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楼比一楼更冷,走廊上杂物也更多。除了乱七八糟的废纸和一如既往的血迹之外,还有很多女人的头发,以及倾倒的课桌。
她们踏过课桌艰难地往前走,许幼鸢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废纸,似乎是一摞摞的考卷。她将考卷拾起来琢磨。
“许幼鸢,我找到教室了。”时悦招呼她过来。
“来了。”许幼鸢将几张考卷塞到口袋里,小跑到时悦身边。
时悦的探照灯打在门牌上,的确是这儿。
许幼鸢说:“这个场景最重要的线索应该就在教室里,我猜进去后一定会遇到危险。时悦,要不然你就在外面等……”
“不。”没等许幼鸢说完就被时悦给否了,“我跟你一块儿进去。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如果有危险发生,多个人多个帮手。而且人不能永远放任缺点不管不是么,得给我机会好好克服克服。”
许幼鸢笑:“你都这么完美了,怕鬼而已,不算什么大毛病,很多人都怕。”
时悦心里将许幼鸢说她完美的那句话重播了十来遍,摇摇头:“反正我就要进去。”
“行,不过咱们约法三章,就算看到什么,再害怕也别大声叫,不然会吓到我。”
原来许幼鸢的夸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什么态度,我是那种被吓一跳就大声尖叫的小毛孩子么……”
时悦正说着话,门牌毫无预兆“咣”地砸在地上,时悦一把抓住许幼鸢的胳膊,脸色惨白。
许幼鸢被捏痛,嗷地一嗓子出去,将卧在窝里睡觉的阿双都惊起来了。
“抱歉,我一时激动。”时悦很诚恳地道歉,心中庆幸,差点真的叫出声来。
“小崽子力气还挺大,能留着打鬼用么?”许幼鸢晃晃胳膊,走到门口,踮起脚尖透过肮脏的玻璃往教室里看。
教室里的布局很诡异,大多数的课桌都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只有两张课桌并排放置着,桌面上似乎有刻字,还有一张讲台。
课桌和讲台肯定有线索。
许幼鸢往里试着推了推,教室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推开了。
当她推门而入,就要往里走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撑门的手臂也顿住了。
感觉到许幼鸢突然停顿,站在她左手边的时悦也立即定在原地,小声道:“你发现什么了?”
许幼鸢的眼珠子向右滑动,暗示时悦向她撑着的门后看。
此时门被许幼鸢推成了80度,几乎和她们俩前进的方向平行,目测与门后的墙中间有半米多宽的距离。
门上只有一个小窗户,一双布满了血丝,极其惊恐的眼睛漂浮在窗户之后,正在紧盯着她们。
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眼珠。
时悦只和那眼珠对视了一下,手掌心里出了一层的汗。
“只要咱们一往里走,门关上的一瞬间,它肯定会袭击咱们。”许幼鸢几乎用唇语和时悦交流。
时悦非常赞同她的话。
“所以……”
“就别让门关上了。”
许幼鸢将门用力往墙的方向折,时悦去教室里搬桌子。倒在地上的桌椅这么多,随便搬一搬就能摞成一个人的高度。
将桌椅抵住门,不让门合起来。
躲在门后的女鬼被卡住,用力推推不动,死命拔拔不出。
女鬼:“喂……喂!放我出来!”
时悦和许幼鸢拍了拍手上的灰,进入到教室里。巡视了一圈没什么异常,许幼鸢的目光落在了讲台上。
讲台是许幼鸢熟悉的那种结构,很宽,两侧是柜子,中间有个空间,完全可以藏人,或者藏鬼。
许幼鸢走到讲台后一看,果然有个半米宽的空间,不过它的高度在许幼鸢膝盖的位置,身后是黑板,所以站着的时候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有蹲下来才能看见。
许幼鸢的预感是对的。
讲台下方躲着一只高空摔死的鬼,它的脑袋在坠落的时候被拍烂,只剩下左边的一半,抱着膝盖表情阴沉,残缺又恐怖的模样无论哪个正常人看到都会被吓傻。
它躲在这儿就是特意来吓人的。
人都有好奇心,硕大的讲台立在这儿本身就足以吸引玩家的注意力,这个极容易隐藏的空间更是吊人胃口,很多人会来确定一下里面有没有鬼。
只要蹲下来看一眼,保管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来了,它看着那双穿着黑丝和高跟鞋的双腿在眼前晃来晃去,终于,动作停了下来。
从腿部的姿势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蹲下来一探究竟了。
讲台下的鬼慢慢把头往前伸,调整好了最吓人的状态,等待着玩家悦耳的尖叫。
并没有玩家。
出现在鬼面前的是一串被编成一长条,红色的柱状物。
鬼:“?”
“咔哒”一声,一束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升起,鬼看清了,眼前是一串1000响的鞭炮和一个马上就要点燃它的打火机。
许幼鸢蹲了下来,头顶上的探照灯直射鬼的眼睛,鬼惨叫一声跌了回去。
“没什么好说的。”许幼鸢道,“快过年了,就祝你新年快乐吧。”
许幼鸢点燃了鞭炮,丢进讲台里就跑。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鞭炮热闹清脆的响声震动了教学楼,甚至让阴沉了不知多少年的鬼山都陷入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
许幼鸢和时悦堵着耳朵远离讲台,讲台中火光四射,鬼的惨叫连绵不绝。
鞭炮最后一声巨响之后,整个鬼山恢复了平静,许幼鸢和时悦往讲台里一看,鬼已经被炸成痴呆。
许幼鸢拿出外卖工具箱,看里面还有一挂鞭炮可以购买,对着教室外不断探头进来的鬼怪们道:
“你们还有谁想尝尝它的厉害?”
