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秦越心里都快笑得打颤了,面上还要维持所谓的成年人污浊的表情,实在有些辛苦。
她干脆转了身,道:“你得赔我钱,从你的工资里扣。”
卓稚终于放弃了不踩脏地毯的想法,三两步跟了上去:“我只会赔偿打人的医药费。”
“为什么?”黎秦越往楼上走。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卖淫、嫖娼,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既然是违法的事情,我进行了制止,不能要求我赔偿。”
她说得顺畅,竹筒倒豆子一般,黎秦越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踩空楼梯摔下去。
她这一晃,卓稚体贴地扶了她胳膊一把,有礼有节,待她重心稳定以后快速撤了手。
黎秦越转头瞪着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什么?”
卓稚垂眸盯着楼梯,嘴巴碎碎念得还是很顺畅:“组织或强迫他人卖淫,触犯刑法,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处十日以上……”
“你再给我把那两字说一遍。”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想揍人。
卓稚抬眼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假惺惺地装作自己不知道黎秦越说的是哪两字。
嘴巴嗫嚅两下,低声道:“你不能强迫我接受那种服务。”
黎秦越快气笑了:“我是不是得夸你逻辑和法律都学得不错啊。”
“没学过。”卓稚道,“我就背了背。”
“还挺骄傲?”
“反正我不赔那个钱。”卓稚挺了挺身板,没看黎秦越,“那个事是不对的。”
黎秦越五味杂陈。
聚会时叫些牛郎公主,高端点搞些小明星作陪,这在她那个富二代圈子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她虽然洁身自好对这些没兴趣,但耳濡目染该看的没少看,不该看的也长针眼看过不少,却从来没把这些和卓稚背的那些条例联系到一起。
因为但凡这些条例出现,不得是警察压着一队衣衫不整的抱头小姐、嫖客从电视里一一经过,太接地气了,根本不会在黎秦越的世界里出现。
但你能反驳吗?能说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能……
黎秦越本来想用这些成年人的腌臜玩意恶心一下青春期的小姑娘,让她积累厌恶值,早早地知难而退。
到头来,卓稚一口一个卖淫嫖娼,让黎秦越觉得自己身上仿佛被泼了粪。
“靠……”她低低骂了一句。
卓稚望向她,嘴唇微动,但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说说脏话是不对的?”黎秦越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跟上了这破丫头片子的脑回路。
“嗯。”卓稚眼睛闪亮,充满期盼。
“我艹你大爷。”黎秦越平静地回她道。
第3章
骂完人以后,黎秦越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孩子,也谈不上温柔善良,被放纵着长大,正儿八经一匹脱缰的野马。
随便拿点零花钱做点投资,就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要这么过去了,也挺好。
偏偏到了这个年纪,长成型了长彪悍了,她爸突然要给她套一铁笼头,把她箍在家族公司里,当个精明能干的继承人。
顺便再搞点什么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的商业联姻,合约一签就结婚,三年抱两,儿孙满堂。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黎秦越宁愿他切吧切吧,把自己炖了马肉。
拿这古板的并且喜欢教育人的小间谍撒了气,黎秦越光脚上楼,硬是踩出了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卓稚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本来挺生气的,但黎秦越的红裙子摆呀摆,腰肢细软,脚腕纤弱,卓稚很快被吸走了注意力。
别墅的层高惊人,这一段楼梯豪华又漫长。
等黎秦越走到尽头拐了弯看不见了,卓稚便也在心底原谅了她的不礼貌和不友好。
她是来下山历练的,这是她第一份工作。
师父说费了千辛万苦才给她求来了这份不用日晒雨淋的好工作,卓稚得珍惜。
和黎秦越相处的这点小小不快,算不得什么。
别墅里很安静,卓稚肚子叫起来的声音便很响亮。
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发,赶了五公里的路,坐了四个小时的车。
