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地再一次打开阮宁薇发给她的文档,把文档里,自己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品味了一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全文的最后一句,“我从前最怕旁人火眼金睛,如今,倒是盼着有人能够洞幽烛远。如此,就能赠我一点欢喜。”。
季侑言心蓦地狠狠一痛,喉咙渐涩。
阿琇问这句话时该是怎样的口吻?是嘲讽,是不信任,还是过去她最心疼却又屡屡让景琇露出的,忐忑着的期待?
她哽了哽喉咙,忍不住轻声地唤景琇:“阿琇。”
景琇没有睡着,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地倒影着季侑言。
季侑言咬唇,拉过了景琇的放在扶手上的手,翻开她的手心。
景琇蹙眉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真的挪开。
于是季侑言伸出食指,在她柔软的手心里一撇一捺,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写着。
景琇静静地感受着季侑言的动作。
不过两三秒,季侑言写好了,眼眸如水地凝视着景琇。
景琇长睫扑闪了一下,收回手,好像非常无动于衷的样子。
阮宁薇这家伙……
“无聊。”她转回头,故作冷淡道。
季侑言眼神黯了下来。可随即,她又眼尖地发现,景琇收回覆在小腹之上的手,五指在缓缓地动作着。
一点一点,五指曲握成拳,把她写的那个“会”字,无声无息地,收藏进了掌心。
季侑言听见,自己的心,随着景琇的曲指,一点一点,跳成了欢喜的旋律。
作者有话要说:阮宁薇:弱小,可怜,又无助。
今天也是甜甜的一天,对不对?(*~v~*)
第34章
季侑言和景琇一行人凌晨才抵达陵州, 回到酒店, 季侑言整个人睡意昏沉,沾到床就睡了过去。但没几个小时, 天还没有大亮, 她却挣扎着醒了过来。
季侑言又做噩梦了。
她梦见了很多人,梦见了父母亲、梦见了前前经纪人、梦见了汪珺婵、梦见了景琇的母亲、梦见很多举着应援灯牌看不清脸的人……梦见了自己站在高高的雪山,一瞬间,雪山又转换为深渊, 她惶恐地坠入无尽的黑暗。
窗外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透过拉好的窗纱,隐约可以窥见天地间一片暗沉肃杀。
这是她熟悉的压抑。季侑言一时间又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
她擦去额头冰凉的细汗, 摸过了枕边的手机,查看时间,稍稍安心了一点。她撑着坐起了身子,打开手机日历,再一次确认时间。
日历上面有她先前做好的重要日子提醒。
季侑言拉开抽屉, 抽屉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对上了,她还活在重生里。
她唇角浮现温柔的笑, 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下床洗漱。
洗漱完,季侑言换了衣服出门,踩着满楼的寂静,准备去四楼的演习室,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练一会吉他。
让她惊讶的是, 她打开了自己休息室的门,即将走进去时,隐约听见了楼道最后几间演习室里好像有说话着的人声。
季侑言心生赞许,猜想可能是有勤奋的学员,早起做早课来了。
她转了身,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果然在倒数第二间的演习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窗口,看见里面有两个正在练习气息的女生。其中一个是比较熟悉的,她带的学员——A级的顾子楠,另一个是梁镇带的,C级的钟佳嘉。
季侑言看了几秒,正想敲门进去,鼓励夸奖她们两句,里面的情形陡然一变。
钟佳嘉凑在顾子楠耳边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顾子楠忽然笑着用额头顶了一下钟佳嘉的额头,而后,抬起了钟佳嘉的下巴……
两人热烈地吻了起来。
季侑言抬起的手僵住了,错愕地咽了一口口水。
明明做坏事的人不是她,她却慌得连忙蹲下了身子。她猫着腰蹑着脚,一溜烟地连电梯都不敢坐,从楼梯往上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冷静了下来就有些好笑,她跑什么啊,被撞破了,尴尬的应该不是她才对。这两小孩,也是胆大包天了。
可是季侑言吐槽着,又渐渐生起了些怀念与羡慕。
这些胆大包天的事,她和景琇,在她们这个年纪,参加比赛时也不是没有冲动过。
究竟是人老了,还是心老了?
