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电热器。是加热管形式的老式电热器,上头除了基本开关、定时装置之外没€€的了。
「烧得好厉害……这里是屋主被烧死的地方吗?」
「不,是刚刚那里。」仔细确认过定时装置,汤英理推了推眼镜,「蕙珠,€€来帮我拍下这个。」
「什么东西?」
「拍下电热器的样式、型号……还有最重要的,定时装置的刻度。」
连蕙珠没有戴手套,所以能轻易的操作手机。正当她著手拍下照片的同时,方子骏已经带着刑事组的警员进入现场€€证。
「老师!我们进来€€证了……有发现到什么疑点吗?」他注意到她们正围绕着那小台电热器查看。
「屋主之所以往后门那里去,我猜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宠物。」
「啊?」方子骏跟连蕙珠同时发出惊呼。
「那只鸟,你们在客厅后方的窗户边可以看到一个鸟笼,但很不幸的,€€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
她起身,镜片掠过手电筒发出的白光,「被入侵的凶手杀死的!」
「所以,老师的意思……」
「这是一桩蓄意纵火,而凶手所使用的器具,就是这个。」她指著那烧得焦黑的老式电热器,「使用定时装置,配合这里凌乱的杂物,只要适当掩盖,并且等待覆盖的易燃物起火,就能够致人於死!」
「可是……我是接到有民众目睹了有人朝屋子投掷易燃物……」
「易燃物?」新的情报!
「嗯!类似手作汽油弹的东西,刚刚老师忙着查看屋子可能没发现。」
「但现场留下来的痕迹显示,这才是元凶。不过还有一个疑点……」她指著电热器,以手背托著下颚道:「我没有找到助行器。」听说辛素美不良于行。
「助行器?」
「讲白话一点就是拐杖,不管是房间还是死亡现场都没看到;那东西对她来说应该是不离身的,如果没有……」
「学姊!」连蕙珠整个人近乎趴在地上,嫩黄色的衣袖深深陷入现场的泥水里。她抬头面对汤英理,双目炯炯,「我好像找到€€说的东西了!」
「哦?」
她指著架高的床底内部。汤英理弯下腰,看见了深埋在底下的一只单手助行器,触地的部分拥有四个支点,很是常见;她伸长手把拐杖给拉了出来。
「几乎可以确定了。」这拐杖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位置!「这是一桩蓄意纵火的杀人事件……」
「老大!」陈火木的介入,打断她所下的结论,「回来了!」
「谁?」
「屋主的儿子!」他大拇指指著身后大门,「做银行业务的那个!」
脱下手套,汤英理€€细了眼,「他人在哪里?」
「就在大门口!哭天抢地的……」
推了推眼镜,玫瑰色的嘴唇微微上扬,「我来会会他!」
第102章 8心理医生-9
晚上八点,陶谦雅才完成辛素美的尸体解剖报告之后,汤英理跟著方子骏等人才浩浩荡荡地回来。
他很快就被提醒前往组长办公室,一踏进办公室,他就看见汤英理在白板上快速书写著新的资讯。
「阿谦,你来了!解剖完成了吗?」
他点点头,「这次新的纵火案,能找到跟之前案子的连接点吗?」
「至少人物关系有了!」
辛素美有个与陶友春在同一家分行工作的儿子,之前他们甚至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过,不过现在该位职员已经被调往客服处担任组长职了。
陶谦雅望着只穿着长袖洋装的汤英理,而且她的双脚明显透著水汽,就连裙€€也脏了。「老师,现场搜查辛苦了!」
「解剖报告出来了吗?」她快速书写著记事本上的资料,充分一心二用。
「出来了,现在就能印!」
「麻烦至少印一份,我要确认屋主的死因。」
「知道了!」陶谦雅就想找外头的印表机。
「请其他人帮忙就行了,陶法医还是赶紧参与讨论!」她吐了一口气,指节轻敲着白板,「整理妥当了,我们开始吧。」
趁现场€€证的途中,陈火木向邻居询问辛素美平时与邻居的互动等,得到了以下的情报。
