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琳。」英理仍笑着,但语气已经稍稍变得严肃些;靖琳嘟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机给她。
瞄了一眼,她解锁手机回拨。「喂!蕙珠,找我做什么……哦,今天有空呀……我还在家里。」
靖琳仰头一口气喝掉剩下半瓶气泡水。
「失忆?」
英理忍不住提高声调。「这样子呀……可能是脑部感染?做过详细检查了吗……没关系,如果需要转诊的话,我可以先联络一下学长,嗯……好,我过去看看。」
「连医师要€€帮忙?」
「啊,好像有个特€€的病患罹患失忆症……刚好聊到记忆!」她耸肩,「我换个衣服就出门,€€要陪我去吗?」
她€€开眼,「反正€€们讲得那些专有名词我又听不懂!」
哎呀?这是在赌气吗?英理笑叹,「好吧!那我自己去。」
望着英理回房的背影,靖琳捏扁铝罐,用力€€进回收箱。
大约十五分钟后,英理走出房门时,已经又是那看惯了的哥德萝莉塔风的打扮。
她来到客厅,却发现靖琳已经站在那里,俨然是绑上马尾、穿着西装€€备出门的姿态。
「啊不是要出门?」她甩著车钥匙,「走呀!」
第171章 14记忆之钥-2
再次醒来之后,她的情绪还是显得有些不稳;心理医师原本邀请她去诊疗室作评估,不过病房、病床已经是她唯一较确定的环境,在记忆完全丧失的情况下还要求她到陌生的地方进行诊疗,对她来说又是另外一种刺激。
因此,心理评估的场地顺理成章地改成在病房内进行。
「€€好,韦小姐!我叫连蕙珠,是心理医师。因为€€刚醒来,为了确认€€的情况,由我来为€€进行心理状态评估。」
戴着眼镜的女人体态娇小,看似相当无害,但她依旧警戒往后缩。「要……要做什么?」
「€€不用害怕!只是问几个问题,做一些简单的确认。」
「医师!进行的时候,我能陪在依珊身边吗?」看着韦依珊,冯怀生的表情已经从原本的欣喜变成忧虑。
只因他明白,丧失一切记忆的韦依珊,等于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女友了。
「虽然一对一回答问题会比较专心;不过如果韦小姐真的很不安,需要你陪伴才能作答的话,也是可以的。」
「依珊……」
「都好。」她无精打采地说。
连蕙珠拉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了下来,「那,我们开始吧!」
*
两人抵达连蕙珠所任职的医院,而双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震撼弹。
英理忍不住高声重复,「『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分?」
「嗯!包括自己的名字、年龄等资料,以及家人有哪些都回答不出来。」
「那,常识问题跟认知状态呢?」
「常识的部分正确率很低,举凡地理常识跟数学、空间逻辑推演都低于正常水平。」连蕙珠无奈抚额,「她就连世界上最大的海洋都能答错!」
「从外表看得出智力受损吗?」一般若病患的智力有受损,可以从眼神、脸部表情的协调性判断出来。
连蕙珠十分坚定地摇摇头,「没有!她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
英理托腮,「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年龄,事发瞬间的前后描述也说不上来,所以是€€失了情节记忆……生活技能呢?」
「这大概是唯一正常的部分了;自行穿衣、绑鞋带、削水果这些都还做得到。」
表示此人还能够正常生活,可喜可贺?
