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琂依旧沉默着,没有拒绝,没有应承,这些在卫长宁看来就是默认了。
她眼睛亮了起来,立即吩咐人去永安宫传话,又让御膳房的庖厨送些精致的菜肴过去,心里乐滋滋的,坐在榻上的时候,对着君琂笑了笑。
君琂没有她那样欢喜的心情,坐在那里,沉默了会儿,看向她的眉眼,那里上过药后就好多了,道:“何时去永安宫,若是还早,那里还有些奏疏,你去看看。”
卫长宁乐极生悲……
桌案上大部分奏疏已看过了,只留下小部分,她翻过才知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许是先生想听听她的看法,才没有批阅。
她抱着奏疏,又巴巴地走回到君琂身旁,翻开来问及她该怎么去做。
卫长宁早慧,且又是两世之人,有些地方依旧不如君琂。君琂也没有多说,只在旁稍加提点两句,她懂就可,最怕她不用心去想。
到了时辰后,卫长宁就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走过去,天气在慢慢变凉,待到月末的时候,就会凉快很多。
一路上无趣,卫长宁就与君琂说起那份策略。张绍华将东南那里的地况查得十分清楚,海的那边国家确实善于建造船只,大唐在这些方面没有花心思,且这些年战乱不多,先帝将银子都花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想着去给水师。
君琂也有去查,她查的与卫长宁不同,不仅查了水师还有容湛的身份,她更大偏向的容湛的目的。皇帝方登基,根基不稳,这个时候向他国借鉴造船的技术,朝臣定不会同意,又会引起多大的波折。
关键在于,没有银子去做这些事,这就等于是纸上谈兵,这究竟是容湛利益熏心还是别有图谋?
两人一路说了很多,走走停停,也不觉得累,到了长乐门口后,卫长宁先开口:“先生入殿后,若不想与太后说话,就不用答话,我替你回答,只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可好?”
“走到这里,我还能说不吗?”君琂无奈。
卫长宁乐得整个人也很有精神,主动牵起她的手,大步往里面走去。君琂被她牵着,有些不自在,将手往回抽了抽,卫长宁低声道:“方才与你说过的,这么快就忘了?”
“我……”君琂窘迫,说不出话来,只能让牵着。
入殿后,卫长宁当着太后的面,才松开君琂,与她一道向太后行礼。
两人一道过来,让太后讶然,她看到皇帝面上止不住的笑意,眸色沉了沉,怪道:“皇帝今日怎地有空过来用午膳?”
“今日休沐,恰好无事,就来阿娘这里坐坐。”卫长宁巧笑,拉着君琂一同坐下。
听她再次唤阿娘,太后也无话可说,正想问问昨夜工部侍郎之事,抬眼就看到她殷勤地接过宫娥手中的茶,吹了吹,递到君琂手中。
太后:“……”
她有些明白皇帝今日特地过来的用意了,是到永安宫炫耀来了,生生地将方才想问的话吞回腹中。
卫长宁就像没有察觉太后不大友善的目光,转身看着她:“搬来永安宫这些日子,您住得可习惯,哪里不合您意,再让他们改善。”
太后瞥她一眼,淡然道:“尚可,皇帝何时搬回太极殿?”
说的是她不住历代皇帝寝宫的事,卫长宁自己捧着茶,道:“朕不想搬回去了,那里总觉得奇怪,先帝是男子,我为女儿家,就不好住他的寝宫,待立后就搬去长秋宫,省去诸多麻烦。”
这是想与新后日日同寝的意思了。
太后更加说不出话来,吩咐宫人摆膳,而君琂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连余光都没有分过她一分。
卫长宁时不时地与太后说上几句话,她对外话不多,今日用膳时滔滔不绝,说起各种趣事,手上也没有停着,给君琂盛汤,案上有道鲜鱼,颜色极佳,看着十分诱人。
君琂没有说话,本想去夹筷鱼肉,卫长宁先她一步,贴心地给她剔了鱼刺,她无需抬首就可想象出太后阴沉的面色。
时不时抬首看向太后的卫长宁,完全没有君琂的想法,十分愉悦地与她说着过往不为人知的趣事。太后凝视着她的笑颜,面对精致的菜肴也是难以下咽。
伺候她的碧澜,看着皇帝殷勤且贴心,竟有些羡慕太傅。
太后神色愈发难看,卫长宁言词间愈发欢快,最后她主动提及昨晚那件事,笑道:“朕想给容湛赐婚,想来想去,不如让殿下下旨,您当年替我与太傅赐婚,今岁赐婚容湛,想来又会是一桩佳事。”
君琂侧眸,望着她,示意她莫要再说。
言笑晏晏的卫长宁察觉到她的视线,从案下握着她的手,继续道:“赐婚赐的是沐家的姑娘,想来不会委屈了容湛,殿下觉得如何?”
