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了这会,黎秦越早起洗得香喷喷地去上班了,留她一个人脏兮兮的。
卓稚去给浴缸里放水,仔细想了下步骤,自己就算右手一点都能动,也不见得没法洗,思维固化成这个样子,也是平日里给黎秦越宠坏了。
水放到一半,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卓稚跑出去接起电话,不出意料地是黎秦越。
“起了?”黎秦越问。
“嗯。”卓稚道,“姐姐到公司了吗?”
“早到了。”黎秦越道,“你起了那我让张姨给你把饭热下。”
“我去给她说一声就成啊。”卓稚咯咯笑,“我有长嘴巴啦。”
黎秦越也笑:“这会长嘴巴了?昨晚问你舒服吗,你嘴巴闭得跟针缝上了似的。”
“哎呀姐姐!”卓稚左右瞄一眼,这话在电话里说,她总觉得要被旁人听了去。
黎秦越低声笑了好一会儿,嘱咐道:“你别急着洗澡,我这再两个会就结束了,快点的话赶得上午饭。”
“我自己可以。”卓稚道,“出了好多汗,好脏的哦。”
“呵,嫌我脏?”黎秦越冷哼。
“没!嫌我!”卓稚立刻喊。
“你还不是我搞脏的。”黎秦越说着又笑起来。
能够听出来小黎总心情是真的好,好起来就特别爱逗卓稚,纨绔子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卓稚挂电话的时候脸烫得跟熟了似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浴室的水还没关。
于是赶紧蹦着回去关了水,抬手拨了拨,想到黎秦越说她中午会回来,便皱眉低声感叹道:“看来要浪费掉这些热水了……”
待到一点,卓稚终于等回了黎秦越。
不仅浪费了早上放的热水,还把浴室搞得跟水管爆炸了一般,一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出来时皮都快泡皱了。
黎秦越攥着她的手指,拉她坐下给她剪指甲,两人头发都是湿的,仿佛能氤氲出点奇妙氛围的雾气。
卓稚一直看着她,看她垂头时落下的几缕头发,好看的鼻梁,一眨一眨翩跹的睫毛。
黎秦越手上的动作很细致,抬头扫了她一眼,问她:“明白我昨晚那话什么意思了吗?”
“嗯?”昨晚黎秦越的话说得也不算少了,大多都是些让人害臊的问话,卓稚一时不知道该想哪一句。
“我忍不了了。”黎秦越不看她都能猜到她心思,提示到。
“哦。”卓稚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呆呆地问,“真的吗?”
“还能有假的??”黎秦越看她,表情震惊又嫌弃,“我天天给你洗澡,你没感觉出来点什么吗?”
当然感觉得到,特别是最开始的几天,但后面习惯了就也还好,而且卓稚就算感觉到了,脑子里想的也是另外一种场景。
她顿了顿道:“姐姐,我也会努力的。”
“啊?”黎秦越盯着她。
卓稚笑了笑,不好意思又特别笃定,“你教我的,我都会好好学,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呵。”黎秦越勾了勾唇角,“不得了啊。”
“礼尚往来嘛。”卓稚觉得自己挺欠扁的。
事实证明,在这种事情上,黎秦越并不像小孩子一样非得争个上下高低。
在不影响卓稚胳膊的情况下,谁来都成,只要让两个人开心了,就是成功的性生活。
唯一的麻烦是,卓稚体能好,黎秦越欲念深重,两人玩起来便有些没节制,待到第二天,不是耽误你学习,就是耽误我工作。
黎秦越觉得自己的工作倒没那么所谓,她大部分就是起个监管决策作用,剩下的都由能人志士们完成。
但卓稚就不行了,高考倒计时一旦开始,时间便显得异常宝贵,耽误不得。
师父没在,黎秦越就是卓稚的全面监护人,她定了个时间表,将学习与娱乐安排得张弛有度,明明白白,看得卓稚直乐。
对于黎秦越来说,和父亲弟弟的每周一次心理咨询,是非常有效果的。
在教授的指导下,她开始用更多元的思维去分析与人相处的矛盾,最近的实验品就是卓稚,卓稚即是她的爱人,又是她的小朋友,黎秦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得走好每一步,才能给之后漫长的幸福人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人一旦成长起来,便好似天翻地覆。
黎汉阳在坦白从宽之后,好几次在咨询时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的委屈,黎秦越面上冷眼以待,但其实心脏好几次被揪住,也不知道是她还真挺在乎她这个弟弟的,还是戳到了自己相似的神经。
其实他们的家庭矛盾,无非是在孩子成长的重要时期失去了母亲,父亲沉浸在悲伤里,只能靠疯狂的工作来逃避事实。
顶级的学校和老师,从小便走上奢靡的生活环境,并不能弥补同时失去的父母的关心,于是心里歪歪扭扭地长起来,互相不信任,不依赖,于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干出来。
黎汉阳说自己受不了父亲突然把什么家族责任扔到他身上,于是选择了装gay骗人,这样一切继承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他还能继续当他的叛逆少年。
直到他姐姐干了同样的事,黎汉阳才开始思考这中间的曲折联系,决心回来看一看。
这一看就是两个月,飞回学校之前,他开了视频,让女朋友和父亲姐姐见了面,女孩十分优秀,黎秦越看着欣慰,黎尚义面上冷静,但最后反复说了好几遍的“欢迎来南海市来玩”,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黎汉阳算是彻底解决了自己的恋爱和家庭的难题,飞回去的时候喜气洋洋。
黎秦越这边就不一样了,她假戏真做,或者说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起码现在在她认知里,自己不会和卓稚分手,找个男朋友。
她和卓稚是打算过一辈子的。
下一次的咨询时间到来前一天,黎秦越给父亲打电话,问他还来吗?
