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忠贤率着人走出了两步,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住了李忠贤,“李公公慢走一步。”
“丞相可是有事?”见蔡隽有话要说,李忠贤示意后面的小太监先走,又朝蔡隽折回了几步。
“殿下私自下令免了贵妃陪葬之事,公公可是知情。”
李忠贤犹豫了片刻,“老奴知情。”
“殿下糊涂,公公也是糊涂了不成?”
“……老奴不信大行皇帝真会下诏让贵妃陪葬。”
“诏书是我们一同取的?公公何不怀疑传位诏书也有假?”如今这么个大烂摊子,他要如何去收场,“公公莫不是老糊涂了?”
李忠贤没有搭腔,半晌才道:“丞相不了解皇上,也不了解贵妃,更不了解殿下。老奴宁可相信那诏书是皇上病……糊涂了……”
“那你可知殿下闹出这一出,会如何让天下人耻笑?如今大行皇帝刚去,殿下还没登基……”
“老奴自然考虑过。老奴传了殿下的令,不仅是因为殿下是主子,更有老奴的考量。丞相是前朝百官之首,朝政看得分明,但丞相不懂后宫。诚然,不让贵妃陪葬,老奴有私心,但更多的是为殿下着想。”
那些深沉的考量,李忠贤说给赵三思,觉得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太弟听不懂,但他知晓丞相懂,“后宫一直都是贵妃在管束,这么多年来,四妃这么安分守己,丞相可知是为何?若贵妃只是以色侍君,色衰而爱弛,皇上也早厌了。贵妃之所以这么多年盛宠不衰,就是因为她能为皇上分忧。贵妃一旦……皇后无力管理后宫,殿下又小,就算大婚,小皇后怕是也难以管理后宫,到时后宫大权便是落在毓妃身上。”
蔡隽沉默了一下,“可……贵妃坏了名声,入了冷宫……还不是?”
“所以,需要丞相从中拿主意了,为今之计,老奴只能听殿下的吩咐,先保贵妃一命。”李忠贤声音缓了下来,“殿下……虽任性了些,但对贵妃的话,向来是唯命是从。她无心皇位,往后丞相若是想要殿下成为一代明君,怕也是少不了贵妃从旁辅佐一番。”
所以,那个草包还胡闹地有理了?
当一个名相好难。
蔡隽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面无表情道:“那依公公的意思,夕贵妃是非救不可了?”
“丞相自有主意。”
李忠贤说罢,躬身告退了。
蔡隽看着他走远了,又在原地顿了顿,许久才叹了口气。
为人臣子,君王的一切烂摊子,都应该含泪收拾的。君臣同心,其利断金,皇太弟要保贵妃,他作为忠臣,除了帮着保,还能怎么办?
长乐宫的顾夕照倒是不知道赵三思这么轻易就让丞相松口了,不过眼下她也没空担忧这位小皇子了,看着眼前来朝自己耀武扬威的毓妃,她惆怅地想,真正的宫斗这回才姗姗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思:以后我不敢一个人去大殿守灵了。
丞相:您多去忏悔几次,皇上就会被您气得从棺材里活过来的,那样你就不用当皇帝了。
三思:真的咩?
丞相:真的。
贵妃:他活了,我就又是你皇兄的宠妃了。
三思:我选择皇兄驾崩。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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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在京中这遍地都是百年世家的地方来说, 顾家算得上新贵,如今顾父虽应镇守边关有功, 封了昌平侯, 但论出身, 顾夕照还是比不得毓妃。
毓妃母家林家是真正的世家勋贵, 先祖也曾位极权臣, 辅助过两代君王, 也曾是京中最如日中天的大家族, 到了如今, 虽没了之前的大风光,家中众人,不论世袭的爵位的话,官位最高的也只是毓妃父亲林文殊,一个从二品的户部侍郎, 但在京中, 越是有些年头的世家, 越是和京中大家族的关系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以一般人轻易不敢得罪。
对于帝王来说, 后宫中的女人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帝王的爱,这些女人无福消受, 而他除了给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和看似高高在上的尊荣,其他的却是给不了, 片刻的欢愉和温存都是谎言。
说起来,赵瑾待毓妃算是有些好感的,毕竟这个女人生的好看,琴棋书画懂些,淫|词艳舞也懂些,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端庄又不失风骚的女人,是有几分吸引人的,至少风花雪月起来,十分放松。
可惜母家贪心太大,赵瑾对其的几分欢心自然是比不过江山的。
然而,毓妃不懂。一个女人,哪里懂那些男人对权力波涛暗涌地追逐,她只以为赵瑾对她的慢慢冷落都是来自另一个女人——夕妃。
为了掩人耳目,顾夕照并不是刚入宫就封了贵妃,她一个江湖长大的姑娘,哪懂这些深宫大院的规矩,入宫后也坐的是冷板凳,赵瑾日日派宫中老嬷嬷教她规矩。
如此过了大半年,直到太医查出她有喜了,这才封了贵妃。当然,这有喜之事自然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给她日后盛宠的由头。
毓妃当年恨得牙痒痒,这一恨便恨到了今日,原本听到顾夕照要体面地给大行皇帝陪葬,她还有些微微的失落,如今又收到这位昔日的夕贵妃竟然与皇太弟有染,陪葬都不得,而是打入冷宫,只差没笑岔气了,连带着看赵三思这个傻不溜秋的皇太弟都顺眼了几分。
自然,如此大好报|仇的机会,毓妃是不会放过的,确定消息属实之后,她丝毫不顾身边安嬷嬷的劝阻,在她看来,安嬷嬷这个老东西就会杞人忧天,不管那位夕贵妃是陪葬,还是打入冷宫,这后宫的大权至少在短时间内只会在她手里,她还怕谁?
这般一想,她直接一脚将安嬷嬷踹翻在地,带着宫人风风火火地来了长乐宫看热闹。
李忠贤虽然来下了令,但他不来赶人,长乐宫尚且一切从旧,蝉儿脾气暴,开门一见着她,就知晓她不安好心,想让她吃个闭门羹,“贵妃娘娘今日身体抱恙,毓妃娘娘请回吧。”
“你……”
毓妃抬手,示意身旁的宫女锦书不用多言,而是挑着漂亮的丹凤眼,伸手捏着蝉儿的下巴,“贵妃娘娘?这宫中哪还有贵妃娘娘?小蝉儿呀,昔日你给本宫多少脸色看了?本宫大度,看在你家主子宠你的份上,不同你计较,怎么?今日你以为你还能给本宫脸色看?”
蝉儿用力甩了甩头,掰开了她的钳制,就是红着脸守着门,不让她们进来。
“不自量力。”毓妃眼一垂,退后一步,“去,把门给本宫开了。”
她话一落,两个小太监立马上来一把将蝉儿推倒在地,大门应声而开。
“哎哟,蝉儿姑娘可是个姑娘家呢,你们怎么能这么粗鲁了?”毓妃让人搀扶着进了门,看蝉儿摔倒在地,眼中有泪,拿了帕子掩唇,“锦书,去,扶蝉儿姑娘一把。啧啧,这长乐宫很快就树倒猢狲散咯,咱们颐华宫正好缺个倒夜壶的,本宫瞧着蝉儿姑娘就十分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