沐家的姑娘?君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沐稷仅有一子沐柯,哪儿来的女儿?
沐国公手握重兵,太后忌惮,她对沐家的事也不甚了解,只当卫长宁是为了联谊,可惜容湛这样的良才,也没有多话,就同意下来。
卫长宁笑道:“那改日朕来向您讨赐婚的旨意,殿内还有奏疏,朕先回去了。”
她要走,太后也不再拦着了,入殿后对君琂一番贴心动作,炫耀且得意。她若不走,太后也打算赶人走了。
实在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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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长乐宫后,卫长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扫到君琂面上淡淡的不悦,忙止住笑意,握着她的手,先乖乖道歉:“先生莫生气,你方才做得真好。”
“气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君琂抽回自己的手,一人往前走。
落后的卫长宁对着亦步亦趋跟着的宫人挥挥手,让她们退后些,自己大步追过去,哄道:“先生怎地就生气了,方才不好吗?我说话哪里不对,与她说了很多趣事,哄她开心,哪里就是气她。”
“狡辩的本事也长了,沐家哪有女儿嫁给容湛?”君琂顿下脚步,眸色中带着几分无奈,怎么凭空捏造出一个待嫁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气死人,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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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碧空之下, 宫殿延绵, 极为壮阔。
卫长宁心情大好, 眉梢扬起, 拽住君琂的手腕,不顾数步外的宫人, 凑到她的耳畔, 低声言道:“太后昨夜总是看容湛, 就让她给容湛赐婚。”
她凑得近, 声音也不小,笑声刺着君琂耳膜, 她捂着自己耳朵, 低声回她:“你勿要玩火,可好?”
“我哪有玩火, 赐婚罢了, 先生莫要多想。”卫长宁回她一句,拉着她就要往寝宫跑。
她走的得极快,君琂跟不上她的脚步, 小跑几步, 抛开往日里矜持,也随着卫长宁变得清逸洒脱。
两人跑回去后,君琂脸色微红, 待入殿后微微喘息抬眼就察觉卫长宁,笑意荡漾在眼眸里,静静望着她。
殿内角落里摆着冰块, 足以散去暑热,卫长宁跑惯了,也不觉得透不过气息,君琂历来稳重,今日陪她一阵疯跑,鬓角发丝凌乱,整个人也觉得疲惫。
卫长宁晓得她累,也不去闹她,静静在一旁坐着,眼中只映着一人,始终不变。
君琂入殿后就觉得清爽许多,静下心来才觉得卫长宁依旧望着自己,她羞赧地垂首,想起今日的事都觉有些荒唐。
太后怕是更加觉得她会害了卫长宁。
想到此,她略有些后悔,道:“今日太后怕是被你气了。”
“怎会,她只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罢了,本就日日不舒服,我给她添了一分而已,她本就不喜你我,我今日所为将不喜扩大几分,也让她明白我有多喜欢你。”卫长宁振振有词。
说得君琂不知该怎么反驳,惯于沉默,卫长宁就道:“难不成因为她不喜,你就不与我在一起?”
“自是不会的。”君琂急于反驳,太后早就不喜,她二人成亲的那日就表明态度,那时她不知道身份,只是旁观者,想法与意愿不会影响她们。
现在不同了,是卫长宁的至亲,君琂行事前都会顾及她的。
听她急迫的话,卫长宁心里也就像洒蜜一样的甜,喜滋滋道:“所以就不用顾及她,我会尽该有的孝道,只是你我之事,她就不能管问。”
卫长宁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只要太后不给添乱,就会相安无事。君琂觉得她做事有分寸,会处理好自己与太后的关系,仍然不免时时担心她。
许是这些事为她担忧惯了,两人又隔得远,一个宫廷、一个民间,聚少离多,做不到事事兼顾。
“我也不想有人来分开我们,事情多了,初心可还在,都是问题。”君琂担忧,可看到卫长宁一双盈盈若水的眸子,又宽心下来,这个呆子怎么这么呆呢?