黎尚义用震惊的语气问她:“怎么就不去了?”
“汉阳回学校了。”
“咱两的事还没解决。”黎尚义很快道。
黎秦越笑着问他:“您觉得咱两的事,是在那个心理咨询室里能解决的吗?”
“能。”黎尚义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行吧。”黎秦越自然是希望能解决的。
结果这天咨询结束,黎秦越是哭着出来的。
黎尚义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是止住了,但眼睛红得厉害。
他出门便钻进了自己车里,说什么都不肯下车了,朝黎秦越摆了摆手,便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黎秦越在暖洋洋的风里吹了会,掏出手机给卓稚打电话。
“小东西,干嘛呢?”
“做题!”卓稚声音明朗,听着就跟小太阳似的,“我刚才的数学小测试,就错了一道选择题!”
“这么厉害啊。”黎秦越笑了笑,吸了下鼻子。
卓稚非常敏锐地道:“姐姐你怎么了?外面冷吗?感冒了?”
“这天气,还冷。”黎秦越抬头看天,太阳光亮得有些让她晕眩,“你不是说想看花吗?再不出来,花期都过了。”
“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卓稚嘴上这么说着,电话那边却窸窸窣窣地动起来,“岁岁年年人也相同。”
“给小章打电话,我在山上等你。”黎秦越道。
“哪个山?”卓稚问。
“你家那个山。”
“我家!”卓稚那边一下子安静了,“今天去了回不来。”
“后天回来,把作业都带上。”
“姐姐,你怎么了?你要干什么吗?”卓稚懵懵的。
“回家看师父,明天我爸会过去,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黎秦越顿了顿道,“看看山上的花。”
卓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问,现在的信息量有些大,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但这些信息炸在她耳边,她又觉得一刻都等不了,必须得问清楚了。
“姐姐,黎叔叔,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卓稚捡最重点的先问。
“嗯。”黎秦越应了个声,声音有些哑。
“为什么啊?”卓稚震惊又惶恐。
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说这个事,黎秦越觉得地点和方式都显得有些过于随意了。
但就像卓稚忍不住想要现在就问个清楚一样,黎秦越也是现在就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同卓稚诉说。
两个小时在咨询室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到了这会,总结起来,其实挺简单的。
“我爸之前突然让我回家接管公司和结婚,是因为他去做体检查出生病了。”黎秦越没有停顿,这事情只要断了茬,被卓稚多问一下,情绪一上来,她怕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在路边哭起来,“我弟又骗他出柜,他一时慌了。他今天跟我道歉了,他说他没生过我气,他生自己的气,他说哪怕我们两都不喜欢公司那些事,他也不该强制我们的人生……”
黎秦越还是没憋住,声音带出些哽咽来:“他就是怕了,他害怕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都没在他身边。”
“姐姐,叔叔现在病情怎么样?”卓稚比她哽得更厉害,几句话之间气都倒不上来了,“咱们家这么有钱,肯定能治好的。”
“他有在积极治疗,过了这阶段,做手术,情况还不错。”
“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成功的。”黎秦越重复道。
“我陪你陪着他。”
“好。”
“师父和黎叔叔之前就认识吧,我给师父打电话,让她准备叔叔爱吃的菜。”
“好。”
“姐姐你别怕……”
“我不怕。”
“我们……”卓稚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高考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
“好。”黎秦越抬手捂住了眼睛,几秒钟之后,又笑着道,“你还这么小……”
“我会长大的。”卓稚的声音轻轻扬起,“你也会长大的,我们会一起变得无所不能。”
“好。”黎秦越一颗晃晃荡荡的心落了下来,脚下大地坚实,是她们往后要走的路。
“我来了。”卓稚那边又响动起来,有风穿过的速度,“我先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好的。”黎秦越笑起来,“我就在这儿,我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