吉他是练不成了。季侑言回到客厅,连接了耳机,靠坐在沙发上单曲循环,熟悉旋律。不经意间,她的注意力被茶几上摆放着的仙人球吸引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仙人球换了个花盆,盆上别致地罩了一个可透气的玻璃罩。这是上次扎了她手的那盆吧?
季侑言正疑惑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魏颐真发给她的短信:“醒了给我回个电话。”
她暂停了歌曲,回拨了魏颐真电话,轻声问候道:“魏姐,这么早啊。”
魏颐真语气困倦地抱怨道:“是早啊,这一周,我就没睡过好觉。”
“我一早起来就看了,还真是被你猜中了,蒋淳昨天真的没有继续压你和景琇的新闻,看来景琇是愿意帮你这一把了。现在我们只要继续友好互动,时不时地让营销号回温一下,偶尔上个热门,火候就可以把握得刚刚好了。”
“粉丝信你们是友情,路人怀疑你们是爱情,我们不做任何回应,给他们留有想象议论的空间就好了。”
“嗯。”季侑言把仙人球盆栽抱到膝盖上,一边打量着一边答应道。
“等你争取下了顾灵峰的电影,宣传开始了,怀疑你们是真的的自以为机智的路人,有一部分就会转变为觉得你们这段时间的绯闻,都是为电影宣传做的预热。再等电影结束了,你和景琇减少互动,你们之间的绯就可以彻底变为宣传期绯闻,不攻自破了。”魏颐真已经想好了整套宣传方案了。
季侑言的想法和她不太一样,只淡淡地敷衍魏颐真道:“到时候再说吧。”
“魏姐,那你现在先帮我盯着顾灵峰那边的消息吧。等他放出了选角的消息,魏姐你想办法帮我游说到一个试镜的机会吧。”
魏颐真沉稳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她又试探性地问道:“其实,侑言啊。既然景琇肯帮你,如果她愿意在顾灵峰面前推荐一下你,这件事不是更有把握了吗?”
是这一盆没错了。季侑言把手掌覆在仙人球的玻璃罩上,玻璃罩平平整整的,仙人球的刺,再也扎不到她的手了。
这份用心,除了景琇,她想不到别人了。
季侑言眼眸软了软,回魏颐真道:“景琇愿不愿意,和我们应不应该是两件事啊。本来,我们故意捆绑她来炒作,就已经是很为难人的事了。又怎么能仗着她不计较,就得寸进尺?”
如果不是太想借和景琇炒绯闻的事,和景琇多一点光明正大友好互动的机会,她是做不到这样厚脸皮利用算计景琇的。再让她主动开口请求景琇帮忙推荐,那她真的是厚颜无耻了,应了午夜梦里景琇粉丝骂她的那一句“吸血鬼”了。
想到早上的梦,季侑言情绪又有些低落。但她抱紧了怀中的仙人球,劝慰自己,都过去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今天要进行的是第三期录制前的彩排工作,一个早上都很顺利,到了中午,突然生了变故。
章为也退赛了。
她做了孙廷的替罪羔羊,公开给景琇发了道歉声明,承认是因为景琇的敬业严厉让散漫的她心生怨怼,所以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她为对景琇造成的名誉损失深感内疚,自觉无颜再面对景琇、面对观众,所以她自愿退出比赛,也自此,退出娱乐圈。
这算是景琇预料中的事情了,孙廷不傻,知道总要公开给她个交代。但是,章为也退赛了,就有一个麻烦的地方了。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阮宁薇的演技果然引起了观众的热议,但更多的观众没有景琇那样的严苛,认为她瑕不掩瑜。因此,第一期投票截止后,阮宁薇已经成功晋为A级了。
而本着不再拖累卢旻这样无辜选手和为民除害的心理,阮宁薇选择了章为也作为搭档。现在章为也退赛了,阮宁薇失去了共演的对象的。
时间紧迫,把已经淘汰的选手召回一个补位来不及了;让别的选手放弃自己辛苦修改好、排练好的剧目,配合阮宁薇重新排戏,没有人愿意。更何况,阮宁薇第二期的渣演技,实在是吓到人了。
导演组商量了一个中午,又联系了飞行导师池冬青,终于决定了,让阮宁薇演独角戏吧。陈德生召开导师小会,询问景琇、季侑言他们的意见。
陈德生表示:“现在别无他法,我和编剧、策划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阮宁薇一个人继续演出她和章为也的剧目,但可能需要景老师或者季老师你们的协助。”
在所有人都有对手戏的情况下,让选手一个人演一出不是独角戏的独角戏,是一件比较不公平的事情。
毕竟,太容易让观众出戏了。
所以作为弥补,陈德生建议:“让傍晚抵达的飞行导师池冬青老师作为配音演员,用声音友情出演,你们觉得可以吗?”
