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骏知道汤英理也听见了,但只见她托腮,完全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
「好!你在那边等着,我带人过去!」
结束通话,她扬起唇角说:「陈警官对于自己的想法还满坚持的?」
「他就相信曾重浩是孝子,不可能杀害亲生母亲!」方子骏摇摇头,「不过他讲的嫌疑人有明显的犯案动机……我们得详细盘查!」
「我了解,方组长尽管去吧,我会在这里待命。」
「麻烦老师了!」他立刻利用内部广播通知出动的消息,顺手取了公务车钥匙。
在离去之前,汤英理叫住他,「对了!目前是谁在盯曾重浩?」
「我让小贵子去!他做事细心,而且对于€€证特€€有一套。」他穿起背心,戴妥帽子,「他今天好像是去葬仪社吧?毕竟母亲过世,他有丧假!」
「我懂了。」
随着方子骏前往清查陈火木口中的可疑对象,刑事组办公室里的人少了大半。她主动询问简铭贵有关曾重浩的行踪,得到曾重浩「已经回家」的讯息。
『他大概五点左右才到家,现在房间的灯还亮着。』
五点左右到……汤英理瞄向时钟,指针指向五点十五分。「现场只有简警官你一个人吗?」
『嗯!只有我一个。』
「不太保险……」她推著眼镜,「最好再找另一个人去盯住里面的电梯;他都开车?」
『刚刚是开车。』
「没有€€的交通工具吗?例如机车之类的……」
『听他同事说他都搭捷运上班!好像没有……吧?』
一个曾做业务工作的,会只有车辆这种在都市里相对不便的交通工具吗?
「我知道了,简警官继续盯,如果他外出了,麻烦随时通知我!」
『明白!』
为了求证,她拨打陶谦雅的分机,好不容易接听了,传来的却是另一位较资浅的法医的声音!
『大脑老师吗?陶法医今天休假哦!』
「休假?」
『嗯!请丧假。今天是他伯父的告€€式。』
汤英理恍然大悟;之前他伯父办理后续事宜时,或许是专注在查案上,他几乎没有请假,直到今天……
算算时间,火化应该也已经结束了。她原本想打给陶谦雅,但考量到他此刻的心情决定作罢。
「蔡警官!」她回头,「我想问一下陶友春任职的分行位置……」
一问之下,发现分行就位于中正区,算是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那附近很难停车吧?」
「对!我跟组长去过,基本上除了高阶主管之外都没有自己的车位!」
曾重浩想必也是如此。她托著腮,「你帮我查一下从银行到他妈妈家附近,大概需要多久车程?」
「哦!」蔡誉伟很快找出熟悉的电子导航地图,输入两端的地址。「单趟大概……十七分钟!」
来回四十分钟……与他当日离开公司的时间几乎吻合。
只是他为何消失了两次?且两次行动中间隔了奇怪的二十分钟……
忽然间灵光一闪,她指向萤幕,「帮我查教堂的位置!」
「教堂?」
「就是与辛素美她家同时间起火的那所教堂!」
「哦!」他很快键入资料,「距离辛素美家直线距离大概三公里,如果是跟银行的位置……差不多耶!单趟十八分钟!」
由于起火原因已经解明,所以曾重浩中午那段假借吃饭外出的时间,就是回老家设定机器,并趁空档杀害鹦鹉;而另外一次离去则前往教堂纵火!
事实上,教堂起火只是障眼法,老家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如此一来,做案手法就能够破解了!」她食指抵住眼镜,立刻拨打给方子骏,「方组长!我终于弄懂了,电热器正巧为两地同时起火做了最好的解释,同时也说明了为何曾重浩要短时间离开公司两回!」
方子骏还在路上,不过听见她如此宣示,他当机立断,『好,我立刻给小贵子加派人手,要他们先逮捕曾重浩再说!』
十五分钟后,简铭贵与士林分局的员警会合。
「他就在上面吗?」
「没错!至少房间的灯光都没熄灭!」简铭贵如是说。
与老家的平房不同,曾重浩居住的公寓新颖而且门禁森严;管理员见到员警登门二话不说全力配合,他打了对讲机要求曾重浩下楼会客,其余员警则在电梯门口€€备逮人。
「奇怪……曾先生没接耶?」
简铭贵皱眉,「再打打看?」之后对讲机又连响了两回,但曾重浩依旧充耳不闻。
「他没从大门出去吧?」
「绝对没有!」管理员斩钉截铁,不过随即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
「不过什么?」
「他有可能走后门,平常上班他都习惯从后面这边出去,然后骑着机车……」
简铭贵楞了一下,激动地抓住管理员衣领,「你说他有机车!」
「有啊!蓝色的一百八十CC大速可达,刚买半年吧?」
他慌张的冲向公寓后门,用户成排机慢车停放于此,其中有一处明显的空位,喷漆标示著曾重浩的房号地址!
