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空依旧昏暗,虽然草木尽枯,满眼荒败,但至少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没那么重了,也离开了那被冤气和煞气笼罩的云州城。
南离九低缓的声音响起:“龙池,你杀这么多人就不怕遭雷劫么?”
龙池轻哧一声,说:“我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手里的剑,我怕什么遭雷劫。你才被雷劈。”
南离九的心头一堵,差点又想揍龙池。
第90章 小山村 遭伏击
出了云州城, 仍旧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逃难队伍,人太多, 官道挤不下,许多人踩进官道两侧的庄稼地里行走,在庄稼地里也踩出一条路。途经的村落小镇县城里的人全都在逃, 逃难大军不断壮大,有些村镇直接空了。
南离九见她的轮椅非常招人眼, 默默的把轮椅颜色由纯金色变成暗金色, 惹得龙池频频打量轮椅和南离九。
龙池暗暗琢磨南离九为什么不能走路还要继续坐轮椅的事。
照理说,南离九这算是渡劫重生, 重铸躯体,就算是缺了腿也该长好了, 不至于还走不了路。
龙池想到自家师姐的臭脾气,她还要赶路,不想惹南离九发火,只得把心头的那点想法压下,加紧赶路。她俩赶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断地赶超逃难队伍, 也不断见到人间惨剧发生。趁火打劫的,逃难路上失散的,钻到草丛或庄稼野地里方便便再没回来的, 不仅鬼物横行,精怪妖物也开始肆掠,以人为食。它们首先攻击的就是那些以前捉鬼抓妖维护人间秩序的道士、玄门修士和尼姑和尚等人。
龙池纵然有心想管, 也管不过来,她只有一把剑,杀不尽那些作孽的人,也斩不尽那些为祸的鬼和妖。阴气重的地方对人体有害,对她也是一样。她自己也要赶路,尽快离开阴气弥漫之地。
傍晚时分,许多逃难的人已经累得走不动,停下来歇息。
龙池受阴气侵蚀,也感到疲惫虚弱,但她在这里得不到休养,只能选择连夜赶路,尽早离开。
她隐隐约约的总感觉有谁跟着自己,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望去时又找不到可疑对象。
龙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察到有危险,于是加快速度赶路,甚至用上了遁地术,特意离开官道,走到偏僻地,但是,那种感觉仍旧如影随行。
南离九觉察到龙池的紧张,问:“怎么了?”
龙池说:“好像被跟踪了。”
南离九淡淡地“嗯”了声,丝毫不觉龙池被盯上有什么奇怪的。龙池用遁地术都没能摆脱,对方的本事很是不俗,就不知道来的是人是鬼还是妖了。她觉察到龙池还在回头张望,似乎有点害怕,轻声说:“别紧张,有我。”她想到白天龙池在云州城内大开杀戒的凶悍劲,再看这会儿怂怂的又紧张又害怕的模样,不禁莞尔,嘴角极轻微的往上挑了挑。她大概明白这小肉参精是什么德性了,遇到打得过的,那是又凶又横,分外霸道,遇到打不过的,便又怂又怕逃得飞快。
天已经黑尽,好在两人都不是人,视力并不受黑夜影响。
她们现在走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山村,两侧是山坡,并不陡峭,有村民在坡上开垦种植,建有房屋。山谷地势低,中间还有一条小溪流,一条约有五六尺宽的土路建在溪边。路因地形而变动,时而靠左,时而靠右,溪流榨,变道的时候,由几块石板铺成桥,潺潺溪流自青石板下流过。
溪流约有两丈多宽,溪水清澈,水深浅处约有尺许,深的地方则有数尺,溪中长有水草,还有鱼。
皎洁的月光下,溪中的水波浮动,肥美的鱼不时掀起小水花,看起来很好抓。
南离九想起一些关于替死鬼的传闻。有溺水者变成水鬼困于水中,不得投胎,需要寻找替死鬼,方能脱身离去。水鬼为寻替身,常变成鱼或龟等水生物游到岸边,诱使人下水捕捉,待人下水后,便将其拖进水里溺死。这种最常见于小河,溪流,以及水塘和水潭。大江大河因傍着水脉,水鬼则凶猛得多,有些直接化成大鱼出来行凶,或者是变得浮飘或游尸出来作孽。这种溪中的水鬼则往往都非常弱,阳气稍重点,它们都不敢招惹,所以通常会选择孩童下手。因此,许多地方,常有孩童玩水,淹死于浅浅的水塘小溪中,哪怕水并不深,以孩童的身高站起来即可脱险,依然溺毙。
南离九不是活人,自然不是水鬼的目标。这水鬼是把龙池当作小孩子了?
