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贤顿时紧张起来,“送人进宫?送什么人?”
蔡隽挑眉,洋洋得意,“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一看他这神色,李忠贤心头就直跳,“丞相可别乱来,这些日子因为选秀之事,皇上还同您别扭着,您若是……”
小皇帝最近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更不用说拍自己马屁了,蔡隽心里正难受着,闻言,立马没好气道:“明韶公主带着小王爷久住宫中,十天半个月就请太医去看一次,说是身子受了惊,要静养,公公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
李忠贤当然知道明韶公主打得什么主意,但……“这两件事能有什么牵扯?”
“公公莫不是老糊涂了?”蔡隽朝他冷笑一声,“小王爷如今虚岁六岁,正是入学的年纪。昨日,就有朝臣提起这事了,说小王爷在宫中受了惊,身子却是迟迟不见好,而回淮安路途遥远,小王爷身子不好,怕是还要在宫中养一段时间,让皇上这个舅舅帮小王爷这个外甥安排老师了。”
李忠贤垂眸,这事他知情,之前明韶公主就来同小皇帝商量过此事了,他当时也在场。
蔡隽:“明韶公主这次回宫,怕是就不准备走了。而关于承乾宫和锦绣殿出现的蛇,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半点有用的东西,公公认为这代表什么?你等着瞧吧,皇上只要不选秀不纳妃不立后,这民间很快就会有不利于皇上的流言,若是皇上有个万一,到时有心人怕是就会打储君的主意,而公公认为,皇上没有子嗣,到时朝臣会拥护谁?”
“丞相的意思……”李忠贤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没想过这么深,“可……小王爷是……”
蔡隽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就是因为小王爷的身份,本相才更忧心。明韶公主初回宫翌日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咱们却是半点都查不到,公公不觉得这才让人细思极恐吗?”
李忠贤彻底说不出话了。
蔡隽垂下眸,低声道:“本相怀疑不管是朝堂还是这后宫,怕都有前朝余孽。明韶公主此次带着小王爷大张旗鼓的回宫,估摸着就是以为皇上年岁小,没有任何根基,特地来宫中搅浑水的。选秀之事,皇上不能再与百官唱反调了,不然只会让暗中蛰伏的人更加得意。”
经蔡隽这般分析,李忠贤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一直以为蔡隽这般和朝臣沆瀣一气,逼着小皇帝广纳后宫,只是想让小皇帝“喜新厌旧”,趁早和夕贵妃断了。
如今才知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丞相,果然还是丞相。
李忠贤:“奴才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蔡隽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逼皇上。但眼下这局势,却是由不得人。”
李忠贤张了张嘴,稍许又垂下眼,“皇上怕也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等想明白了,自然就会明白丞相的良苦用心。”
蔡隽笑了笑,“公公倒不用替皇上同我说这番话,本相对皇上的心,和公公一样的。先帝既然把皇上和大昭的江山托付到本相手里,本相自会竭尽全力。”
李忠贤被他说得面色发红,沉默了一瞬,又转而道:“马上就到中秋了,等中秋过了,奴才便把图册找来给皇上。”
“那就有劳公公了。”蔡隽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转而道:“对了,听说明韶公主要率着太妃举办一场中秋赛诗会,可有此事?”
