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花沐突然按住白枕的手臂,“我们还是先把资料看完吧。”
哨兵像是突然醒过神般低头看向花沐,见她满脸着急,原本麻木的心口稍稍刺痛了一下。她的表情柔软下来,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你说得对。小花,取消导航,调出HELA项目资料。”
“已取消导航……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以浏览HELA项目资料,请重新选择。”
看来王室成员的权限也有不好用的时候,白枕只得无奈作罢。两人陆陆续续问了一些问题,也看了不少资料,大部分都获得了解答。
“……最后的执行人是霍尔曼·斯坦因博士,以主管权限将地基设置为最高警戒状态。”
霍尔曼·斯坦因这个名字花沐有见过,是写下笔记的其中一人。
“看来留在岛上的人就是霍尔曼,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白枕没有时间想这些,她虽无比恐惧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份。
“关闭光脑,去最近的实验室。”
“正在关闭……离您最近的实验室在资料室右手侧,请出门之后右拐,行进二十米后进入分析室。”
“白枕……”对于即将到来的真相,不止是白枕,花沐也十分紧张。她当然不是无法接受白枕的身份,只是不想看到对方伤心。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白枕与她不一样。
哨兵自小的经历让她一直在意着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在意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现在,那个几乎已经注定的谜底即将揭晓,她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第121章 谜底
花簇从没想过, 有一天花筝会躺在无菌隔离舱, 原本就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人悬浮在淡绿色的恢复液中,看起来像是要溶解在里面一般。
已经整整一周,花筝仍未醒来, 原本能快速恢复的身体现在的状态却比普通人还糟。药物对她几乎不起作用, 花簇后来才意识到,那个人体炸·弹针对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花筝。
花策找到了对付花筝的办法, 她再不是那个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
花簇在事件发生之后迅速发表了一道声明。
政府的公信力无疑遭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质疑, 但花策以幼童作为人体□□的行为彻底惹怒, 开始支持官方对贺州的军事行动采取更强硬的态度。
花簇成为女王十几年, 也是第一次遭遇人体□□的袭击。那个小女孩可爱的面容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已连续做了几天噩梦。
但花筝的情况更让她担心。
人体□□的能量虽被精神体及时吞噬了大部分, 但依旧还有巨大的冲击和热量。花簇离得太近,花筝除了用身体保护她别无他法。
花簇不知道花策在小女孩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但花筝受伤的部位再没有过去那样的恢复能力, 因为药物对她的作用不大,伤口更是迟迟无法愈合。为了避免伤口感染, 花筝被安置到了无菌舱中。
花簇还有太多事需要处理,只得将办公地点搬到了医院里。花简旧伤还未痊愈, 但如今情况紧急, 他不得不再次前往前线进行指挥。
花簇这几天每日最多只睡两三个小时,还几乎都是噩梦,脸色憔悴了不少。但处理完公务, 她仍会守在花筝身边,希望能让对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见到自己。
花筝的长发为了便于手术而被剪短,头部右侧有一处显眼的灼伤,伤口一直蔓延到下颌。不止是头部,花筝的身体上也满是伤痕,修长的四肢以及右侧小腹上的伤口最为显眼。
她的斗篷也被用来保护花簇,身体几乎是处于毫无防御的状态。
花簇透过透明的舱罩,呆呆地看着里面的人。
第一次见到花筝的时候,花簇就明白她绝对不是父亲所谓的养女。即便外表过度白化,但她仍然能从对方的外貌中看出明显的王室特征。
花簇那时不过十二岁,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母亲去世不过三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起码已经八岁的私生女,这对从小看着父母恩爱无比的花簇来说,打击可想而知。
花筝私生女的这个可能,让她无论是面对她还是面对父亲都无法再坦然。她处处针对花筝,用现在看来无比幼稚的手段和方法嘲笑她,欺辱她,而花筝却只会用无辜天真软弱善良的模样,跟在她身后叫姐姐——啊,这些当然是花筝装出来的,只是曾经的她被轻易地欺骗了过去而已。
事实上,花筝并没有正常人一样的感情,说好听一些她无比理智与公正,说难听一些这个人冷血无情。她所表现的态度是她认为最恰当的反应,也确实获得了她所期望的回应。
毕竟,她的对手花簇——自己当时不过是只什么都不懂金丝雀。
“阿筝……”
可同样是这个人,无数次地保护了她,让她再无法分辨自己的感情。爱她也好,恨她也好,花簇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花筝能够醒来。
她宁愿被她气死也不想看她变成这种狼狈的模样,这不是她的花筝。
因为花筝身份特殊,就连在塔内接受治疗也必须小心翼翼。她外表特征过于显著,让人轻易就能联想起王室收养的某位早逝养女。花簇为了就近照料她,连侍女都没有带。
花筝的表情很平静,她素来都是这副冷淡平静的神情,只偶尔才会有恶意促狭的浅淡笑容。
她从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看她笑,即便花筝一笑就意味着她注定要生气。
“阿筝,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花簇想如过往一般说出什么明知没有威力的威胁话语,喉咙里却因酸涩而哽咽住。花沐失踪,花简受伤之后,她之所以能够支撑下来,完全是因为身边有花筝的存在。她是父亲为她准备的影子,是她的镜子,是她的锁,是她无所不能的哨兵,“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簇自小作为王储长大,该明白的事一样不少。她当然明白该怎么办——她只是忍不住撒娇而已。
只要有花筝在,她就忍不住想要依靠她。在父亲去世,弟弟成家之后,对方就一直是她的支柱。
花沐紧张地看着白枕将血液滴入快速分析仪中,内心默默祈祷着事情能够出现转机。
“与基因库对比完毕,项目所属Bazinga,编号301实验个体,欢迎回到弗兰肯斯坦实验基地。”
只是当人工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预感变成了现实。
“白枕!”