南离九促狭地轻声说了句:“水里有鱼。”
龙池斜睨一眼游到溪边的鱼,“没兴趣,我喜欢乌龟。”继续推着南离九的轮椅往前去,她路过青石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只乌龟从青石板桥下游上来,往着桥的另一端游去,一直游到靠近岸边的石阶旁。
石阶像是村民门建在溪边洗衣服用的,不知怎么的,石阶上沾有很多水,再加上有些青苔,这踩上去肯定很滑。
南离九说:“水里有只乌龟。”
龙池凝气于双眼,定睛望去,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面朝下地泡在水里,至于乌龟,则是一团阴气。她只扫了眼,便继续往前走,压根儿没有理会它的打算,并且,非常警惕地留意四周,不时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
她注意到,自从她俩进入村子后,除了水里的这点声响,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偌大的一座村子,不要说人声犬吠,连虫子都不见一只。
如果说村里的人都逃难走了,不可能连虫子也跟着没了,村子里的阴气并不重,头顶上还有月光照下来,还不到蛇虫都死绝的地步,但是,就是一片死寂。
她定睛朝前方的路望去,月光下,干硬的土路泛着白光,还带着夜里的寒雾,隐约有些雾蒙蒙阴森森的。
龙池停下脚步,将背在身后的剑取下来握在手中,对南离九说:“师姐,前面的路不对。”
南离九轻轻地“嗯”了声。她自从进村便感觉到村子在发生变化,有“人”在龙池遁地出来后,比她们早一步进入村子里,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对龙池下手。这种只有一条路走的村子,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让她略微有点意外的事龙池的警惕性比她预想中要强得多,并且谨慎得多。
正常情况下来说,稍微懂些手段本事的人,见到这样的水鬼都会顺手超渡或消灭了。龙池这样一个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应该会一剑斩过去把这水鬼灭掉才是,但是,她没动手。
她很清楚,龙池并不懂阵法,不知道龙池是怎么看出里面的关窍来的。她问:“水里的那只……你不顺手灭掉,是有什么不对吗?”
龙池说:“我们村附近的鬼比水里的那只凶多了,见到我都是望风而逃。我从云州城这一路过来,路上的鬼数都数不过来,道行高深的大鬼都有很多,也没见它们过来找我麻烦,都是远远地避开我,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只不成气候的鬼敢往我跟前凑的。”她的话音一顿,说:“前面的路,装成阴气森森有鬼的样子,但从尸滩子到我家门口,见天地有鬼在路上转悠,也没见长这样,这路,太假了。反常必有妖,我觉得我们天亮再走比较好。”
南离九淡然地说了句:“不用。”她对龙池说:“过来,我带你出去。”
龙池诧异地挑了挑眉,问:“过哪去?”她朝南离九的怀里看了眼,心说:“不会又让我坐你腿上吧?”
忽然,地下传来异样感。
南离九觉察到不对劲,眉头一跳,转身下意识地去抓紧龙池,然后就见龙池已经翻身跃过她的椅背落到她的身上,双腿踩在她的轮椅扶手上,右手握剑,浑身蓄势待发,紧紧地盯着地面。
南离九:“……”要不要反应这么迅速?
