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吧。”许幼鸢叫车,凌晨时分车还算好打,很快就叫到了。
时悦站起身的时候脖子都要断了,肯定是刚才睡觉的姿势不对,扭到了。
许幼鸢推着车往外走,体力值已经降到红色区域,整个人飘着就出去了,实在太困。
“我来推吧。”时悦上前来想要帮许幼鸢减轻点儿负担。
“没事,我行。你帮忙打一下伞……”许幼鸢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的原因,她喉咙非常痛。
“好。”
这雨下个不停,不算很大但很持久,连续下了五六个小时没有想要消停的迹象。
时悦撑着伞护着许幼鸢和小孩儿往路边的出租车站走,坐上出租车之后,车内太温暖,时悦又一次睡着。
时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困这么想睡觉,这种疲惫感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对她本人而言,工作到2点钟很正常也很轻松,第二天8点起床继续去上班一点事儿都没有,只需要一杯咖啡,她整个人就能满血复活。
可现在她做不到。
这个场景里她29岁了。接近30岁边缘,身体各方面的状态会悄悄下降,不注意的话也不太容易察觉。不过时悦是从24岁最巅峰的年纪直接长了5岁,很明显感觉到了不适。
困倦感让工作了一天还熬到凌晨2点的她睁不开眼睛,被梦境拼命往下拽,根本醒不过来。
“时悦?”
不知道许幼鸢叫了她多少次,她才艰难地醒了过来。
“到家了。”许幼鸢也很疲倦,她的体力值已经到了临界点。
时悦“嗯?”了一声,还在发懵。
“下车吧。”许幼鸢将出租车推送到手机的费用结清了,155元,这是个让她肉疼又后悔的数字。
一来一回300多块钱,许幼鸢只觉得两眼一黑。
不该打车回来,应该坐夜班公交,时间上其实都差不多,但是价格便宜太多了。
时悦下车,帮许幼鸢开车门。
两人抱着孩子浑浑噩噩地往小区里走。
体力值的急速下降让时悦一点儿做小坏事儿的心情都没有,只想再冲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睡到天亮。
感觉刚躺下去还没多久,时悦就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闹钟大作的声音。她的体力值还没恢复多少,根本起不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闹钟吵得许幼鸢一个头两个大,小孩也开始哭,许幼鸢睁开眼睛,发现薄薄的窗帘外天还没亮。
才六点。
“时悦,时悦?”许幼鸢哄着小孩,又推了推身边的人,“该起床了。”
“嗯……好。”时悦回答的声音很清晰,许幼鸢以为她已经清醒了就没在催她。闹钟响了一会儿不响了,小孩也冷静下来,卧室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许幼鸢又睡了片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有了一丝光亮。
而时悦还睡在她身边。
这是过多久了?许幼鸢将手机拿出来一看,七点半……
七点半!
“时悦!时悦!”许幼鸢整个人弹了起来,“快起床!迟到了!”
“嗯?没事,开会改下午就行。”时悦还在说梦话。
“改下午……时悦!这是在游戏里!清醒点!你现在不是老板!”
许幼鸢叫半天都叫不醒她,没在一起生活过不知道时悦睡觉居然会睡得这么沉。不对啊,这孩子应该是夜猫子才是,应该是角色年龄问题和生活环境给她带来影响。
可是体力值还是有1/4的,不该醒不过来啊。
“时悦。”现实中许幼鸢睁开了眼睛,看时悦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姿势非常放松,脑袋还歪到了一边去,看上去就像是真的睡着了。
“时悦,醒醒。”许幼鸢一边在游戏里叫着她,一边在现实中慢慢站起来靠近时悦,两头合力呼唤她。
时悦终于醒了,游戏里她也坐起身,揉着眼睛道:“几点了,我怎么睡得这么沉。”
“你本人也睡着了。”
“真的,我怎么会被角色带入睡眠状态?一般情况下角色睡觉的时候我只是失去对她的控制权而已。”
“可能是你最近本来就挺累的。没关系,咱们动作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你去公司要多长时间?”
时悦立即刷牙洗脸收拾起来:“要两个小时,铁定迟到了。没事,迟就迟好了。”
许幼鸢感觉脑袋有点昏沉,眼睛发烫:“迟到的话会扣钱吗?”
“扣半天的吧。”
“半天也有几百块了,你别耽误了赶快去吧!”
“我早饭还没吃呢。”
“面包你带在路上吃。”许幼鸢将面包塞到她的包里。
“啊?就吃面包?”时悦刷牙刷一半委屈地看着许幼鸢。
许幼鸢安慰她:“乖,今天咱俩都起晚了,实在来不及,现在做饭吃完再走的话你今天就全白费了。将就一天吧,小孩看病花了不少钱,我算了一下生活费已经捉襟见肘。游戏嘛,一点苦忍忍就过去了,乖。”
“好!”
