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琇有些意外。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季侑言这样合影是什么时候了。
她看着季侑言神色间的期待, 又见季侑言身旁的许梨的八卦,还是点了点头, 给季侑言面子道:“好。”
季侑言笑逐颜开,挪动了身子贴近景琇。
顷刻间,她身上好闻的淡香,清晰可闻地缠绕于景琇的鼻尖。景琇甚至可以记忆起季侑言每次涂抹香水的仪态与动作。手腕,耳后,颈下……她微不可觉地动了一下喉咙, 抿了抿唇。
季侑言一无所觉。她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举高手机寻找合适的角度。
景琇收敛心神,配合地抬头看屏幕。突然,她的视线被季侑言手机屏幕右下角、快门键旁显示的最新照片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季侑言注意到了景琇低垂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看去。下一瞬间,她脑子一炸,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机,手忙脚乱地切出了拍照界面。
旁边的许梨目睹了全程,好奇道:“季老师你怎么了?”
季侑言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应过度。她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定了定神,一本正经道:“刚刚镜头不知道扫到什么了,画面突然有点灵异,吓了我一跳。”
许梨机械地看向季侑言背后攒动的人头,咽了一口口水,将信将疑。景琇听她胡诌,又尴尬又好笑。
季侑言敷衍了许梨两句,舔了舔唇和景琇小声解释道:“我刚刚,刚刚觉得太可爱了,就忍不住拍了。”
刚刚手机的右下角,显示的最新照片赫然是坐飞机时季侑言偷拍的景琇睡颜。
景琇不咸不淡地应她道:“删了。”
季侑言不舍,但景琇盯着她手机,不容转圜。季侑言只好打开照相机,点开最新照片,按下了删除键。
万万没想到,删除了这一张照片后,自动又跳转到了下一个最近照片了——那天季侑言如获珍宝保存下来的景琇戴着手链的照片。戴手链的手腕部分还用红色醒目地圈了出来。
这次轮到景琇不自在了。
果然,季侑言看见景琇愣了两秒,转开了头,拿了高脚杯抿酒。她面上不露声色,露出来的那只耳朵却渐渐漫上了绯红。
季侑言唇角不由地上扬,升起了逗景琇的心思。
“大小还合适吗?”季侑言打直球道。
景琇抿酒的动作微顿。她看穿了季侑言的促狭,捏着杯脚,自若道:“还可以。”
季侑言得寸进尺道:“我是目测的,那下次我要定制时,你给我量一个尺寸好吗?”
景琇目光平静地觑季侑言,季侑言从容相视。景琇沉默几秒,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是找slyvia定制的,所以也是她设计的吗?”
“不是,是我设计的。”季侑言见好就收。她想起那来不及过的六周年,神色黯然了几分,“是我两年前就设计好了草图,前段时间完善好的。”
景琇盯着季侑言,蹙眉道:“前段时间?”既然已经搁置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完善。
“嗯,前两三个月突然翻到了草图。”季侑言坦然道。“怎么了吗?”
内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是晚会要正式开始了。季侑言看不清景琇的神色,只听见她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一句:“没什么,随便问问。”
*
晚会开始后,分为三个流程,第一个流程是嘉宾表演,第二个才是晚会的主体——竞拍环节。
竞拍环节由明星藏品打头阵,商业产品居中,文艺界作品压轴。所以半个小时的表演结束后,顾灵峰导演的邮票,作为第一个拍品就出场了。
顾灵峰说凡事难得十全十美,有十全九美就好。慈善也是如此,有心尽力就好,不必过分苛求。所以他给这套邮票定起拍价十九万。
季侑言记着魏颐真的提醒,第一个举起牌子,加价二十万。
场下的女主持人播报:“这边,这边季侑言三十九万。”
顾灵峰循着主持人的声源看向季侑言,季侑言微微一笑,顾灵峰回她一个点头。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场内交头接耳的,很快就有人加价了,场上男主持询问:“旁边有人举牌了。是方珊吗?是多少?”
“方珊,五十九万。”场下另一个男主持振奋道。
季侑言皱了皱眉。想来,纪雨谜准备退圈辞演的消息,方珊也已经得知了。这也是示好来了。
她刚想再次举牌,场下女主持人又激动道:“后边,后边的王雷先生一次性加价一百万吗?好,现在是一百五十九万了。还有人吗?”
季侑言依稀记得,这个王雷就是纪雨谜的富商男友了。这一个,是赔罪?季侑言忍痛举牌,再次加价二十万。
“好,季侑言一百七十九万了,还有吗?”场上男主持人话音未落,方珊再次加价:“一百九十九万。”
魏颐真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主持人播报道:“魏颐真小姐,二百一十九万。”
季侑言心顿时高高悬了起来,转头寻找魏颐真的位置。魏姐这是自己拍还是帮她拍啊?!
幸好,很快,王雷又一次阔绰地加价一百万,“三百一十九万了。”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王雷是势在必得了。魏姐估计是为了帮她加深顾灵峰的印象吧。
竞拍进入白热化,方珊还在继续挣扎:“三百三十九万。”
王雷:“三百八十九万。”
方珊:“四百零九万。”
王雷:“四百二十九万。”
方珊也死心了。最终,一锤子定音,王雷以四百二十九万拍得了这套邮票。
季侑言心有余悸地给魏颐真发微信:“魏姐你冷不丁地吓死我了。”
魏颐真冷漠:“你怕什么?你刚刚拜托陶总的时候不是很有底气,很大方的吗?争取电影下点本钱就舍不得了?”