“明韶公主前几日带着小王爷过来给皇上请安时是提过这事?”李忠贤歪着头想了想,“不过,她当时是说,后宫的太妃各居一宫,未免太过寂寞了,中秋佳节,邀请一些京中的夫人带着贵女进宫,相聚一堂,也好图个热闹。皇上见她说得在理,便答应了。”
蔡隽眉头微蹙,暗自思忖了片刻,又舒展了眉头,“如此也好。”
他是聪明人,明韶公主主动提起这事,怕是别有目的,一来讨好了一些得以与母亲和家中姊妹相聚的太妃,给自己造势;二是怕……也是借机给小皇帝暗中选妃了。
不过,不管明韶公主是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他觉得让京中贵女进京也不失一个好主意,毕竟小皇帝这么些年都只是窝在雪松宫那等旮旯的地方,见过的名门贵女少了,才会一门心思放在长乐宫的那位身上,若是能借此,提前开开眼,也是好的。
中秋是团圆佳节,对大昭百姓来说,算是个盛大的节日。
这样盛大的节日,自然是百官沐休,与家人团聚。
赵三思也自知最近因为选秀之事,和这些大臣的关系闹得有些僵,十三那日收到御膳房送来的月饼时,便大手一挥,让御膳房连夜赶工,做了几百个月饼——拿去讨好百官了。
太傅说了,为君之道,要懂得恩威并施。
百官从六月底劝道八月中,百官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她却依旧初心不改,怪不好意思的,就赏他们几个月饼吧。
于是,翌日早朝,赵三思去上朝时,便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两个大箱子去了明乾门。
早已候在两侧恭迎她的文武官员见状:“……”
百思不得其解的众位朝臣顿时有些慌,一个个面面相觑,直到人走进了,才赶紧跪下磕头行礼,高呼万岁。
赵三思如今对百官这整齐划一的大礼已经安然受之了,在龙位上扭了扭身子,坐的舒适了,才抬手让人起,也不等小六子唱礼,她就率先截了他们的话,“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今日的朝堂之事,朕想与众位爱卿讨论些轻松的事儿,比如说这秋收之后,今年的税收该如何收……至于那些让朕不开心的事,众位爱卿今日千万不要说,不然影响明日过节的心情。”
当然,影响过节心情的话是假的,反正这些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她早已听得左耳进右耳出了。她只是担心等会这些大臣又是一副一哭二闹三撞柱劝她选秀时,她一不开心,又舍不得施恩送月饼了。
朝臣:“???”
赵三思也不管朝臣怎么看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蔡隽,又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偏头看了一旁司礼的小六子一眼。
小六子如今也常跟在赵三思身边,立马会意过来,尖着嗓子就来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最近他们最忧心的就是小皇帝充盈后宫之事,这开口前就截了他们的话,这让他们想了一夜的劝说词憋在肚子里,可不是难受吗?
隔了半柱香的时间,依旧没有人搭腔,赵三思轻咳了一声,小六在又尖起嗓子来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心想积极发言挣赏银的孙炎瞧着依旧没人搭腔,索性自己出列,上禀了兵部近来之事,眼下无外敌入侵,朝政表面也是十分安稳,自然只是一些关于粮草和提拔武官的事儿,都不是什么急事,赵三思自然是不会当即决定。
有了孙炎这个出头鸟,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大伙又是安静如鸡。
赵三思很高兴这些大臣识趣,没有跟她唱反调,侧身朝小六子低声说了几句,小六子就下去了,她就当没看见朝臣脸上的疑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朕已经登基四个月了。朕头一次当这一国之君,肯定是没经验的,这几个月来,朕日思夜想,朕这等无能的君王都能有眼下国泰民安的盛景,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功劳啊,这是各位爱卿与朕一同努力的结果。”
众臣:“……臣惶恐。”他们是真的好怕小皇帝这没事就要同他们说心里话的模样。
赵三思摆了摆手,往下面看了一眼,见小六子带着一排宫女端着托盘过来了,又继续道:“各位爱卿对朕的忠心几许,朕都心中有数。来人,把朕给各位大臣准备的中秋之礼呈上来。”
“是。”随着她话落,小六子就带着一排排宫女走了过来,一个个有序地端着托盘福身候在一旁,托盘上盖着红绸,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
半点风声都没收到的蔡隽,小心睨了一眼身旁的小宫女,难免有些诚惶诚恐:好害怕,难道因为最近一直劝着皇上选秀,皇上要给我们每个人赏个宫女当小妾?
不只蔡隽惶恐,其他朝臣皆是如此,谁都不敢去接。
哟呵,朕大方地给你们每个人送月饼,还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