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笑着说:“是啊,能让我进去吗?”
老大爷一边打开门出来,一边说:“当然能进去,你们这些毕业生回来就是回家,哪有回家不给进门的道理。”
顾树歌听得好亲切,连忙往前走一步,表示她也是毕业生回家,她看过前面三本日记,知道她从小学开始上的就是沈眷上过的学校。这里是沈眷的母校,也是她的母校。
可惜老大爷看不到她,只领着沈眷进了大门,顾树歌就有些沮丧,沈眷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进了大门,大老爷就回了收发室。
沈眷领着顾树歌往里走。
一踏入校园,顾树歌就顾不上被忽视的沮丧了。
日记里有对校园的描写,清晨的露,午间的操场,傍晚放学后,通往校门的那条路。
顾树歌看的时候不为所动,然而到了这里,日记里的文字仿佛扑面而来,涌进她的脑海。
就是这里,那段她发现自己喜欢上沈眷的少年时期,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校园很安静,沈眷带着她往里走,像是没有目的。这里角角落落都曾留下过顾树歌的痕迹,到了哪里都能从陌生到朦朦胧胧的眼熟。
操场是学校最空旷的地方,一圈圈塑胶跑道、绿茵草坪、四面的球门,还有高高的看台,以及看台上“全民健身”的标语,标语被雨淋日晒,显得有些古旧了。
顾树歌渐渐地走到沈眷的前面去了。沈眷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顾树歌看着跑道,怔了一会儿,又望向看台,“还有那里。”
沈眷走到她身边:“有没有想起什么。”
顾树歌觉得有些头疼,她没有回答,朝着操场正中走去,她走到看台正前方的跑道上,然后转头,看向看台,从最底下往上数四级。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里有沈眷,她就站在那里,四周是许许多多站起来高喊加油的人,有学生有家长,沈眷站在人群中,她要年轻上许多,长直发,穿着长裙,紧张地握拳,目不转睛地看着跑道。
顾树歌又看到了自己,她在跑步,满头大汗地喘着气,不知道第几圈了,双腿仿佛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往前跑。跑到她现在站立的地方,她转头朝看台看去,看到了在那里像月亮一样醒目的沈眷。她在人群里,人群都成了她的背景。
后面就模糊了。
“我看到你了。你给我加油。”顾树歌喃喃地说,转头看向沈眷,问,“我有没有拿冠军啊?”
沈眷摇头。
顾树歌遗憾地“啊”了一声,沈眷来给她加油,这应该是她的高光时间,应该万众瞩目,夺下桂冠,拿着金牌给沈眷看才对。
然而没有冠军。
顾树歌不死心,又问:“第二有没有?”
沈眷看出她的遗憾,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了下头。
第二也没有?顾树歌深吸了口气:“第三总有的吧?”第三也没有,那就奖牌都不发了。
沈眷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微弱。
顾树歌死心了,问:“那第几啊?”
“第八。”沈眷回答。
二人走出操场,去的时候,满是怀念,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
顾树歌越想越茫然,怀疑记忆出了错,怎么想都应该是第一的,不然她怎么会对那个画面印象这么深刻,以至于第一时间回想起来。她以为她可厉害了,至少也有拿着奖牌到沈眷面前得意地接受沈眷的夸奖的一幕。
她憋不住,问了一句:“那后来,做什么了?”
后来,沈眷有些忍不住笑意,后来,小歌拉着她的手哭,说没有发挥好,还说……
沈眷想起哭得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小树歌,伸手捂她的眼睛,抽抽噎噎地说:“没有第一好丢人,输了比赛还哭更丢人,你不要看了,快忘记掉。”
“我记不清了。”沈眷回答。
顾树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松了口气又有点小小的不满,嘀咕道:“你怎么能不记得了,我印象这么深,说明那场运动会一定很重要。”
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
沈眷眼中盛满了笑意,心想,确实很重要,一整天都没有安慰好,晚上回家,用伤心的理由,在她房间里赖了一整个学期。
她们离开了操场,走进教学楼,教学楼的中间有个小天井,紫藤萝爬满架,花坛里的花正开发。
教学楼的走廊长长的,走在上面有回音。
教室里的书桌一排排整整齐齐,学习资料多得堆叠起来,这一回顾树歌没有想起什么来,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
要离开的时候,顾树歌恋恋不舍,她们从学校的主道出去,接近校门,顾树歌突然去抓沈眷的手腕,说:“我想吃甜筒。”
沈眷低头,顾树歌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突然有了实体。
顾树歌也怔住了。
有一年夏天,她每天中午都来接小歌,带她去睡个午觉,让她下午的课程能有好精神。天热,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个甜筒。甜筒会融化,所以每到下课,小歌总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校门,经过的就是这条路。
