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70章

  谁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在危急关头,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大喊一声,找人求救都办不到。

  她想,沈眷跟一只没有存在感的鬼在一起,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

  她甚至想,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沈眷来说是好事。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对她已经没有爱意了,沈眷这时候离开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么一想,她就好难受,就像是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掏出来那样难受。

  顾树歌不肯交流,沈眷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她没有逼问。想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脸。她的脸在爆炸的时候被汽车碎片划破了,现在敷了药,用纱布包裹着。

  顾树歌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发现沈眷在隔着纱布摸伤口,她忙关心问道:“怎么了?痒吗?”

  沈眷点了下头,蹙着眉头,仿佛很难熬。顾树歌急了,连忙阻止她,说道:“不能挠,挠破了就可以会感染,还可能会留疤。”伤口挺深的,但医生的医术很高明,当时就承诺了不会留疤,但前提是得好生治疗,注意忌口。

  顾树歌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还是把医生的每句话都牢牢地记下来了。

  沈眷于是就不挠了。顾树歌也顾不上什么被不被需要的,坐在沈眷边上,监督她。过了一会儿,沈眷有些忍不住的样子,又抬手挠了起来,这一次,力道似乎比上一次还重了。

  “不行,不能挠。”顾树歌可着急了,眼巴巴地看着沈眷,想让她听话一些。

  沈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笑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顾树歌因为着急,愣是没发现。沈眷演技高超,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会不会留疤?”

  “不会!”顾树歌斩钉截铁地道。

  沈眷还是不放心:“万一呢,留疤就不好看了,你不喜欢了怎么办。”

  “好看的!”顾树歌忙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想,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沈眷这么好看的人了。

  沈眷还是没舒展眉眼,焦虑道:“可是很痒,我怕忍不住会挠。”确实很痒,皮肉在重长,这时候,疼倒还好,痒就特别难忍。但沈眷还不至于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可是顾树歌不知道,她想了一下,说:“那我看着你,你挠,我就提醒你。”

  于是,小柠檬就有了事情做,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了,虽然不是很大的事,但毕竟还是需要她了。

  小柠檬真好哄。沈眷安心之余,又少不了一点点的内疚,小柠檬好哄的前提是她信任她,她利用了她的信任。

  第二天,伤口换药,那种药是淡青色的半透明状胶体,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味道很清新,带着一股淡香,而且很好吸收,有很明显的,缓解疼痒的效果。

  纱布被拿下来,沈眷突然道:“帮我倒杯水。”

  陪护恰好去卫生间了,护士就放下药,去给她倒水。

  她一转身,沈眷就看向身边的顾树歌,示意她碰一下她的伤口。顾树歌不解,她碰不到的,她什么都碰不到。可是沈眷这么要求。

  她就听话的照办。

  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沈眷也不知道血痂算不算血,正好可以试一下。

  顾树歌本来是没觉得什么的,毕竟她碰不到,可是指尖接近沈眷的时候,她却突然紧张起来,像是期待着会发生什么很好的事情。

  当指尖碰到伤口的时候,很好的事真的发生了。

  她碰到了。

  顾树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沈眷。指腹的触觉与碰到床的那种完全不同,她感觉到血痂表面微微的粗糙,感觉到沈眷的温度,感觉到薄薄的血痂有点儿软软的。

  沈眷也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了。她弯起了唇角,看着顾树歌。

  顾树歌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温柔的眼眸,看到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不知怎么,心头一热,收回了手,低头亲吻沈眷的伤口。

  沈眷笑意凝结,竟然紧张起来。

  顾树歌的嘴唇也是冷的,不是那种冰块的寒冷,就像是清澈小溪中溪水的冰凉。

  小柠檬的舌尖探出来,轻轻地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沈眷抓紧被子,她的身体僵住了,她看到护士端着杯子回来。可那小东西却没有离开。

  “您的水。”护士微笑着将水杯递上。

  沈眷身子越发僵硬,她机械地接过杯子,对着护士笑了一下。伤口上痒痒的,舌尖湿凉柔软,当着别人的面被这样亲吻,沈眷既羞耻,又隐隐间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顾树歌沉迷其中,早已忘了病房里还有别人。她感觉到不够,目光下移,落到了沈眷的唇上。

  沈眷的诱惑,她无法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哀怨的柠檬精:我不被需要,我没有存在的意义。我竟然对沈眷没有爱意,我真是个可怕的柠檬。

  亲亲的柠檬精:没有爱意什么的都是假的。

第八十章

  房里毕竟还有外人在。

  察觉到顾树歌要做什么,沈眷大惊,她心头扑扑直跳,忙伸手去推顾树歌,手却从顾树歌身上穿了过去。

  她碰不到她,阻止不了她。

  顾树歌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睛,她的脸已近在咫尺。护士倾身上药,冰凉的膏药敷上了沈眷的伤口。护士的身体重到了顾树歌的魂体上。

  视觉太过刺激。

  小柠檬很近了,近得像是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

  时间像被放慢了十倍。

  鬼是没有呼吸的,可是沈眷却总觉得她能感觉到小柠檬缓慢而湿热的呼吸。细微的呼吸声也像在她耳膜间鼓噪不休。

  沈眷抿紧了唇,祈祷小柠檬克制些,能沾一沾唇便退去。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这时没有外人就好了。小歌回来后,没有这样与她亲近过。

  接着,顾树歌就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沈眷一怔,这才想起,她竟忘了,没有血,小歌是碰不到她的。一时间,她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更多。