以她的速度,竟然抓空了。
忽然,有呼喊声传入南离九的脑海中,“小九,孩子……”
南离九听到这喊声,脑海中顿时想起她娘亲。她娘亲并不温柔,喊她时向来都是连名带姓一起喊,“南离九,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她小时候特别淘气,总惹得她娘亲噼里啪啦地修理她,没少挨揍。她娘亲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喊过她。就在她失神的这瞬间,龙池突然跃身而起,踩在她的腿上,迎剑对敌。
“离九,离九,孩子……”那声音飘在四周,不断地传入南离九的脑海。
南离九闭上眼,似在辩识声音的方位。
龙池则咬牙和扑上来的白影对上。这些白影并不是人形,也不是鬼,它们总是突然出现扑上来,又突然消失,似要扑上来抓她。每每它们靠近,龙池都用剑抵挡,努力地把自己防得密不透风,并且,打死也不离开南离九的身上。她是肉参精,对地气的变化格外敏锐,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土地被动了手脚,有东西在地底下等着她。
南离九相当于一座城,地底下的东西敢把南离九拉下去,南离九就敢化成城把它们给碾碎了。龙池没她师姐的本事,乖乖地缩在师姐身上,拿师姐当垫子。她不沾地,与地气隔绝,对方隔着南离九,也抓不着她,只能派出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过来逼迫她从南离九的身上离开。
突然,南离九缓缓地睁开眼,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大概不知道我娘亲早在二十年前的守城战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吧。”
龙池闻言只觉浑身一颤,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然后,有白影瞅准空隙扑上来,一爪子挠在了她的手臂上。“哗啦”一声,衣服料子挠碎,她的手臂被挠出血淋淋的口子,有鲜血化成血珠飞溅出去,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异香。
南离九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骤然变得凌厉,眸中立起一对金色竖眼,两颗尖厉的獠牙从唇间凸出,金色的光芒自她的轮椅下方溢散出来,飞快地朝着四周扩散。地砖,房屋,街道,宫阙,城墙,一一显眼出来,由金色光影交织成的城朝着四周碾压过去,瞬间的功夫便填满这不大的山谷,朝着山谷两侧的山体冲撞过去,山体崩塌,大量的落石土方朝着她俩滚落过来。
龙池见到有巨大的石头朝她滚落过来,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但想到这或许就是那些盯上她的人的计,她逃开说不定就被抓走吃掉啦,心念意动间,她果断地掐灭了逃走的念头,想着还是师姐这安全,躲在师姐这,大不了死一起。脑海里有念头划过时,她已经化成婴儿大小缩到南离九的怀里,并且用放在南离九怀里的银子以及南离九的胳膊挡在上面,她还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南离九的掖下,紧跟着,便被大量的塌方埋了。
一起被埋的还有南离九。
南离九被埋在塌方下,金色的城仍然不断地朝着四周扩散,城基穿透地底,像石磨渣汁似的碾得地下渗出大量的鲜血。
山谷两侧的山体飞快崩塌,数十道身影从藏身处奔出来,踩着那些坍塌的石头往村子外逃。山体塌方,滚落的大量土石把外逃的那些妖砸向落到堆满土石的无妄城中,还没等它爬起来便有大量的金色丝线飞过,将其切成碎片,血和尸体碎片,带着毛发内脏落在城中,飞快被吸收。
轰隆隆的山体垮塌声中,小山村被掩埋了塌陷的山石泥土下。
一起埋下的,还有伏击她们的妖,以及,一座金色的无妄城。
南离九直到周围的再没一只活物,才低头朝自己的怀里望去,她拿开小奶娃身上的包袱,便见小奶娃睁大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似在听声响,那眼珠子转了几转后,便又盯着她看了两眼,又朝四周望去。
龙池发现,她和南离九居然是躲在无妄城的屋檐下,居然没有被埋,伏击她的那些妖怪也被南离九解决了,顿时长松口气,当即起身变回十六七岁模样。她这刚变回去,南离九便撤了无妄城,房子上面的泥土顿时压了下来,压得龙池直接趴回了南离九的怀里,下巴磕在南离九的肩膀上,膝盖跪在南离九的腿上,屁股高高撅起,以跪趴的姿势和南离九一起被埋了。她如果不是肉参精,如果不是会遁地,能自动用地气卸力不使自己被这些泥土石头挤压死,她估计这会儿……已经去见阎王了。她咬道:“南离九,你过分。”
南离九面无表情地说:“城陷了,埋地底下了,我又不会遁地出不去。你把我当垫子踩来踩去,我俩到底谁更过分?”