从起床开始,时悦和许幼鸢双方的心跳指数在一次次让人烦躁不安的对话中一路猛掉。
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对彼此有多深的不满,双方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让人焦虑的环境就像是沼泽。
清晰的疲倦感将她们的心往下拽,拽进满是沮丧的情绪泥沼之中,即便凭借着毅力挣扎上来也会精疲力尽,更不用说浑身难以洗掉的污泥。
心跳指数只有在心情愉悦或者要变得愉悦时才会增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一旦心情变糟,心上人在眼前也很容易控制不住坏情绪影响心跳指数。
时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需要提醒自己,随时随地保持好心情,不要迁怒于任何人,特别是自己的爱人。
许幼鸢在给予鼓励的时候又温柔又可爱,这是她妻子,是她生命的另一半!她愿意用一辈子来珍爱的人。
而且许幼鸢说得对,这是游戏世界,即便是“真实人间”,它也真的做到了真实的所有细节,可只要想到它是游戏,不是真正的人生遭遇,就能让人心里稍微好过一点。
面包就面包吧,能填饱角色的肚子,恢复一点体力值就行。
她们家以前是有车的,刚结婚那会儿时悦家出房子许幼鸢家出家电和车,很普通十万块钱左右的经济型代步车。
后来为了给孩子治病车卖了,差点还将房子给卖了,幸好双方老人把小两口劝了下来。说房子一定得有,孩子生着病呢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得好的,留着房子有地方住。房子一卖住哪儿啊,难道要带着小孩在外面租房吗?
钱慢慢赚,房子得留着。
双方老人都退休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将养老的钱拿来给孙女看病,自己难受都不舍得去医院,在家里吃着最便宜的药。
车卖了,孩子的病依旧没治好,时悦只能每天挤地铁上下班。
时悦挤在地铁里快要喘不上气,好不容易换到了个背靠车厢的角落,腾出点儿精力把人物过往的资料视频看了一遍。视频里的双亲还真是自己爸妈的模样。许幼鸢妈妈去世,只剩下个成天酗酒的酒鬼父亲。
本阶段的场景会根据玩家真实的现实状况抓取信息,重建一个和玩家现实中相近的场景。将玩家投入到其中更容易产生共鸣。
所以许毅树在许幼鸢心里“酒鬼”的标签是摘不掉了。
但时悦爸妈和姐姐的属性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肯定不能让她家人知道。
时悦在地铁里挤到生无可恋,身边还有个仿佛两辈子没洗过澡的哥们,特别臭,臭到让她窒息。
现实中天气好的时候,时悦也会将车丢在车库里,南江ONE宿距离CRUSH大厦很近,她喜欢骑着车从公园里穿过,一边欣赏着绿植、江景、行人,一边晃晃荡荡到公司。
这是她自愿的,也是一种悠闲的享受,并不意味着她不喜欢开车,更不意味着她会选择地狱般的公共交通。
时悦努力抬起头往上呼吸新鲜空气,告诉自己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系统故意延长了在地铁里难熬的时间,还是本身难熬的时间都显得特别长,时悦感觉自个儿在地铁里度过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到站,挣扎了出来,肚子饿到有点抽搐。
这时候许幼鸢为她准备的面包就能派上用场了!
时悦开开心心地将面包掏出来,发现爱心早餐已经被挤扁,里面的果酱全被挤了出来,糊了整个塑料口袋。
许幼鸢制定好了今天一整天要做的事。
去2公里外那个便宜的菜场买菜,然后带小孩去复查。家里的水槽堵得严严实实,她已经把剩下的半桶疏通剂倒进去了,今早一看,疏通剂还浮在水槽里,场面变得更恶心。她需要去寻找一款新的强力疏通剂,如果还是疏通不了她得拆水管——自己拆。
更不用说其他的日常清洁和垃圾分类,许幼鸢想到这些就觉得头晕。
其实她是真的头晕。
她觉得自己发烧了。在量体温之前祈祷着不要真的生病,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这会儿倒下的话也太闹心了。
体温计抬起来一看,好么,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幸好昨天买了退烧药,大人加点儿剂量也能退烧。
许幼鸢一股脑将药吃了,难受归难受,今天要干的活得全干完。
时悦都在努力工作,她也不能拖后腿。
以前许幼鸢对家庭主妇不太了解,以为家庭主妇相对上班族而言比较轻松。当了家庭主妇之后才知道,一点都不轻松,累得很。
“十五年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我和时悦也都在努力生活,可是……”许幼鸢说到这里整个人坐直了,“我觉得我们不像在生活,只是努力活着而已。我们不断在想办法往上走,想办法创造更多的机会,赚更多的钱。但是没办法,做什么都失败。我们知道这是系统提升了难度,将我们头顶上扣了一层坚硬无比的天花板,就算撞碎了脑袋也没办法突破。”
阿杆很明白:“情况很危险啊。如果精力都花在对付生活困难的话,感情生活肯定会受影响!”
坐在她身边的陈束看她:“怎么,你很有感触?”
阿杆咳嗽一声:“这不是说鸟姐和小时悦玩游戏么。然后呢鸟姐?”
“然后,我们在坏情绪中失败了一次,第二天做好了准备再一次进入到游戏里。”
江蕴说:“你们一共有四次机会,现在只有三次了。”
“是的。”
惠姐道:“其实想要保持一对恋人的心跳指数,有个简单又粗暴的方法,时总应该明白的。”
惠姐一开口,大家全都懂。
她的话让许幼鸢想起了在那间被她尽量收拾得温暖又干净的小屋里无数个夜晚里发生的事。
想到了时悦干燥又温暖的手掌和意乱情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