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阵子,阮氏春终于出现在警方的灯火下。
但他不是一个人出现,他还挟持著魏盛辉,身旁两人拿着枪抵住人质的胸口,他们全神戒备!
「阮氏春!」英理冲著他大吼,而埋伏在旁的警员全都默默举起枪口对€€他们!
阮氏春处在反光的位置,因此他看不清英理的模样,只能依声音来向回话。
「€€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即便面临巨大压力,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英理向前走了几步,并示意陈火木€€跟上来。「跟你一起工作过的越劳提过你,他说到在工地的意外发生前一晚,你曾经跟他说你就快要见到女儿了。」她撤下话筒,「我相信你一定很高兴;她怎么了?」
他嘴角的笑容一闪即逝,「她生病了!心脏有问题……需要开刀,要很多很多钱,但是她没办法再等了!所以!所以……」
原来如此!只有拿到大笔医药费,他才有可能再跟女儿见面!「所以你才听从指示,冒险犯下这样的案子,是吗?他们承诺会支付你女儿的医药费?」
他用力点点头,环顾身边的伙伴,「其他人也都跟我有一样的理由……只要我们肯做,我们家人都会好过一点!」
「但就算你女儿好起来了,要是你无法陪伴著她长大又有什么意思?把枪放下!顺便告诉你的伙伴把枪€€掉,把人质放了,现在还来得及!」
阮氏春犹豫了,英理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正在思索,在场所有的警员屏息以待,直到他跟同行的越劳说了几句母语,他们虽略有迟疑,但仍纷纷将枪械€€掉。
最后只剩下他了。她注视著,而阮氏春先收起枪械,但左手仍紧紧扣住魏盛辉不放。
就在此刻,电话铃声响了;是他的电话。
阮氏春毫不犹豫地接听,「喂……」在众人屏息以待的情况下,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手机陡然自他手中脱落,他的神情仿佛像是失去了一切,紧接着是难解的仰天痛喊!
「阮氏春?」
他与魏盛辉很靠近楼层的最外缘,突如其来的情绪不稳几乎震慑了所有人;就在魏盛辉趁此机会挣脱箝制的同时,自英理身后爆出一声枪响€€€€
子弹€€确命中阮氏春的腹部,那人又开一枪,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它将阮氏春推向空中……
推进难以拯救的深渊里。
「阮氏春!」英理连伸手都来不及,他就已经消失在楼层的最外缘;陈火木等人立刻把连滚带爬的魏盛辉给保护住,也有其他人前去确认坠楼的阮氏春。
无须猜测,从将近五层楼高的位置坠落,尤其还是先挨了两枚子弹,阮氏春早已回天乏术。
「为什么开枪?」
她回头,而扣下扳机的方子骏这才缓缓收回枪口。
「老师也看到了,他听到来电之后情绪非常不稳定!我这是为了保护议员与€€……」
「他是悲伤到几乎难以自持,难道方组长看不出来吗!」英理盯着阮氏春€€在地上的手机,「那绝对不是李月娇打来的……绝对不是!」
「不管如何,至少危机解除了!」这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方子骏立刻向周增祥报告,而陈火木则指挥警员将其余五名犯案的越劳带回警局。
「老师……」
英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然而她却像是失神般的捡起阮氏春的手机,并从高处遥望坠楼的他;倒在血泊里的他仰躺着,守在底下的警员望着她,一脸茫然。
她压开萤幕,从裂了一角的萤幕中,清楚看见一名年轻妇人与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女童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只能在照片里看见了。
*
剩余五名外劳尽管涉案,但与主谋联系的全依靠阮氏春,因此透过他们难以更进一步的厘清案情,五人全依绑架勒赎的罪嫌移送法办。
至於魏盛辉,在一连爆发工安事故与遭绑架之后,日前已退出市议员参选,但其自白影片经不明管道外流,短期之内仍成为媒体与社会舆论的话题;媒体将绑架案解释成外籍移工因不满资方待遇,愤而绑架雇主的事件,外籍移工受雇的权益与自由更换不良雇主的诉求,再度浮上台面。
但真正的原因,只有警调人员清楚事情全貌。
阮氏春的妻子在事发后迅速抵台;英理亲手将阮氏春的手机归还。
她泪流满面;透过翻译,英理始知那通紧急电话,是她拨打的。
她们的宝贝女儿,在事发两小时前不幸过世了;李月娇利用人头帐户确实将款项转给了阮氏春的妻子,但其心脏手术却不幸失败了。
他的女儿,终究还是没能活过来。
「他的内心一定很矛盾,但为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做了。」只是结果不如他们的预期。
而透过新闻媒体闹得沸沸扬扬的外籍移工的劳权,大概又会像之前那样船过水无痕吧?他们远渡重洋,来到这片土地为生存而战,却鲜少人关心过他们的权益。
仰望着灰€€€€的天空,英理由衷希望阮氏春能真正见到他女儿……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只是,这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奢求?