竟然想起这一段有了实体,应该是很想念甜筒的味道。沈眷笑着说:“我们快出去。”门外就有一个小超市。
顾树歌却不动。沈眷奇怪。
顾树歌的双眼一点点地亮起来,笑意满满,她有比甜筒更重要的事,她牵住沈眷的手,亲上她的双唇。
第九十章
小歌变得大胆了。这是沈眷第一个反应。
接着她就无暇思考了。
放在心尖的人,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唇间的厮磨无穷无尽,顾树歌不知何时搂住了她的腰,不依不饶。
没有什么技巧,只有一腔热情与体贴。
她知道自己拥有实体的时间有限,于是抓住了每分每秒,让沈眷领略小柠檬的味道一定比桃子好。
沈眷端不住任何冷静自持,生生地让小柠檬搅弄得意乱情迷。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沈眷都喘不过气了,怀中一空,实体消失了。
顾树歌胸口起伏着,眼角有一些红,眼中带着迷蒙的水雾,看着沈眷,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她又变回魂体了,又有些委屈,她还没有发挥出全部实体呢。
沈眷受不住她委屈又炽热的眼神,微微地转开目光,庆幸还好是周末,校园里没有人。
唇上还留着顾树歌的味道,软的,起先是凉的,凉得近乎于冷,没有温度,后面被她的温度感染了,渐渐的滚烫起来,被拉入了人间。
小歌曾经也有血有肉,有朋友有事业,有喜欢做的事,而现在,只剩下她了。
想到这个,哪怕过去再久,沈眷都止不住心疼,回忆那种冰冷的触觉,想着小歌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下次实体得是什么时候啊?”顾树歌小小声地说着话,显然犹在回味,且迫不及待地期盼下一次。
沈眷正伤感,被她这样一说,又忍不住笑,目光柔和下来,看着她,说:“甜筒吃不到了。”
“不吃甜筒。”顾树歌立即肯定地说。
沈眷的唇通红的,都是顾树歌热情的痕迹。顾树歌看见了,这时才脸一红,很羞涩起来,而心里又升起了不知哪里来的骄傲,强忍着羞意宣布,“每次有实体都要吃小柠檬。”
沈眷笑着往前走,没有应声。
顾树歌追上去,问:“好不好?”
沈眷还是不说话,顾树歌想要继续追问,但看到收发室的老大爷出来了,就没有出声,她知道的,如果沈眷这时候回答她,在别人眼中就是自问自答,是很奇怪的行径。
“走了?”老大爷开了门,招呼道。
沈眷说:“走了,谢谢您,您老多保重。”
老大爷唉了一声,送她到门外:“以后要常回来。”
沈眷应着声,告了别。
她们走出去好远,老大爷还在校门外目送。
顾树歌也频频地回头看,状似不舍。
这个老大爷很好,不怕麻烦,又很关心学生,当年小歌上学时就很喜欢他。虽然她现在失忆了,想必也会觉得亲切不舍。
沈眷正要安慰她,以后她们可以常来。回头看见身后的老大爷回了收发室,顾树歌马上问:“好不好?”
无缝衔接刚才的对话。
沈眷咽下安慰,继续前行。
“好不好?每次有实体,都要吃小柠檬。”顾树歌化身复读机,在沈眷的身边绕。
直到回了车上,她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沈眷只好教一教这只失忆的小柠檬:“没有回答的意思,就是默认。”
顾树歌呆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又看着沈眷笑。
沈眷让她笑得很无奈,默默地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小柠檬这么热情,哪里是吃小柠檬,分明是被小柠檬吃。
只是这话一来和小柠檬说不清,再来她怕启发了小柠檬什么,到时候自己招架不住,就没有说。
小柠檬不知道她的想法,还很得意自己的机智,没有浪费时间,几乎是争分夺秒,把所有的实体时间都用在亲亲上了,以后也要这么机智。
失去记忆后,除了有时会对没有过往的状态无所适从,小歌开朗了许多。沈眷知道原因,毕竟她们的过去虽然甜蜜,却也沉重。
“你想甜筒想出了实体,甜筒就这么好吃吗?”她手握着方向盘,问道。
顾树歌确实想起那一段了。每一天,沈眷都带着甜筒站在校门外等她,她会从教学楼里冲出来,飞奔向沈眷,夏天的味道,校园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记忆里满是快乐。
可是她的实体却不是因为想起了甜筒的味道来的。
“实体是想姐姐才有的。”顾树歌立即说,说完转头望向她那一侧的车窗外,声音微微地小了下来,“我想起那一段时间,每天中午放学,都有姐姐在校门外等我,我觉得很安心。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姐姐不一样了。”
她发现,那个时候就有喜欢沈眷的苗头了,她觉得找到了记忆的关键,觉得安心,所以才出现了实体。
前方是红灯,沈眷踩了刹车,她看向顾树歌,顾树歌侧对着她,很固执地看着窗外,仿佛在看什么动人的风景,只是耳朵红得像是快熟了。
沈眷眼中满是笑意,抬起手想碰一碰小柠檬的小耳朵,是不是烫烫的,结果指尖从耳垂处穿了过去。
沈眷忙收回手,顾树歌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怎么。”沈眷答道。
顾树歌不信,分明有什么。
“等一下带你去商场逛好不好?”沈眷问道。
顾树歌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最近看过好多电视节目,商场是什么地方,她知道,那里有很多人,卖很多东西,她有了兴趣,说:“好啊。”
于是一下午,沈眷就和顾树歌在商场里待着,看了场电影,试了几身衣服,还给顾树歌也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