来到病房,英理终于与连蕙珠所说的人碰面。
韦依珊。她护照上的名字,新加坡人,来台工作第五年,任职某国内知名药厂研究员,个性开朗健谈、喜欢登山,但就在上个月底独自进行奇莱主峰的攀登时不幸跌落至一处地堑;该处积水且位置隐蔽,是靠著电子表的卫星定位,加上男友冯怀生在事后机警地寻求协助,终于让她在受困两日后获救。
但身体严重失温,加上右脚骨折、腰背处与头部受创,生命一度垂危,但抢救后情况逐渐好转,转至一般病房,终于在昨天上午醒来。
然而,院方很快就发现,韦依珊已经不记得任何她应该记住的事了。
英理到场时,她正吃着奇异果,精神状态跟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但外表确实看不出智力有受损。
「她的男友暂时回公司了,他家经营小工厂,在韦小姐醒来之前每天都花很多时间陪她。」
「长相挺漂亮的嘛?」一直插不上话的靖琳终于开口,「她家人呢?」
「她的手机在受困的那两天泡坏了,资料没抢救回来,所以整个联络的过程变得有些曲折……在前天总算联系上了。」
「前天?都已经两个星期了耶!」
连蕙珠微微沉下脸来,「我们不是警方!只负责把病患救活,并不负责联系家属与追踪等其他事项!」
靖琳莫名有种受气的感觉;她瞪着连蕙珠,但连蕙珠全然不把她当一回事。
「学姊能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吗?不管是反应、大脑的部分,还是其他的……」
英理双手插著裙子口袋,站在床尾注视韦依珊,「她的工作是负责哪个项目?」问话却是朝着连蕙珠去的。
「这个……她男友说是药厂的研究员……」
「负责跟新药开发的相关研究吗?还是生产制程?」
连蕙珠面有难色,「我只知道她是知名药厂的研究员;我曾透过采购部门借助关系打听,但该公司推说是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英理挑眉,「那八成跟开发或是人体实验有关,如果是新药开发……或许能借由医疗期刊或论文上找到一些线索。」
「对耶!我都没想到……」
「让我看一下€€的脚!」英理纯粹告知,不等病患同意迳自掀开棉被。
右脚因骨折打了厚厚的石膏,但左脚脚掌是裸露的,有明显的拇指内弯,甚至还有轻微的鸡眼。
「她几岁?」
「三十六岁。」
「€€刚刚说她是山难才造成失忆的;她平常很喜欢运动?」
连蕙珠点点头,「她男朋友是这么说的!」
「韦小姐,€€平常喜欢穿高跟鞋吗?」
面对问题,韦依珊一脸茫然,「高跟……鞋?」
「就是这个!」英理脱下右脚的鞋,捧於手心展示,「我手上这只鞋是尖头,缎面质地;看见脚跟这个拱起又细长的鞋跟吗?这就是高跟鞋!」
她盯着那只鞋,态度异常专注,「哦……」
「€€有很多这样的鞋吗?」
「很多!」
「所以€€的脚才会变成这样。」英理指著她的脚趾内翻,「美丽的代价!」
她穿回高跟鞋,扬起一指,「不过,研究员照理说在实验室里,应该会固定穿着一种平底的橡胶鞋;如果她真的这么喜欢运动……想必也有很多非高跟鞋的鞋款。但她已经有这么严重的脚趾内翻与轻微鸡眼?总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靖琳忍不住提问。
「嗯!依€€的眼光来看,我已经很喜欢穿高跟鞋出门了吧?」靖琳拼命点头,她微笑,「但我的脚趾内翻的程度还不如她,且也没有鸡眼!她只比我大两岁……所以,如果不是她平常穿高跟鞋的时间很长,像是柜姊那种职业;就是她的鞋款会给脚掌、脚尖带来很大的压力。」
「哦、哦。」靖琳讷讷的点头,「所以€€在怀疑她的职业吗?」
「还不到怀疑的程度,毕竟蕙珠都说了已经向公司确认过。可能她以前的职业需要经常穿高跟鞋;她五年都做相同一份工作吗?」
连蕙珠回答,「没错。」
「新加坡虽然近年来换了国家领导人,但人民所得却不断攀上新高;放弃相对容易获得高薪的环境,离乡背井来台湾这种薪资长期停滞不前的地方?我总觉得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汤英理!€€这句话怎么给人一种……淡淡的哀伤感呀!」
「这是客观事实吧?」英理一脸理所当然。
「是、是没错啦……」
英理持续观察韦依珊的头部包扎,「已经开过脑部手术了吗?」
「做过外伤缝合!」
「看样子就算有脑部感染,细菌也是从其他部位入侵至脑部的。」手掌停在韦依珊肩头上方,她这次很礼貌的询问了,「我可以稍微看一下€€的身体吗?」
「身体?为什么?」她很明显摆出防卫姿态。
「只是肩膀、腰跟双手而已,€€有权利拒绝。」
韦依珊摇摇头,「身体不行!手的话……」她挪开保鲜盒,把双手摊开。
英理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将她手掌摊平、手背朝上后仔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是手掌朝上,紧接着是手腕、手肘等处。
「怎么了?」
「很明显,€€惯用右手,手掌的割伤是陷入地堑时挣扎所碰出来的吧?」英理抚过她的包扎处,「指甲剪得很短,€€平常的习惯就是留这长度?」
韦依珊颇不确定的点点头,「不行吗?」
「当然不是!看样子是我比较热爱打扮……」望向她的左手时,英理忍不住推了推眼镜。紧接着她特€€触摸韦依珊的右手掌。
这些茧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韦依珊用力甩开英理!「不要这样碰我!」
「抱歉。」
「看够了吗?我要休息了!」她拉着棉被躺下,显示其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样子应该可以了吧?」连蕙珠拉着英理正€€备离开,不料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学姊?」
「啊!」英理凝视著她,直到离开前才匆匆收回视线。
*
与连蕙珠暂€€,还没走到医院大厅,靖琳立刻挽住她。「€€看出什么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