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可使不得。这外邦人带过来的这冬柰娇气的很,当年先帝也这般想,可这果树到了别处都水土不服,只能在东州的地界扎根。”
“王大人说得极是,皇上若是喜欢,今年东州上贡时,您只管让人多送些进宫便是。”
赵三思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那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今年东州上贡冬柰时,可千万记得要多上贡些。”
赵三思也知此事是自己上朝开小差时的小插曲,等下面有人应了声,又赶紧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听朝臣上奏的事了。
如今还在正月里,去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大丰年,眼下也没有太多急事。
不到半个时辰,早朝就散了。
因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春|梦作祟,赵三思做什么都容易分神,索性奏折也不批了,想起之前还有一群爱嚼舌根的宫人没有处置,她大手一挥,就让李忠贤去折腾后宫的宫人了。
其实,自打那日她在朝堂上闹了那么一场,不仅堵了朝臣的嘴,后宫这群宫人不用人来警告,一个个都捂紧嘴巴做人。再加上顾夕照滑了龙胎的事,到了现在还没水落石出,后宫里眼下人人自危。
李忠贤一带人去查当日跟着造谣之人,生怕受牵连的宫人哪里还顾什么情意,当即把那些嘴皮子最利索的人都推了出来。
当日下午,李忠贤就带了几百宫女太监到承乾宫,问赵三思要如何处置。
赵三思再把人拉出来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自然是想狠狠地惩罚一番的,可谁知人居然有这么多。
对贵妃不忠的人居然这么多?
好气啊。
李忠贤一看她神色不对,生怕她像除夕那晚一样,一气之下让人都给杀了,立马从一旁小声劝了劝,“皇上,这些奴才都是些墙头草,爱跟风,您若罚得太重了,难免落人话柄。当然,皇上最是圣明之人,奴才就怕旁人说夫人……”
这劝算是劝到了点子上,但赵三思还是有些不甘心,“反正是群有眼无珠的,夫人那么好的人,谁叫他们不喜欢的……”
李忠贤一噎:“……对对对,那群奴才是有眼无珠,所以应该教训的,奴才以为,重罚他们,让他们长记性,还不如让他们懂得夫人的好,往后对夫人恭恭敬敬,这才更两全其美。”
赵三思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就要让他们对贵妃感恩戴德,这打脸才痛。“行了,朕就听你劝一回。”
李忠贤松了口气,“那皇上是想如何处置他们?”
“朕不打他们板子,也不要他们的脑袋,回头朕让沈大人再写一份夫人的美德书,让他们去宫门口每天年上百来遍,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朕的未来皇后是一个多么宽宏大量的人……”
李忠贤:“……”
第111章
赵三思这令一下, 于是宫门口又出现了一副空前绝后的盛景:每日卯时到辰时,几百个宫人跪在宫门口大声读着《顾夫人赋》。
礼部尚书沈逸熬夜想秃了脑袋为这些宫人作出来的一千五百字的文章, 起初并不是叫《顾夫人赋》, 而是一封认错书, 奈何在这份认错书里, 其中借美景喻顾夫人美德的词句占了绝大部分, 且格律近于诗而远与文, 因此过往的文人雅士听到了, 便以为这是为顾夫人做的赋文, 流传到了民间,便就叫做《顾夫人赋》了。
说起来,礼部尚书沈逸被逼无奈做了这篇脍炙人口的《顾夫人赋》,在后人中,那也是顶顶有名的大文人。
当然, 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的沈逸, 因做了这篇被同僚称为“马屁赋”的认错书, 每日同僚们从宫门口过来,看到整齐划一的几百人在那里气势恢宏地吹着那位顾夫人的马屁, 稍有点节气的官员, 都要对着他翻几个白眼以示不满,而看热闹的官员,无一例外会对他笑的不怀好意。
沈大人心里苦啊, 想他这大半生顺风顺水的,为人还算老成, 处事也还算圆滑,何曾这样被同僚这么一齐冷落过,每每要和同僚说句话儿时,这些同僚说得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沈大人别和下官说,您可是贵人事忙,下官可不敢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虽然身在闹市,但倍受众人冷落的沈大人觉得自己犹如心在荒山,拔凉拔凉的,这份委屈,他受不住啊。
于是,只好暗搓搓地去勾搭一下朝臣之首的丞相蔡隽,争取找到领头愿意搭理自己的人。
“丞相啊,下官心里苦啊。”两人同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虽然身处同一个阵营,但他偶尔也会同人耍耍嘴皮子,如今他有求于人,哪里还敢与人刚。
“啧,沈大人苦什么?您听听这宫门口的朗朗读书声……”蔡隽对赵三思这独树一帜的骚操作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眼下看到这“助纣为虐”的人,哪还能有好脸色。
说起来,人家小皇帝不打不骂,只是要这些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奴才们念念认错书,这处罚方式十分慈和、符合文人的处罚方式了,他们真的是找不到可诟病的地方。而对于这唯一可诟病的认错书,自然是找写这认错书的人了。
那宫门口的朗朗之声,到了宫中依旧清晰可闻,沈逸每每听几句,就老脸发烫,也觉得自己这个马屁拍的言过其实了,然而……“丞相,下官当时是真不知道皇上要我写这认错书是这用意。”
蔡隽冷笑一声,“不管是何用意,但都表明了沈大人这信手拈来的好‘文采’。”
文采二字,咬得尤其重,别有深意地很明确了。
沈逸耷拉着脸色,无奈道:“下官错了还不成……这几日我都快被你们的冷脸冻成冰棍了。”
蔡隽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沈大人可千万别,皇上昨儿还同本相夸沈大人这认错书写得好,您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哪里有错,您厉害着呢。”
沈逸:“……丞相莫不是酸?”
酸你龟孙。
蔡隽心里骂咧咧,嘴上笑嘻嘻,“沈大人真会说笑,本相酸什么?”
沈逸:“那丞相这阴阳怪气的话,好像下官在皇上面前分了你的宠似的……”
分你妈了个巴子。自打这个老不知羞地在立后诏书一事上拍对了马屁之后,从前最依赖自己的小皇帝越来越爱找这个老不知羞的老王八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堂堂礼部尚书,就会干些拍马屁的勾当,也不怕人笑话。
蔡隽在心里如是腹诽,脸色也沉了下来,“本相乃先帝亲封的辅佐大臣,皇上日日都要召见本相,沈大人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得你好大脸,能在皇上跟前和本相相提并论似的。”
说罢,蔡隽拍了拍被沈逸碰过的朝服袖子,轻哼了一声,又抬步走了,独留沈逸在原地发蒙。
他一个礼部尚书哪敢跟丞相相提并论呀,不过就是这么一提,这丞相这么就跟点了炮仗似地炸了?
拍了马屁的沈大人被众朝臣嫌弃了,下令干出这种事的小皇帝自然也少不了被人一顿训。
顾夕照起先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她父亲派人送了书信告诫她,她才知晓这两日听到的影影绰绰的声音是什么,打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当晚气得真把赵三思的耳朵拧得疼到她哭兮兮。
作为自家贵妃死忠到近乎脑残的忠实迷妹,赵三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末了抱着枕头趴着,抹着眼泪朝顾夕照委屈哒哒地控诉:“贵妃无理取闹,就会拿我……朕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