「糟糕……老师,对不起!曾重浩骑着机车逃逸了!」
***
再次踏入陶友春家门,陶谦雅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姿态回来。
「真是不好意思,你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还愿意回来一起帮忙整理爸的东西。」说话的是当初在手术室外狠揍他一拳的大堂哥陶承飞。
「没关系,我自己知道我多年没有回来,论情论理都说不过去。」
「其实爸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我们心里都有数。」陶承飞双手插腰,「妈跟国锋再一下子就回来,你想吃什么?」
「不用€€备我的份,我帮你收拾完就走。」
陶承飞望了他一会儿,「好吧!」
上了二楼,发现他当年的房间早已被改成了仓库,里头本来就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唯一稍有记忆的,大概就是那张床吧?
「这边……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清的,我们去书房。」
书房俨然就是陶友春的家庭办公室,若不是主人已经不在,就算是他们皆已成年,大概也很难堂而皇之地进来。
书房里没有太多奢侈品,大概就是书,还有一小柜的洋酒。
「你喝酒吗?喜欢就拿几瓶没关系。」
「我不喝酒,你们全留着吧。」陶谦雅走向办公桌,「里面的东西都要清掉吗?」
「嗯!还是要看一下,如果有什么存折之类的……银行方面的文件也稍微注意。」
「知道了。」
两兄弟默默进行整理工作,在清理旧书时,陶承飞还讶异的道:「奇怪……哪来这么多股票分析的书啊?」
他皱眉,「他玩股票?」
「我不知道耶!」陶承飞咋舌,翻出一整柜的书籍。「买这么多……那应该有在玩?可是连妈都没讲过啊!」
他笑笑的,「没想到伯父还有秘密是你们不知道的!」
陶承飞耸肩,「我跟国锋都很怕他,毕业之后就都住外面,真难想像妈当初是怎么愿意嫁给他的!」
「不生活在一起,哪里会知道一个人全部的优缺点?」
「也是!」顿了一会儿,他又说:「谦雅,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们?」
又搬出一叠厚厚文件的陶谦雅忽地停下动作。
「不光是爸,我们也都对你不是很好。」
陶承飞隐隐显露出悔过道歉的姿态,他看了却只想笑。
半晌后,他摇摇头,「都过去了!」
「嗯,要是以前我多照顾你一点就好了……」
陶谦雅刻意忽略他的喃喃自语,只是低头快速检视这些过去的文件。
忽然间,一袋小小的牛皮纸袋吸引他的目光。
他倒出袋子里的文件,令他讶异的是,这其中一份恰巧就是他小时候依稀见过的,那曾被他视为父母亲过世后的验尸解剖报告!
然而这并非是什么解剖报告,而是他父母亲生前持有的地契与财产清单,袋子里的其他纸条则是€€€€借据。
正式与非正式的借据加总起来大约十张,内容全都与他们家原先持有的地契财产有直接关联……说句直白的,陶友春利用了他弟弟死后留下的遗产,并将之作为资金周转之用!
至於这笔金流究竟拿来做什么用途……陶承飞脚边那些看似可疑的股票投资书籍,也就成了最明显的答案!
「我一直把你们当家人……」
陶承飞错愕回头,只见陶谦雅拿着成堆借据,双手不停颤抖,「我一直以为,伯父收留我是因为念在跟我爸之间的手足情谊,会这么严格的打骂教育也只是希望我成材……原来这一切我都想的太美好了!」
陶友春明明白白将弟弟死后的遗产当作弥补自己资金缺口之用!而那些打骂如今回想起来……则更像是投资失败、股票套牢时宣泄出来的心理压力!
陶友春没有疼爱过他这个侄子,反而把他利用到淋漓尽致,甚至在他大学之后就放任他自生自灭!
「他很早很早就开始赌了!」第一张借据产生在收留他不久,也就是正式取得他父亲生前的遗产之后!「而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谦雅!我……」
「我要走了!对于这次案件的追查,就当作是我对陶友春的最后一份情,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咬牙切齿说完,立刻抓着外套往楼下飞奔!
「谦雅,对不起!你等一下……我不知道我爸他……」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告诉你,陶承飞,你们根本不配把我、把我爸妈当作是家人!」他压抑著怒气,下颚抽动的仰望着追来的陶承飞,「你们充其量,只是一群有著血缘关系的小偷而已!」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陶谦雅怒不可遏,才想从大门离开,却赫然发现外头天色亮红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