季侑言偷瞄景琇一眼,理亏地给魏颐真发认错的乖巧表情。
顾灵峰拍完后,又拍了两个导演和一个歌手的物品后,终于轮到景琇的《春野》了。
景琇的名字刚刚被播报出去,大后方的看台上就响起了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应援声。许梨和季侑言耳语打趣:“景老师这排场可以啊。”
季侑言目光定定地锁在正款款上台、艳惊全场的景琇身上。她听完许梨的打趣,突然跟着后方的节奏,一边鼓着掌,一边轻声跟道:“景琇,景琇,景琇……”
许梨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随即也坐直了随着季侑言的动作鼓掌。她们只是比其他人快了几秒,很快,全场人都跟着鼓掌了。
没有人注意到是季侑言先带的头,更没有人注意季侑言还比她们多喝彩了几声。季侑言在满场的喧闹中,听到自己的心上铁门彻底被打开的声音。
囚禁着她的,也许从来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自己的心虚和恐惧。
景琇上台后,微微弯腰,双手礼貌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画作,而后转身,从容自若地扫视台下。
男主持人介绍道:“景琇是我们慈善之夜的熟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支持我们活动,去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席,场外也特意捐助了一个车队的救护车呢。”
台下自发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景琇内敛道:“这片汪洋中的小水滴而已。”
“今天是为我们带来了自己的一副画作是吗?要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景琇笑了笑说:“其实带这幅画来,我很心虚,特别下面坐着这么艺术界的大师们。”
男主持人捧哏道:“不会呀,我看着这幅画技艺了得,很是不凡呢。”
台下响起笑声,景琇谦虚道:“您别夸我,我有点脸红了。不过,技艺平凡,幸福不凡吧。”
“画这幅画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了。所以我带它来,希望能有机会,用我侥幸获得的这一点快乐,回馈帮助到更多的人,把这一份快乐传递出去。”
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了。季侑言坐在台下仰望着景琇说这句话时的清浅笑意,喉咙忽然就涩了。
竞拍开始了,季侑言遥遥地望着陶行若的方向。她想,陶行若要是不举牌的话,她冒着明天上头条的风险,也要把这一幅画拍到。
幸好,主持人话音刚落,陶行若就给力地高高举起了牌子。
“这边,这边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场上男主持问完,场下女主持就反馈道:“冉闻陶总,陶行若陶总。”于是男主持人播报道:“冉闻陶总二十万。”
马上,就有别的人加价了,“vivi主编乔娜四十万。”
“后面蓝西装的先生举牌了是吗?”男主持人疑问道,全场的注意力都往后去了,寻找那个蓝衣服的先生。
季侑言也循声找去,心顿时一沉。
是宋文彦。
“宋总是吗?宋总六十万是吗?”场下女主持人快步挤到了后排。
宋文彦盯着台上景琇笑了笑,凑近主持人的话筒掷地有声道:“是一百四十万。”
季侑言慌张地回头看台上的景琇,景琇的视线遥遥地落在宋文彦身上,看不出情绪。季侑言五指不自觉地收握了起来。
VIVI主编乔娜继续加价,一百六十万,陶行若紧跟其后,也一次加了一百万,两百六十万,宋文彦不甘示弱,直接翻上了三百六十万。
场内人都在小声议论,互相询问这个姓宋的和姓陶的都是什么背景,季侑言处在其间,坐立难安。
场上男主持人询问第二遍,“三百六十万两次,没有再加价了的是吗?”
季侑言凝望着台上的景琇,咬了咬牙,马上就要举牌之时,陶行若终于复活了:“四百六十万。”
全场哗啦。对于景琇这样并不具有太大收藏价值的画作,四百六十万真是天价了。
景琇看着场下,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季侑言紧张地看向宋文彦,试图看穿他会不会继续加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觉得她看向宋文彦之时,宋文彦好似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甚至,还对她勾唇笑了一下?
挑衅吗?现在挑衅也不应该对着她吧?
但出乎意料的,宋文彦这一笑后,偃旗息鼓了。他没有再加价了,陶行若以四百六十万拍得了景琇这一幅画。季侑言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四百六十万三次。来,我们有请陶行若陶总上台来合个影。太给面子了,谢谢谢谢。”男主持人激动道。
陶行若在万众注目下仪态万方地走上了舞台,站到了景琇身边。她和景琇握手,对着景琇几不可觉地挑眉,景琇不由地露出了由衷的笑。
她和陶行若握了个手,温声道:“能把画交到这么美丽的女士手中,是我的荣幸。”
陶行若就着主持人递着的话筒,嗓音清冷磁性道:“能拍到也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一下,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继续道:“我爱人,是景琇景老师你的影迷。我想,她收到这幅画时,一定会很开心。并且,她也一直都很热衷公益,她今日没能与我一起前来,所以在此,借着这个舞台,我另外再捐助一百万的善款,帮我爱人把这份爱心也传递出去。”
场下顿时鼓掌声四起,沸沸扬扬。
季侑言目光温柔地看着台上的景琇,突然很羡慕陶行若,羡慕她有这样光明正大为爱发声的身份。
景琇下台回到座位后,许梨凑近了和季侑言还有景琇吐槽道:“这是我最近吃的,最贵的狗粮了。”
景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笑回道:“陶总这是为爱一掷千金了。”
季侑言看见景琇神色中似有欣赏的神采,眼神黯了黯。
前有宋文彦追赶着,后有陶行若对比着,季侑言咬了咬唇,把惊喜提前给景琇。
她给景琇发微信道:“是我拜托陶总帮我拍的。”
景琇低头看了微信两眼,侧头看季侑言。
季侑言眼神莹亮,景琇莫名想到了她法国家中的金毛。每次接了飞盘飞奔回来等她顺毛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神情。
景琇压着唇角,故作淡定地问季侑言道:“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