“我没事,大小姐。”哨兵看向她,脸上出现了浅淡的笑容,安慰道,“真的,虽然不能说松了一口气,但确实放下了一件心事。”
“你不会想要离开我吧?”
花沐可怕她脑子抽抽,想些有的没的,白枕显出了疑惑的神情,“你为什么会担忧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你可不要骗我!”
白枕稍稍有些明白了她的担忧,叹气道:“大小姐,你把我想得太无私了……没有哪一位哨兵在结合后还会想着主动离开她的向导。出身是注定的事,我无法改变,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你伤心。”
花沐揽住她的胳膊,“那就好,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
白枕能调整好心态自然让花沐很开心,但问题并没有就此解决,刚才人工智能所说的一些话也让两人有些在意。
“小花,你能通过监视器监测实验体的情况吗?”
“转移实验体的监测器权限已于2040年10月全部移交,目前只能监测基地内的实验体数据。”
如果她这些年来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监测之下,那未免太可怕了。
“所以你无法确定我体内的监测器有没有在运作?”
“不,可以确定,您身体内的监测器仍在正常运行。它会监测您身体各项数据的变化以及结合情况,但请放心,它是安全而无害的。”
讲的还真是叫人安心呢!
花沐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只是知道被监测着身体数据就已经足够可怕了好吗?
“那……有没有办法取出来?”
“可以使用更换器进行取出,更换器在您右手边操作台下方,请确定样槽中没有新监视器。使用方面现在为您呈现影像,请根据步骤执行。”
花沐听着人工智能的举一反三,心中生出了些微奇怪的感觉。
“这家伙是不是太贴心了点?”
虽说她的权限很高,但这个人工智能帮实验体取监测器还那么积极,是不是有点吃里扒外啊?
白枕轻轻摸了摸花沐的手臂,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花沐心中一惊,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
更换器的操作并不复杂,只不过因为要从后颈取出,所以得由花沐来执行。花沐虽自诩天资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但要在白枕身上操作,心底不免有些发虚。
“没事的大小姐,这不会有什么伤害。”
“如果痛你就告诉我。”
纳米级别的监测器体积很小,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白枕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花沐,低垂着头把自己修长的后颈露在她面前。
“不会痛的。”
“哼,你不会痛我会痛啊!”
她心疼到现在就没停过,这个可恶的哨兵。
“大小姐……”
“别说话了,我帮你取出来。”
花沐自己说完不禁有些害臊,压着白枕地脑袋豪放地把更换器的枪头对了上去。
更换器看起来像一把小型的手工电钻,按键也极为简单。排除掉那一点儿心理因素,花沐按下了更换键。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白枕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人一松。
没有对比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毕竟监视器是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存在于体内的东西。但如今去除之后,她只觉得世界更加开阔起来。与和花沐结合后那种增幅的感觉不同,这一次是枷锁消失了。
“你觉得怎么样?”花沐一边紧张地问道,一边抬起手中的更换器确认旧样槽中的情况。
红灯已经转换为绿灯,说明里面确实有监测器。
“我觉得……很好。”
这种感觉很美妙,像是……突然被放出了牢笼。
花簇因为太累而挨着无菌舱睡着,但她清浅的睡眠很快被打断了——无菌舱因里面人的挣扎而轻微颤动着。
“阿筝!”
花簇拍打着舱壁想要唤醒她,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呼唤医务人员过来。
就在这时,花筝突然浮上水面,贴近玻璃舱壁陡然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阿筝!”
花筝看起来还不太清醒,费力地除掉了自己的呼吸面罩,像是想从无菌舱里出来。
“不要乱来,你还需要治疗。”
花筝开合着嘴唇像是在说什么,但花簇听不到她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
“白、白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