  顾树歌亲空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直起身,看向沈眷,她不明白,刚刚明明已经碰到伤口了,怎么换个地方,就又碰不到了。顾树歌不明白,她愣住了。

  护士上好了药,直起身,刚好和小鬼并肩站着,笑着说道:“伤口已经结痂,等血痂脱落,就能愈合。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沈眷看了顾树歌一眼,将目光微微偏移,落到护士身上,说:“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落入顾树歌耳中,她突然醒过神来,她已经忘了对沈眷的爱意。这念头一出,旖旎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顾树歌不明白她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轻薄的事。

  护士例行公事地叮嘱了许多,伤口不能碰水,不能挠之类的话。

  这些嘱咐,她每次换药都会说一次。沈眷听得漫不经心,不时地望向顾树歌。顾树歌却把目光挪开了不敢看她的眼睛。沈眷不知道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低落下来。

  窗外飘起细雨,春天的雨带着股森冷的寒意。

  护士终于叮嘱完了,离开前,给沈眷掖了被子,还顺手关上了窗。

  门被轻轻地带上。

  不相干的人走了,沈眷拍了拍身旁。顾树歌走过来,坐下。

  “你刚刚能碰到我的伤口,是因为你能碰到我的血。”沈眷解释给小柠檬。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稳一些,假装刚才的亲吻暧昧不存在,可眼中却还是或多或少地显露出她的羞意与欢喜。

  “血结成痂,也可以碰到,所以晚一些,把我的血沾在你的手指上,你就可以以血为媒介,碰到东西了。”

  顾树歌听着她的声音,她原本还在心虚的,觉得很对不起沈眷。但听到这里,不知怎么,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情愿,话语脱口而出:“不着急。你之前抽了好多血喂我,明天也不要急着出院,再多观察两天吧。”

  沈眷的心骤然收紧,她盯住了顾树歌,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慎重地问:“你记起来了?”小歌回来后,她没有和她提过采血喂她的事,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顾树歌茫然,摇了下头。

  惊喜突然降下,还没来得及尝到其中的甜味,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荡然无存。沈眷失望,轻轻地“哦”了一声。

  顾树歌顿时拘谨起来,她坐直了身,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上,看着沈眷,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沈眷在调节情绪,她放缓了声音,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抽了好多血喂你?”

  她不问,顾树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问,她就呆住了。她往脑海中搜刮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像是心头悬着一件事,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但是,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沈眷曾经采血喂她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小柠檬有些混乱了,她看向沈眷,眉头锁得紧紧的,老老实实地把感觉说了出来,“是脱口而出的,没有经过思考。”

  沈眷就明白了,小歌并不是恢复记忆,应该是潜意识里对护士那句“明天就可以出院”的应激反应。她不赞成她出院,她担心之前的过度采血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你之前还采血喂我吗?”顾树歌问道。

  她能把这件事脱口而出,说明她潜意识中,是很在意的。沈眷不好逃避,思量了一会儿,委婉地回答她:“我的血能帮你稳定魂体,所以你喝过一些。”

  她没有说喝了多少,试图模糊数量,让顾树歌以为只是不多的一点。

  顾树歌一点也不傻,她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不少,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在意,以至于听到出院就紧张。

  这时,陪护回来了,对话就此中止。

  但对话中止了,二人心中所起的激荡没有就此平息。沈眷摸索到了希望,她相信顾树歌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

  顾树歌则更加好奇起她以前和沈眷是怎么相处的,她们的羁绊有多深。

  哪怕是没有了记忆。她对沈眷也有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依赖,她还是喜欢看沈眷,喜欢每隔一会儿,就和她说一两句话,哪怕房里有外人,沈眷并不方便与她搭话。

  她还经常偷看沈眷脸上的伤口,悄悄地,总是看着看着就想起她亲过这里,然后偷偷地脸红。

  来探病的人很多,沈眷只见了其中重要的几位。

  顾树歌每次看到沈眷和别人说话,和别人谈笑的时候,总会产生焦虑,总会觉得很不安。因为她的世界小小的,里面只有沈眷一个。可是沈眷认识好多人。

  但这些焦虑,她又会很努力地藏起来。因为她知道,她不能要求沈眷不和其他人往来,这种要求太不讲理了。

  但她也不是默默地忍受焦灼和不安的。

  每当外人来访后,她会问一些她们过去的事。

  “我们认识很久了吗?”

  “二十三年,从你出生,我们就认识了。”

  这么久了,原来沈眷的存在涵盖了她的整个生命。顾树歌就会安心了。这种安心延续到下一个访客的到来。

  “我以前对你好不好?”

  “好。你出去旅游的时候,会给我买礼物,会在电话里对我说很想我,会买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我身边。你喜欢给我拍照,你给我写了七本日记,我会因为害怕变成一个不好的人被我讨厌,而忍耐想念,远远走开。你对我的好,多到说不完。”

  顾树歌于是又安心了,安心不是因为她以前对沈眷很好,而是沈眷把她们之间的事,记得牢牢的。

  七本日记本最终还是被沈眷拜托季管家带来了。

  幸好,虽然没了记忆,但顾树歌并没有连文字都忘了。她看着日记本里记叙的内容,总觉得像是在看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内心。她没有代入感。她觉得日记本的那个她很优秀,乐观,开朗,专注,真诚还很善良。

  于是顾树歌又有些担心,如果她永远都记不起来怎么办,她没有记忆,还能像以前那么好吗?沈眷会不会把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进行对比,从而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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