第91章 山塌方 出山谷
龙池被南离九堵得无话可说, 默默地用遁地术从地下钻出去,回到地面上。
两侧的山也没了, 被无妄城生生拦腰撞碎,山谷被填平,村落早没了痕迹。她问南离九:“刚才攻击我们的是些什么妖?”不是人也不是鬼, 只能是妖了。
南离九说:“一些山精野怪。”
龙池不满南离九的敷衍,“不要说是山精野怪, 即使是有传承会术法有着三五百年道行的妖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寻常的山精野怪怎么可能把她逼到缩在南离九的怀里连地都不敢沾, 简直是开玩笑。
南离九瞧龙池那噘着嘴气哼哼的小模样便觉有趣,软嘟嘟白嫩嫩的, 虽然满身泥色,可架不住她皮肤白, 于是越发地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大白萝卜。不过大白萝卜啃起来是微甜甘脆,就不知道肉参精咬起来脆不脆……她想到这,忽想又怀念上龙池精血的味道。如果不是现在龙池虚着,还正处在刚被一窝妖怪袭击准备掳去吃掉的余悸中,真想咬上两口。她的心思几转,视线在龙池的身上来回转了转, 才慢慢的淡淡的说了句:“那群山精野怪中有两只有千年道行的大妖,一只擅控土在地下,一只擅幻术和阵法在地面上。”她说着, 不由得又打量龙池几眼。
她算是尸妖和妖城的结合体,又有仙宝护身,本身吸收了尸犼, 已超过渡劫境的实力,直逼传说中的大乘飞升。区区两千余年道行的妖在她眼里只够当两盘菜的份,倒是龙池别看有千年道行,可那千年时间全用在长身体上,除了点天生的遁地术,一身本事全是这十几年里从她父亲和黎明雪那学来的,且除了剑术其它的只懂点皮毛,即使吸收了翠仙些几百年功力,也只想当于五百年道行丹顶境的修为。
照常理来说,龙池这点道行,几乎逃不过那两只妖的手段,分分钟就能给掳走或者被下套抓了,但龙池压根儿不上当,并且还能在地下那只妖骤然出手时,反应比她还快上那么点跳到她的怀里躲开。她对危险的直觉和逃命的本事,真是一流,半点都不像龙王宗那些动不动就以命相搏的剑修。
南离九在内心感慨,听到龙池满是嫌弃地问:“我说你什么时候重新学走路呀?”