进了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委托人跟前,细细听过嘱咐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个山庄。
本以为会先有一顿热饭,没想到为了维护公共治安,先打了一架。
劳心劳神,如今肚中饥饿,精神疲惫。
卓稚环视了一遍四周,朝大门走去。
拿过被黎秦越穿过又扔掉的羽绒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关上。
“滴”地一声,电子锁严丝合缝。
山庄在半山腰上,风水不错,空气湿润且流通顺畅。
天上有星,卓稚边走边抬头看,明天也会是个出太阳的好天气。
羽绒服上有一丝特殊的香气,像夏天时成片盛开的花。
卓稚吸了吸鼻子,默默地记下,这是黎秦越的味道。
山庄的平面图她在宣传册上看到过,所以餐饮店集中在哪一块很清楚。
但之前坐车路过时,她瞄了两眼,都是些看起来就很贵的店。
资金有限,而且之后还要赔偿那些裸露男的医药费,卓稚只能选择去拿干粮。
行李箱在舞池大厅的寄存处,卓稚沿着石头小径返回,进门之前将羽绒服帽子拉上来盖在了脑袋上。
这种防守松懈的地方,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来,又快速悄无声息地去。
但路过一处走廊时,她停住了脚步,将身子闪到了隐蔽的角落里。
再拐个弯过去,有人在说话。
说的是关于黎秦越的事,卓稚作为她的保镖,有义务听墙角。
“真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年轻的男声,重度用嗓患者。
“她不一直这样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语气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当婊子还立牌坊,有本事别拿家里一分钱。”说话很难听,卓稚眉头拧紧。
“你还真别说,再加两把火,她肯定要上演‘叛逆富二代和家里断绝关系’戏码。”
“你那火还加得不够吗?”
“她这不回来了吗?我以为她有多热爱她的送命事业呢,她爸一个电话,她不照样乖乖滚回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用着急。”女声慢悠悠道,“张家二公子过两天就回国,你记得多给他塞两嫩模,最好让咱们黎大小姐撞见未婚夫金枪不倒的场面……”
这把队友不错,黎秦越带队吃鸡,扔下手机的时候,皮都快泡皱了。
她从浴缸里起身,哗啦啦带出一片水,屋子里暖气足,便擦都没擦,随便裹了浴袍就出了浴室。
墙上的钟表显示度过这漫长的一天还需要二十分钟,黎秦越咬着根细长的巧克力棒,决定再玩两把游戏。
刚匹配好队友,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吓了她一跳。
这栋屋子她不常住,所以打扫都是临时的,这会不该有响动。
愣了一瞬,想起来应该是那个被她扔在楼梯上的丫头片子。
于是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门开了一道缝,手上游戏的背景音乐没停,激昂又吵闹。
说话时,嘴上的巧克力棒一上一下,黎秦越自觉纨绔气质出众。
“什么事?”她问。
卓稚抬头望着她,吸了口气,才道:“有件好事,还有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一个?”
黎秦越皱了皱眉,把巧克力棒拿出来指了指卓稚的小脸:“我特别讨厌这个问题,日常生活,别搞得跟拍三流电视剧似的。”
卓稚点点头:“那我先说……”
“说好事。”黎秦越截断了她的话。
卓稚话到嘴边被噎回去,抿了抿唇。
黎秦越用下睫毛看人,傲慢无比。
卓稚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好事是……”
黎秦越戒备起来,手指一动,把手机按消音了。
卓稚抬起头,脸上笑意盎然,就好像之前的针锋相对并不存在一般,双手捧着个东西送到她面前:“生日快乐!”
黎秦越愣了愣,她真正的生日并不是身份证上印的那一个,所以所有的正式庆祝都不会在这一天。
知道这个日子,并且还记着这个日子的人,屈指可数,这一整天过去了,送上祝福的也就她爷爷一个。
“你在说什么?”黎秦越皱起了眉。
“生日快乐啊!”卓稚又重复了一遍,把手上的东西往前送了送。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黎秦越扔了手里的巧克力棒。
“黎先生说的,他还说我是她送你的生日礼物。”卓稚没有磕绊,回答得无比顺畅。
黎秦越太阳穴一阵跳动,这么中二的送礼方式,老头能干出来就算了,居然还把这话告诉“礼物”本身?
不自觉地声音里便又带上了火气:“你不是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吗?别人把你当礼物送你还挺开心?人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