「邻居说辛素美平常脾气很怪,与她来往的大多都是牌友,平时聚在一起小赌,赢钱的时候才会笑,输多的时候甚至还会跟€€人大打出手,只有一小部分的邻居受得了她。」
「所以表示有很高的机会跟他人结怨喽?」她托腮,「也难怪她儿子受不了她。」她亲自与曾重浩€€€€辛素美的儿子€€€€对话,也得到了类似的说词。
「嗯!不过,她儿子还是每月提供经济资助给她,虽然大多都被她拿去当赌资!」陈火木浅浅€€着头。
「老师与她儿子谈话,有得到什么结论吗?」方子骏问。
「具体的重点都写在白板上了。」黑色指尖指向红字的部分,「我想查明的主要有几点。一、起火时他究竟人在哪里?二、他跟他母亲关系如何?三、是否了解他母亲的人际关系?」
「结果呢?」
面对众人的期待眼神,汤英理推了推眼镜,「第一,他说他人都在银行工作,这一点还有待证实。方组长,你说发现投掷汽油弹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据目击者表示,大概是下午三点。」
三点左右,紧接着屋子过没多久就起火了,她抵达现场大约四点二十分,表示火势蔓延很快,即使经全力灌救,整幢房子依旧烧得面目全非。
「汽油弹砸在墙边,但不是起火的主因。」她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第二,陈警官方才的情报已经多少说明了一部分,他跟母亲的关系算不上好,他自己没住老家,屋子里也没留他的房间,顶多只能算是尽了为人子女的基本义务。」
「呃!虽是这么说,不过现在年轻人能尽到基本义务的也不多了……」陈火木嘀咕。
她轻哼,仰起头来续道:「第三,他还算挺清楚他母亲的人际关系;辛素美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有得顶多就是偶尔来往的牌友,据他表示,她最好的伴就是她独自饲养的那只鹦鹉。」
「对对对!其他人也提到这一点。」
「听说那只鹦鹉很会说话,不过就跟饲养她的主人一样,说出来的话可不怎么讨喜!」她微微一笑,「不过遭人怨恨的宠物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只鹦鹉恐怕就属此类,嫌犯在起火前曾经闯入屋内,藏匿助行器并且事先杀死那只鹦鹉。」她向众人展示照片,「羽毛虽被€€黑,但明显致死的原因是被人折断了脖子。充份表现出他对这只鹦鹉的怨恨。」
而辛素美在惊醒后发现著火,一时间找不到拐杖,又心系自己的宝贝宠物,只能拖著腿一瘸一拐奔向客厅,最后可能是发现鹦鹉已经被杀,精神遭受打击加上火势蔓延太快,来不及逃跑而葬身火窟。
「解剖的结果能够支持老师的论点;死者并没有遭受任何外伤,而是死于火场。」
「但这仍然可归类於蓄意杀人,凶手对家中的环境十分了解,而且……不需要出现在现场也能够动手。」
「照您这么说,老师已经有假定的嫌犯了?」
「方组长想必知道我指的是谁!」她双手环胸,「况且在现场质询曾重浩时,蕙珠提供了另外一项她观察到的线索。」
「什么线索?」
「虽然他仪表堂堂,无论穿着或配饰都无可挑剔,但他内心或许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自信。」事实上这可能正好相反,那些行头反而说明了他内心的不自信,妄想掌控一切但却事与愿违。
「比较起陈警官形容他刚到现场的哭天抢地,事后询问时的冷静反而更接近他对母亲的真实感受,不难查觉到他其实非常渴望母亲更多的关注跟疼爱,但他实际得到的可能不如辛素美热爱的赌博……或是那只鹦鹉。」
「其实邻居也提到了一点,她家的大门戒备很松散,其实只要附近知道的,想进去一点都不难……」
「阿木,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啊!老大,我只是想说,老师的结论可能下得太快了,搞不好真的是电器走火导致的火灾!」
她以略带冷酷的口吻说:「那被折断脖子的鸟以及藏匿在床下的拐杖又怎么解释?」