南离九:“……”
山体塌方,脚下全是乱石泥土,轮椅的轮子陷卡碎石堆或泥土中推不动。龙池只能靠臂力抓着轮椅背把它提起来,连轮椅带南离九一起举着走。上台阶,这么走几步那没什么,她把自己当糙汉子用成了,可这片地方让南离九弄出来的塌方地不知道有多长,她抬眼都望不到头,这么出去,她的胳膊都得废。
南离九看看脚下的乱石堆,再看看前方的路,憋屈地默然不语。
龙池只能认命地举着南离九走,她走了大概有三四里路,胳膊酸,放下,用遁地术钻进地里,找到村民遗弃的麻绳,绑在轮椅背上当背带绳用。
她的背抵着轮椅的背,背起南离九。
原本面向前方的南离九转了个方向,面朝后,整个离地,被龙池背了起来。
龙池捡了根胳膊粗的长得有些歪的小树干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脚下的乱石地往外走。
南离九扭头看了眼被她压得腰杆微弯,模样看起来比难民还要难民的龙池,默然无语地望着头顶的夜空。龙池是弯着腰走的,使得她的轮椅呈四十五度斜角往后仰。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背过,还真有些担心龙池要是再把腰弯下去,把她倒翻出去摔地上。她站不起来,摔下去,即使能反应过来,也只能坐在地上出糗,或者是摔出去时拉着龙池一起出糗。
之前山体塌陷时,南离九释放出来的无妄城大半埋在地下,城中的建筑物颇多,形成不少空洞。
城消失后,空洞被填时有过一次大规模的二次塌陷,但一些大块的石头会暂时形成一些不太稳固的小空洞,看起来像是塌陷结束了,踩在上面如同踩在陷阱上,一脚踩塌摔下去,被四周滚落下来的泥土滚石掩埋。
龙池凭借自己矫捷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完全躲过去,但她背着轮椅和南离九,被压得走路都得靠拐杖,反应明显慢半拍,于是屡陷屡埋,躲都躲不过。有南离九顶在上面,她不怕被砸伤,但总这么被埋被摔,不仅膝盖磕疼摔破,胸和脸的皮都快被磨掉了。她庆幸自己是肉参精,耐摔打,要是换成常人,早没命了。
南离九一直保持着仰面朝天的造型被龙池背着,每次塌陷,这些石头落下来都先砸她,还是砸脸,这让南离九忍不住怒,“你能不能好好走道,不挑有陷坑的地方走?”
龙池气哼哼的,“有本事你自己下来走。”
南离九愤然,想说“你放我下来”,但她这缺德师妹那臭脾气真能干出把她扔下来的事,到时候她就得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一,困在这里,二,爬出去。
南离九忍不住满心屈辱,于是转身按住龙池就是一顿暴打。
龙池想逃,但是她背着南离九,面对南离九泼妇似的挥拳砸下,没法逃也没法躲,甚至她的剑还在身后被南离九的轮椅压着拔不出来,委屈得眼泪直往外淌,那叫一个后悔应承师父要照顾师姐,真的,她要是不答应师父临终遗言,她完全可以把南离九塞进她师父的井里让她师父自己照顾。
龙池委屈的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抹着泪,一步一抽噎地往外艰难地挪,还时不时地踩陷坑里摔进去,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滚却包不住,一会淌出几颗,一会儿淌出几颗,空气中飘出阵阵诱人的异香。
说龙池狼狈,狼狈得无以复加,说可怜,那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可怜。
南离九满心愁怅。她不揍龙池,龙池没个消停,嫌弃个没完没了,揍了吧,哭得稀里哗啦的瞬间变成小可怜,然后这可怜样,让人又心疼又好笑。
南离九本来也很狼狈,但是有这么一个垫底当对比的,顿时衬得她就是那万恶的欺压奴隶的奴隶主。她忽然想到,她和龙池的契约是龙池的主,她的从吧?结果现实情况却是她俩巅倒了个。
南离九扬了扬嘴角,又憋回笑意,有点过意不去地放软声音:“别哭了,再哭下去,你那泪水香味又要把吃人的妖怪引来了。”
龙池更加憋屈。她咬牙切齿地说:“南离九,我讨厌你。”
南离九轻轻地“嗯”了声,转身,摸摸龙池头顶那几片怒张的小参叶,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还不是你嘴贱先挑事。小参叶的手感挺好,触手沁凉,有丝丝缕缕灵气顺着指腹渗向体内,灵气所过之处毛孔舒张分外舒适。即使是不懂药材的,这么摸上去,也知道这是味世间难得的稀世宝药。手感太好,南离九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参叶。
龙池用力地憋紧唇,又羞又愤,憋得脸通红。她憋了半天,见南离九仍没松手的打算,忍无可忍,“你搓我叶子搓够了没有?”特别想把南离九的轮椅摔地上,再把南离九踹出去。她也就是打不过南离九,每次反抗都被暴力镇压,要不然,早打得南离九哭得她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