这样,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对让阮宁薇独演的不公平,又创新了节目的形式,给节目增添了一个新的亮点话题。
对其他演员来说,这一定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机会。好的是关注度因为池冬青自然要比别的选手要高上一节,坏的是,如果演得不好,也会被更多的人放大了责备。
但这对根本没办法和人对戏的阮宁薇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有利的形式。
景琇了解阮宁薇的情况,她蹙了蹙眉,正在考虑要不要和陈德生沟通这种形式,是不是反而会给别的选手造成不公平。
季侑言先她一步发声道:“我觉得这不失为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没有人徇私,只是机会落在了阮宁薇头上,而阮宁薇恰好能把握住。季侑言觉得这不能算是不公平。
陈德生问景琇:“景老师觉得呢?”
景琇偏头看季侑言,看见她眼中隐约的期待。
景琇抿了抿唇,妥协道:“我没有意见。”
她们两都说可以了,梁振和苏立航自然也没什么好唱反调,都表示赞同了。
于是,陈德生就询问季侑言方便在下午的时候先代替没有到的池冬青,配合阮宁薇排练吗?
季侑言自然是接下了。
阮宁薇这次的戏,是要饰演一个罹患尿毒症的年轻女孩,章为也本来是饰演她的母亲。
因为肌酐飙升,女孩不得不再次入院,一周要做三次透析。多年来的求医,早已拖垮了这个本该幸福平凡的家庭。
中午,母亲打饭回来,取过护士刚刚送来的昨日费用清单查看。女孩十指交握摩挲,咬了咬唇,忐忑地打量着母亲的神色。
这是母亲每天都会做的事情。母亲每天都会这样仔细地清算一天的费用,生怕被多误算一分一厘的费用。
病房里的气氛很压抑。
终于,母亲沉了点声音忧虑道:“昨天怎么比前天多了三百多块?”
女孩挤出一点笑,开解道:“可能是昨天比前天多吊了两瓶水?”
母亲把饭递给女孩,语气有点不好道:“吃饭吧,我过会去问问。”
女孩接过饭,试图把饭菜里的菜帮子挑出去,母亲不耐烦地呵斥她道:“你挑什么啊?谁吃菜就只吃叶子啊。”
“可是它好苦啊。”女孩赔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听话地把菜帮子都捡回来了。
“你就是太挑食了,我以前就是太纵着你了,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子。”母亲又开始指责她了。
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现在的几近绝望,母亲的心态也濒临崩溃了。最近陪床的时候,总是沉着脸色,女孩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她的低气压。
“这和挑食有什么关系呀?”女孩试图缓和母亲突如其来的怒气。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就是你这不吃那不吃的,身体素质才会差成这样,病情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我让你不要挑食,让你早睡,让你……”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母亲的点,她一直积压着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起来。
女孩拳头攥了攥,试图压抑。可最终在母亲的怒气腾腾的絮叨下,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攥紧了筷子,抖着声音,哽咽道:“够了,你不要说了。你不就是嫌弃我拖累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