「那只鹦鹉本来就讨人厌!可能是恨€€的人在下手前怕€€叫,所以一并处理掉了。至於拐杖……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踢进去的不是吗?」
「如果是这样,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何不连屋主一起解决?」
「怕被抓啊!在台湾杀动物顶多判赔偿而已。」陈火木越说越急促,「我只是对老师一副把她儿子看成凶手这一点有意见而已啊!都已经每个月出钱照顾妈妈了,还要被这样怀疑……」他粗鲁的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照这种逻辑,那我也有可能对父母亲下手了!」
方子骏哭笑不得,「干嘛扯到你自己?」
经陈火木解释,才知道他也有与自己相处不来的父母;其互动情况与曾重浩、辛素美这对母子,还真有些类似。
「但陈警官至少没展现出怨恨双亲的态度。」汤英理认真的说:「人格发展与遗传、教育以及早年的环境养成有绝对的关系,尤其犯罪剖绘,在透过访问曾犯下重案的罪犯的童年时,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童年时期曾经历过不健全的家庭,或曾受到某种程度上的虐待,最后所导致的种种偏差与犯罪行为。
「尽管这不表示不健全的家庭与虐待就一定会养成罪犯,但这是其中一项重要因素,也就是乔姆斯基提出的『三角理论』。」
陈火木听得一知半解,「所以老师的意思是……曾重浩出现了€€所说的偏差吗?」
「是我学妹发现了他有某些潜在的心理状态,这能当作判断犯罪行为时的参考……」
「陶法医!」一名刑警忽然闯入,向众人鞠躬之后对陶谦雅说:「今天解剖的那位死者家属跟著检察官过来了。」
聆听了汤英理的解释,知道这个人曾与陶友春共事,且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嫌犯时,陶谦雅不禁显得有些紧绷。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汤英理立刻说,「陶法医照你平常面对一般家属的态度就好;我会观察他听报告时的反应,再来找机会探他口风!」
听她如是说,让陶谦雅瞬间少了许多心理压力。
曾重浩跟著检察官抵达刑事组时戴了口罩,且面对陶谦雅的说明时又表现出极为悲痛的模样。
陶谦雅似乎被他的表现感动了,「请节哀,曾先生!我能体会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
「我妈她……虽然爱赌,对邻居也有点苛刻,但她对小动物很爱护的!不仅常常€€附近的野猫,家里养的那只鹦鹉她也很宝贝……」
「看得出来!」
曾重浩最后婉拒了观看辛素美遗体的邀约;通常家属都不忍看到至亲被解剖后的模样,因此称得上人之常情。
终于聆听完解剖报告,检察官与陶谦雅私下讨论关于辛素美是否该归类为刑事案件等细节时,趁着曾重浩在一旁等待的空档,汤英理很快接近。
她装作意外遇见,「曾先生?」
「啊!汤小姐。」曾重浩难掩惊讶,「€€怎么会在这……」
「来这里作笔录。」在辛素美家进行访问时,她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分,只说是路过并目击火灾现场,「你,看过你母亲的……」
他摇摇头,「我不敢看!听法医讲就够可怕了。」
「我想也是!」
稍微€€聊一阵之后,汤英理提及了起火原因可能是电热器所造成;曾重浩一脸悲痛,「唉!我早就告诉过她,不要再用那种老东西,她就是不听!」
「或许是故障导致的走火,不过机器本身被烧个精光,你记得大概是什么品牌型号吗?」
「嗯,大概记得。」
「能帮我写一下……」汤英理主动掏出便条纸,假意摸着洋装口袋,并对他歉然一笑。「啊!我忘了带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