卫长宁不晓得她在心里又怪自己呆,捧着酸梅汤给她,软软道:“先生以后不要去见王瑜,可好?”
酸梅汤不是冰的,凉了很久,正适合入口,君琂抿了一口,散去了奔波的暑热,闻她言语,奇怪道:“怎地还吃醋呢?”
“我去见过她,她承认爱慕你,有那种心思,又有三年情分在,你叫我怎么放心?”卫长宁有些丧气,太后不允,就连小小的王瑜也出来搅乱。
君琂震惊,这些话从未听,她一直以卫为王瑜待她当是寻常孺慕之情。她愧疚地看向卫长宁,摸摸她:“对不起,是我做事不周全。”
卫长宁阴阳怪气道:“不是不周全,是先生多情。”
被她讽刺,君琂更加羞愧,望着她扬起的眉眼,无奈道:“长宁,我若多情,之前怎会负了你,我待王瑜只有师生情分,你介意,我以后不见她就是了。”
卫长宁眯着眼睛:“当真?”
“我怎会骗你。”君琂莞尔。
卫长宁达成心愿,笑得十分得意,君琂也不计较,眉眼微蹙,似有其他心事,卫长宁察觉,立即保证据:“先生且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王瑜,不会亏待她。”
她十分明白先生的心境,若是亏待王瑜,只怕她余生难安。
卫长宁做此保证,正合君琂心意,点点头算作认同。
纠结一月的事情,如愿解决,卫长宁喜不自禁,趁着无人,捧起君琂的脸颊,就将自己的唇角送过去。
她吻得真诚而甜蜜,君琂就不想推拒,纵容她片刻,待结束深吻时,自己已是脸红得透不过气息。
君琂微微喘息,双手置于膝盖上紧握,她羞赧,卫长宁觉得她也很可爱,这么多年,稍稍撩拨,就羞得不敢抬首见人。
卫长宁不去看她,自己在寝殿里走了走,摸摸摆设,过了片刻又不舍得走回去,与她道:“先生今晚留宫中?”
夜夜留宿,容易被人误解。君琂想拒绝,卫长宁急道:“太后不喜,是常事,你留不留,她都会不喜,何苦委屈自己。”
君琂被她破罐破摔的想法惊到了,触及她哀求的眼神,悠悠道:“我不曾委屈自己,回府也很好,算不得委屈。”
一听这句,卫长宁急道:“那你就委屈我、你说、你曾经说过不委屈我的。”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君琂望她一眼,拉着人坐下,自己靠着她的身体,“我哪里委屈你了,王瑜的事是我不对,事先不曾告诉你,可你入府就走,拒我数次,也该消气了。”
“我哪里是因为王瑜的事不见你,知道是太后算计你,就无颜面见你,对你很愧疚。”卫长宁的声音越说越低,想到她为了息事宁人,让李瑾承担罪责,就一阵阵难受。
“你是你,太后是太后,两人何时成了同一人?她的错,你来承担?”君琂直起身子,转眸望着她,想要她明白,自己并不在意那件事。
“不是同一人,可却是因为我才累得先生差点丧命,追根究底,是我的错。”
君琂最担心的便是她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白白让自己难过,宽慰道:“像你这么说,你之前在大理寺受伤,险些双腿被废,也当是怪我。”
这么一说,卫长宁不好再继续争执下去,长叹一口气,依旧怪她:“以前与我坦诚相待,现在都瞒着我,你变了。”
听她软软的控诉,君琂笑了,捏捏她气呼呼的脸蛋,十分柔软,“你瞒着我的事也不少,若拿纸笔来写,恐要十数张纸。”
她说话时,眼光时不时掠过卫长宁腰间的香囊,吓得卫长宁脸色发白,眼睫轻颤,道:“我不问了。”
又软又怂,君琂也不再逗她了,“以后不瞒你。”
一番解释加宽慰,卫长宁才能够释怀,两人正无言时,内侍进来禀告:“陛下,元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