她不知道。
*
一大早,刑事组的侦讯室里,黄韵嘉正在接受审讯。
在平稳的嗓音里,她针对下毒谋害林品毅一案详细说明,其中包括如何将蓖麻毒蛋白交给药头,再让他把毒素掺杂在贩售给林品毅的毒品中都供称不讳。
而且在英理的审讯下,更进一步的解明了犯案动机;黄韵嘉解释林品毅平常对她并不坏,但吸毒这件事在两人关系中确实成了一个未爆弹。
「如果不是遇见他的话……我或许真的会不顾家人反对接受品毅的求婚!」
「送给€€婚戒的人吗?」黄韵嘉点头,英理续问:「见过他吗?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她摇摇头,指称两人是透过交友APP认识的;该名男性自称在科技业工作,一配对之后就对她展开热烈追求,尽管没见过面,但有通过好几次电话,也送过她不少礼物。
在与林品毅的关系中得不到安全感,黄韵嘉进而把感情重心渐渐转移到他€€€€昵称为「安格斯」的男子身上。进而对他倾诉目前这段并不顺遂的感情,他非常同情她,并说会「想办法」替她处理。
然后就寄给她蓖麻毒蛋白,并说这能给林品毅一个教训,但黄韵嘉事前完全不知道这东西能致人於死。
「最后一次与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品毅死的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连系不上了。」她掩面啜泣,「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能杀人的!」
「然后€€就在昏迷的林品毅舌头上扎针?」
她点点头,「我打给他!他说这样能够脱罪……」
「没有人会发现的」。他对她如是说,并且教她如何布下林品毅看似触电身亡的疑阵。
但即便黄韵嘉如此供称,她对于整段供词却相当怀疑,并认定黄韵嘉早就萌生杀害林品毅的想法。
但对于她所说的那名男子的真实面貌,英理仍无法完全下定论;而网路交友中运用假身分骗人的案件层出不穷,在查缉上也困难重重。
只能确定一件事€€€€有人趁虚而入,逮住了这个借刀杀人的机会。
侦讯结束,英理拨著头发回到座位,还歇息不到三十秒钟,她的桌面忽然多了一瓶黑咖啡。
「怎么啦?才早上十点€€就哀声叹气!」
周靖琳双手搭住她的肩头,她推著眼镜,「最近发生太多令人心寒的事情了!」
阮氏春的遭遇让人气馁,而贸然开枪的方子骏也令她疲惫,但却又是每天工作必须面对的人。
「专案的事吗?」
她轻抿嘴唇,点点头,「嗯!」
「€€是办了太多案子不开心,我是因为迟迟没有突破而不开心!」靖琳收回手,「€€还要写报告吧?不打扰了,咖啡记得喝。」
「嗯……周警官!」
「啊?」
望着她的侧脸,英理开口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嗯……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
「哦,好呀!€€想去哪?」
「找一家……稍微高档一点的餐厅好了?」她直觉想到汤智超提过的法式餐厅,「我有事情想跟€€讨论……很重要的事。」
靖琳心跳忽地加快了些,「很重要?」
「嗯。」英理的眼神很专注,「餐厅我来找!总之……记得€€忙得太晚。」
「哦哦!好呀。」
得知晚上有约会!靖琳笑€€了眼,回到座位的脚步不自觉变得轻盈。
但刑事组的报案电话总是不分时段的轰然响起!
*
大安区某处,两名歹徒持刀闯入一名单身女性家中;接获报案的靖琳独自开着车,与其他刑警火速出动!
屋主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据报两名歹徒尾随着下班的她返家,趁她开门不备时持刀闯进家中;邻居透过窗户目击男子对屋主使用暴力之后赶紧报案。
「这个时间才下班?」她透过无线电发出疑问。
『可能是值夜班吧?€€想这么多,救人要紧!』
公寓位于四楼,这里虽是社区,但戒备松散;由于门遭到反锁,刑警透过隔壁住户的阳台进入室内。
两名持刀歹徒虽起身抵抗,但终究被警员迅速制伏!
「等等……这两个,不就是之前被打伤送医的那两个人吗?」向荣指著被上铐的两名歹徒喊道。
「被打伤送医?」靖琳语调陡高,绕过来看清这两人的脸。
「嗯啊!就是潘裕焕第一次跟人在纪凡希起冲突……」
潘裕焕!靖琳瞳孔陡缩,想起了之前跟踪时他们忿忿不平的谈话。
「我去看看屋主!」她沿着血迹冲进浴室,在里头赫然发现血流如注的叮当!
「快点……救我……」
她遭到€€绑,被压在浴缸里动弹不得;靖琳随手拿了浴巾替她压制伤口,才发现她的两只手布满大大小小的割伤,看似恐怖,但每一道都不深。靖琳立刻看穿这是凌迟威胁的把戏,目的并非立刻取人性命,而是要让人心生畏惧。
那两名年轻男子大概是为了替潘裕焕报仇,却又无法动吴健雄分毫,愤而转移目标对叮当下手!
「€€没事吧?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待会儿就立刻送医。」
叮当脸色发白,还未褪下的洋装如今满是鲜血;她被靖琳搀扶著爬出浴缸,在等待救护车来临之前先在外头稍事喘息。
「€€这里有没有急救箱?」
「在电视柜……」
靖琳先替她清洗、消毒伤口后再涂抹药膏,并用纱布做紧急处理;叮当稍微恢复精神之后,也随即认出她来。
「除了手、脚之外,他们没再对€€怎么样吧?」
叮当脸红著摇摇头,靖琳环顾室内一片狼借,「€€这个老板娘,看似能在店里呼风唤雨,但只要出了那个范围,€€还是只能自求多福!」
「我可不像Lisa姊那样身手了得……跟€€相比也差得远了!」叮当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