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她有些结巴地开口：“我……我昨晚断片了……早上没找到合适的衣服，所以才……我、我会洗干净之后给你送回去。”
韩妤茗听她这样说，视线从茶杯中抬起，看了看她，而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眼中带着让盛妍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
盛妍自从进了这会谈室之后，谈话的节奏就完全被她带着走，情绪七上八下的，尽管韩妤茗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
听见她这么说，盛妍心中那个小人儿不由大声喊出：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韩妤茗听见她的问题，抬眸看着她，安静了几秒，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确定想听吗”
恰在此时——
刘姐敲了敲门，拧开了门把手，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对两人笑了笑：
“你们聊的怎么样”
韩妤茗对她略一颔首，之前对盛妍露出的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同刘姐淡淡地应了句：
“还不错。”
“我正打算约盛小姐一会儿的晚餐，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
盛妍正在反思自己。
她以为自己这么多年跟韩妤茗没见，自己也跟以前完全不同，变得自信、骄傲，所以哪怕日后和韩妤茗重逢，反应也应当是不同了。
其实她设想过她们俩的相逢。
或许是多年后两人在事业上各有所成，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合，百货、咖啡馆、书店……重逢的时候仔细看对方几秒钟，才将人认出来，而后互相点头致意，就过去了。
又或者是自己还记着当年的事情，出于记仇的原因，选择对韩妤茗视而不见。
平静的、泯恩仇的、和好如初的……
盛妍想过无数种，却偏偏没想过，她和韩妤茗有一天会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
而且自己还是落荒而逃。
等到一开口聊天，又还是悲哀的一点都没变，像是以前那样任由对方牵着节奏走，哪怕那人不开口，也下意识地从对方的动作、神态里去猜测对方的心情。
然而真的很久不见了，她已经猜不出韩妤茗的意思了。
盛妍仍沉浸在自己复杂的心绪中，听见韩妤茗的话，忍不住就接了一句：
“我、我晚上和朋友有约了，抱歉，韩总。”
哪怕是对于那些只见过一次的419对象，这话也显得有些绝情。
但盛妍这会儿心绪不定，只是顺着本能不想和韩妤茗相处，所以说出拒绝也是她的正常反应。
听到她的话，刘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韩妤茗只垂了垂眼眸，挡住自己眼中的失落，好一会儿才重新抬眸，恢复原先那淡漠的样子，同刘姐道：
“她当代言人我没有意见，不论是形象还是粉丝基础都很不错，合同我已经让助理带来了，如果盛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看看。”
韩妤茗本来也不是抱着考察合作对象的目的过来的。
她只是想要见到盛妍而已。
盛妍听见下面转入公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将注意力挪到合同上，接下来的会谈室里很是安静了许久，大家终于都不必为找话题而绞尽脑汁。
……
一个小时后。
盛妍签订了合同，跟韩妤茗礼貌地握了握手，而后同刘姐道：
“那我先回去了”
“刘姐，您之前说的跨频道合作的事情，一会儿可以麻烦将相关的文件发给我吗”
刘姐赶紧应道：“那行。”
盛妍心中松了一口气，回身往总部的电梯间走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地、冷静地想想自己和韩妤茗的事情。
那到底是什么坑爹的平行世界线，居然让她和韩妤茗睡到一块儿
平行世界是被外星人入侵了吗世界末日了吗三观需要纠正吗
感觉到她情绪崩溃的系统，决定闭紧嘴巴不招惹她。
盛妍耐心地在等电梯。
但今天刚回到自己世界的她显然没感受到世界对自己的善意。
一个电梯她等了五分钟愣是没等到。
盛妍的目光几乎都盯死在了那个跳动的楼层数字上。
明明六部电梯，却一个都不响应她的召唤，盛妍感觉自己今天大约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好不容易听到“叮咚”一声，她快步走了进去，电梯门正要合上，韩妤茗却也已经带着助理走到了跟前。
盛妍：“……”
她只能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按了按开门键。
韩妤茗身边那个看着脸嫩的小助理对她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
盛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韩妤茗，没说话。
跟对方在同一个空间内，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只好继续盯着那跳动的数字看。
结果就在数字跳到3的时候，韩妤茗忽然开口了，问了一句：
“早上忘了问你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小助理愣了一下，以为韩妤茗在同她说话，有些愣神，不知道自己的上司为什么要问这个事情。
她抬眼去看韩妤茗，却发现自己上司的目光放在之前给她们俩留门的那个模样格外好看的人身上。
于是小助理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
盛妍还想装作听不见，奈何对方的目光太灼热了，她只能回答一句：
“不记得了……”
其实她更想跟韩妤茗强调一下，不要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在有第三人在的情况下聊这种问题。
但一来她们俩重逢的场面太尴尬，二来现在的韩妤茗脾气更让她摸不透了，她只能选择敬而远之。
昨晚的意外她反正是失忆了。
混过这三天，她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线了，也不用在这儿纠结跟韩妤茗的微妙关系了。
盛妍如此想着，总算能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坦然一些。
韩妤茗没再说话，让电梯安稳地到了一楼。
盛妍先一步跨出轿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跟在后面的韩妤茗看了看她的背影，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助理，让她去将车给开过来，自己长腿一跨，跟上了盛妍的身影。
“等一下，我还有话没说完。”
她在后面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追自家闹脾气的小媳妇一样，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
盛妍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重看着她。
“你之前不是问我到底什么意思吗”
“我好像还没回答你”
韩妤茗平静地走到她的跟前，将之前她们在会谈室里还未进行完的对话给复述了一遍。
盛妍下意识觉得这内容会出乎自己的意料，在韩妤茗开口之前，忍不住抢过了话头。
“是这样的——”
她说：“虽然我说我忘了昨晚的事情，像是有些耍流氓，但是我真的打心底对这意外感到抱歉，我可以给您您想要的补偿。”
“所以可不可以也请您不要将这意外放在心上”
韩妤茗听她这么说，眼中浮光掠影地闪过几分笑意。
她若有所思地顺着盛妍的意思安静了几秒钟，才重又开口道：“你很不想跟我重新联系，是吗”
盛妍有些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尔后才同她道：“您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联系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我以为当年的事情证明了我们俩好像不太适合做朋友，您认为呢”
听着她换过来的一句一个敬称，韩妤茗心中很不舒服，像是亲手给对方递了一把刀，任由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扎在自己的心口。
但她没有改变自己的神情，因为她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
她忽然开口问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盛妍被她突然跳转的话题弄得有些懵，但她还是飞快地接了句：“没有，我单身，怎么了”
这跟她刚才的话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韩妤茗慢慢地道：“我也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似乎不太适合继续做朋友。”
盛妍亲耳听她这么说，整个人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了。
当初对方莫名其妙地跟自己失去联系之后，她就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这个回答了。
可是再听到她们俩不能做朋友这件事的时候，盛妍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韩妤茗下一句冒出：
“我一直都没想跟你当朋友，因为我喜欢你。”
“是情侣间的那种喜欢。”
“既然有昨晚的事情在前，你目前又是单身，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甚至将盛妍从之前的那种恍惚里拉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