鬼怪们立即四散奔逃。
“许幼鸢,你是货真价实的鬼见愁了。”时悦看鬼怪们跑了个干净,心里也踏实不少。
“但愿吧。”许幼鸢却没有安心,她感觉这个场景最重要的秘密还没浮出水面。
许幼鸢检查了讲台两旁的柜子,没有异常。时悦走到那两张课桌前,探照灯一照,触目惊心。
这两张课桌上都刻满了字,但是内容完全不同。
左边的课桌上全都是用油性笔写的祝福的话:
“祝小乔永远漂亮,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
“小乔全世界最美!”
“毕业了也不能忘记我哦”
“快点和那个丑八怪划清界限吧!爱你!”
还有很多卡通和爱心,这张课桌应该是属于一个叫小乔的女孩。
而右边的课桌则用尖锐的工具刻满了无数谩骂:
“这么丑还好意思活在世上”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别让我再看到你那张丑脸”
“新闻与传播学院之耻”。
许幼鸢瞥了一眼:“校园暴力真是随处可见啊。”
时悦从右边课桌的桌斗里翻出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也被划得乱七八糟,用红色的马克笔写上了大大的“丑女”两个字,翻开书包,里面灌满了已经凝固的胶水。
有一些东西被凝固在胶水中,时悦把它们掏出来放在课桌上。
这时她们两人头顶上的探照灯熄灭了,她们换了之后只剩下六个。
“这个书包的主人叫彩英。”时悦将探照灯打在一大坨胶水上,依稀能看清里面有个学生证。学生证上的照片不是很清晰,但主人的轮廓还是能看个大概。国字脸嘴也比较大,厚厚的刘海遮在眼前,几乎将大半张脸都盖住了。照片不过照到肩膀的位置,就能看出彩英驼背非常严重。
“无论哪个国家青春期的小崽子们都精力太旺盛,也不想着将精力放在正事上。”许幼鸢“哼”了一声。
“嗯?”许幼鸢忽然想到了什么,将一团考卷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课桌上铺平。
时悦:“这是什么?”
“我在走廊上发现的考卷,不是空白的,而是填写过的,还有名字和学号,我就捡起来了。一般来说游戏里不重要的线索是不会做得这么细致的。”
两人一块儿将皱巴巴的考卷铺开,这是彩英的试卷,学号39,分数还没她的学号高,看来彩英不仅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还是个学渣。
“这是小乔的考卷。”许幼鸢敲了敲另一份试卷,同一份试卷小乔考了129分,学号04。
看到“04”这个学号,许幼鸢想到了404公交车。这两个极为相近的数字不知道是否有联系。
“一个学渣一个学霸,一个特别受欢迎,一个日常被辱骂。”时悦继续掏彩英的书包,“看来这两个人很有故事,大概这就是鬼山大学的神秘往事了。这两个人会是死对头吗?漂亮的学霸其实蛇蝎心肠,是校园暴力的主脑?联合其他同学害死了学渣?还是说学渣长时间被欺负,产生报复心理报复了学霸?许幼鸢,你觉得是哪个故事?”
时悦一边说一边掏,掏出了一张沾了不少胶水却还能打开的笔记本。随便一翻,掉落了两张照片。
许幼鸢拾起其中一张,照片里有两个女孩,高瘦打扮又时尚的女孩脸部分已经被戳烂了,用的力道极大,几乎刺穿照片。她搂着另一个矮胖的肩膀。矮胖女孩有严重的驼背,这不就是彩英么?
彩英的刘海依旧厚重,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在笑。
许幼鸢将照片翻过来,照片背后写着“小乔&彩英”。
“时悦,看来你的猜测完全走错了路线。这两个人应该是好朋友。”
时悦道:“至少在这张照片小乔的脸被戳烂之前,她们俩应该关系不错。让我再猜一猜,估计是这份友情遭遇了背叛,导致两人决裂。许幼鸢,你看这张照片,也太可怕了。”
许幼鸢接过照片,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还会感到格外不舒服。
这是全班的大合影,看起来像毕业合照,彩英没有在其中,而站在中间的那个姑娘的脸依旧被划烂了。从照片下方的标注对照来看,被划掉脸的依然是小乔。
这张合影最让人难受的地方不是脸被抠掉的小乔,而是照片里其他人的表情。
她们全都在笑,可是笑得非常勉强,甚至带着清晰的恐惧,似乎在拍照人喊“微笑”的同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笑容还来不及收回。
将这两张照片都放入口袋里,许幼鸢见时悦在翻那本笔记本,不时挑挑眉,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许幼鸢,咱们都猜错了。她们俩既不是仇人,也不止好朋友那么简单。”时悦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这个彩英暗恋小乔很多年,而且对小乔的占有欲非常强,强到小乔多和别人说句话她都要吃醋的地步。这本笔记本就是彩英的日记,打开每一页都能糊我一手的醋意。不过她从来都没有跟小乔说过这件事,因为自卑,觉得自己太丑,就算告白也只有被拒绝的份。”
许幼鸢:“那估计小乔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心思吧,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这样一来的确很有可能酿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