试？”店员跟着惊讶了起来，翻开手中的文件夹, 没错啊，是这两位要结婚。
“呃, 我是A欸，我也穿婚纱吗？”起初的震惊过后，郁薇的眼睛亮了起来, 感觉手里拽着的白纱都更柔软了, 她当然想看季馥宜穿婚纱, 可是，如果能跟季馥宜一起穿婚纱……那一定很棒。
“我们这边推荐婚礼服饰以第一性别为准哦，”店员笑意盈盈的说, “您如果不想穿婚纱，我们也有很多小西装推荐，包您满意。”
“我穿，”郁薇笑嘻嘻的开口，指指试衣间紧闭的门，“我要试她的同款或者情侣款。”
店员：“……”
顾客就是上帝，店员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站起身来，带着郁薇去服装区挑婚纱。
郁薇站在一堆如梦似幻的婚纱中，有些茫然。
店员很快就拿来了三件婚纱，对她说道：“这三件婚纱都跟季小姐的款式很配，您试试吧？”
郁薇跟店员一起进了试衣间，店员帮她将婚纱穿上后，她一时不敢看镜子里的人，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白纱，宽大的裙据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显示出一种气势逼人的华丽。
“她穿的也是这条么？”
店员点点头，道：“是呀，季小姐穿的是这条的另一款式，您这条是锁骨款，她的是露背款。”
露背款——
郁薇的呼吸微微窒了一下，她的脑海之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副画面，季馥宜被白色的婚纱围绕，只露出光洁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如羽翼一般，被线条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正在她想象着这一幕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郁薇拿起手机，看到了季馥宜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小图看上去是大片的白色和金色，郁薇屏住了呼吸，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点开图片，感觉自己的手有一点颤抖。
然后，她的呼吸真的停滞了一秒。
照片之中，是穿着婚纱的季馥宜。
她身上的婚纱跟她是同一系列，珠光的白色布料勾勒出上半身的线条，露出圆润的肩膀，下半身是层层叠叠的花苞，柔软的纱一直堆叠到地面，与头纱落在一起，显得温柔而梦幻。
照片中只有季馥宜的背影，她没有看见季馥宜的脸，但仅仅是那一片蝴蝶骨，已经让她觉得口干舌燥。
店员小姐很明智的没有出声，郁薇看过了照片，才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了镜子中的人。
如果说季馥宜穿着这件婚纱，流露出的是一种温柔和梦幻，那这件婚纱在她的身上，则有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婚纱勾勒出郁薇修长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顺着腰线一路向下，层层叠叠的花苞有着某种冷清的意味，白纱拖地，而头纱只到腰旁，中和着她冷艳的气质，带来了一点柔和。
郁薇请店员帮她拍下照片，发给了季馥宜。
季馥宜的消息回复得很快，她说：很好看^_^
郁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第二条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季馥宜：和我很配
郁薇看着这四个字，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跳得厉害。
那天，她们试了好几条婚纱，每一条都交换了彼此的照片。
郁薇将那些照片存下来，设置成了屏保照片。
婚期一天天临近，郁薇每次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都会忍不住傻笑，心想着等到婚礼的那天，季馥宜穿上婚纱后，一定要给她拍比这更漂亮的照片，然后，一直一直保存在心里。
婚礼前三天，詹濛濛敲开了郁薇家的门，门刚一打开，她便将一个小盒子丢给郁薇，往她家的沙发上一瘫，说：“你要的戒指，给你弄到了。”
郁薇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接住那个盒子。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精致的白金戒托上，方型粉钻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芒。
“成了！”郁薇兴奋的叫道，“就是它了！”
“怎么，真求婚啊？”詹濛濛咬着一根冰淇淋，好奇的问。
郁薇合上盖子，笑眯眯的说：“马上结婚，请帖送到你酒店了。”
詹濛濛目瞪口呆，冰淇淋都差点从手里掉下来，问道：“你说什么？”
郁薇心情颇好，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释，说：“我要结婚了，就在后天。”
“不是，你什么时候来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啦，”郁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未婚妻。”
“哦——”
詹濛濛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她。
“先婚后爱，看不出你还挺时髦。”
郁薇朝她扔去一个抱枕，不搭理她了。
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婚礼到来的那一天，郁薇还是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特别紧张。
郁薇穿上那身婚纱后，还觉得事情很不真实。
婚礼前她见不到季馥宜，只能给她发微信，问：你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季馥宜还没回复她，她已经忍不住发了第二条：我感觉好紧张。
季馥宜那边的对话框上闪着正在输入中，但始终没有消息发过来，令郁薇不由得有点焦急。
化妆间里全是人，发型师走来走去，不断在郁薇的头发上比划着什么，郁母热泪盈眶的看着她，拉着她的几个长辈说着自己终于熬到头了的辛酸，一时间，闹得郁薇有些头疼。
“还看手机做什么？”郁母看到她盯着手机不放，打了一下她的手，“化妆了，等会让季小姐等你。”
她的话好似一盆凉水，浇在郁薇的头上，对哦，季小姐，她们两家听起来就是这么陌生的关系。
“马上要结婚了，别这样叫她了，”郁薇轻声说，“听起来太陌生了，难受。”
郁母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识趣的改了口。
郁薇结束化妆后，忍不住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场景。
天空是蓝色的，今天的天空蓝得彻底，没有一丝阴霾，只有一朵又一朵棉花糖似的白云，悠然的飘在天空之上，与婚礼上的棉花糖装饰相映成趣。
这场婚礼有很多细节都是郁薇布置的，她对整套方案不能更熟悉了，可是，当她看见这些事物真的呈现在眼前时，还是感到了一阵激动。
更不要说，这是她和季馥宜的婚礼了。
她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另一栋小洋楼，在那栋红砖建筑中，季馥宜正穿上婚纱，画上漂亮的妆容，等待坐上南瓜马车，成为她的新娘。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阳光像是锦缎一般，给草地镀上一层金色。
翠绿色的草地上，长长的红毯从入口处一直铺到小洋房门口，红毯的两边环绕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和白色的棉花糖装饰，甜点台上摆着一层又一层的甜点塔，上面满满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蛋糕。
郁薇正在看着外面的时候，小花童走了进来，怯生生的问她：“姐姐，可以出去了吗？”
郁母点点头，放下手机，对郁薇说：“可以下楼了，馥宜已经上车了。”
郁薇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僵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草坪中央的花丛里，早已经站着她们的证婚人，看见郁薇一脸紧张的过来，还轻声笑道：“郁小姐这么紧张？小心等会踩到裙子。”
郁薇不由得扑哧一笑，那种可怕的紧张稍微消失了一点，但她的眼睛还是盯着红毯的另一端，她像是等待着公主的骑士一般，等待着那列银色的南瓜马车停下，季馥宜踩上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