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住在陆如云这里将近一周，从没私自动过她任何东西，哪怕是收拾文件，也很识趣的不会看内容。
但是今天晚上，她破例了。
她进了陆如云的书房，看到了所谓的剧本，书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两个样子，她一踏进书房就看到书桌上摆放的资料，还有散开的剧本。
书房里，白炽灯下，她捧着剧本，越看脸色越黑，手指捏着纸张边缘，将白纸捏的变形，皱褶，最后将剧本扔在书桌上，发出砰的声响！
殷曳是被惊醒的，她猛地坐起身，刚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片刻茫然，适应了好几秒才松口气，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进来，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掀开被子，拢了拢长发，赤脚走在地板上，慢慢靠近落地窗。
昨晚打了那个电话之后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临近天亮眯了会，又被梦惊醒了。
想到刚刚做的梦，她用手担在额头上，仿佛有东西钻了进去，正咬噬着她神经，突突的疼。
还没缓和好情绪，手机铃声又突兀响起，她转头看床头柜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垂眸走过去，是她好友打过来的。
“怎么样？回去还适应吗？”
听到她依旧张扬的声音，殷曳笑道：“还行，没你在，挺适应的。”
好友立刻炸毛道：“殷曳，你这是忘恩负义！你就这么抛弃我了，说好一起去A国玩的呢！”
殷曳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长发垂在胸前，微微扬唇，已经不在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好了，我一会要写剧本，回头再聊。”
好友啧一声应下：“好吧好吧，不打扰你殷大编剧创作灵感了。”
殷曳挂断电话之后双手环在胸前，看向远处的风景，眼底情绪起伏，慢慢恢复平静。
她回神的时候刚放下手机，铃声又响起了，她没好气的接起道：“大小姐又怎么了？一早上两个电话你能不能消停些？”
电话那端没有好友得逞的笑声，反而很沉默，沉默到殷曳有些心慌，她移开手机，看到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鬼使神差的，她喊道：“陆晟？”
陆晟声音和往常无异，浅浅道：“是我，方便见一面吗，我有事想问你。”
殷曳举着手机，刚刚才散下去的闷气又聚再胸口，她想了会后道：“你在哪？”
陆晟：“我在A市。”
殷曳抿唇：“一会见。”
第158章
陆晟对A市真的不算熟悉，严格说起来，她来这里的次数，五个手指数的过来，所以她在约好的咖啡馆附近迷路了。
地方是殷曳定的，她打的到附近，下车后司机就扬长而去，她踩着细高跟在马路上，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殷曳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的人正在左右张望，阳光打在身上，发丝都弯成好看的弧度。
分手头几年，她不止一次这样偷偷的看过她，甚至去她工作的楼下咖啡馆，坐上半天，有时候只能匆匆从窗外看一眼。
那时候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等她的。
她现在已经差不多忘了。
殷曳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目光还盯着窗外的人，见到她拿起手机的时候她也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后浅声道：“左边，二楼。”
陆晟听到她的提示下意识看向左边，是个小商场，她抬眸，看向二楼的窗口处坐了个人，正在看向自己。
陆晟眯了眼睛，看向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殷曳。
一袭无袖红裙，V字领，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长发盘在头上，只有几缕碎发垂在耳根处，银色耳坠在骄阳下发着光，处处透出精致的感觉。
时光敛去她身上年轻的气息，添了些沉稳，娴然。
两人透过窗户互相看了眼，殷曳掩去眼底的情绪，神色自然。
陆晟也瞥开视线，低头走进商场里，殷曳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踱步上了二楼，她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浅浅抿了口，香醇的咖啡里有淡淡苦涩。
该说好久不见？
还是装作好友打招呼？
殷曳还没从这两个选项里抉择出来，就看到陆晟将一沓纸张放在面前，她表情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冷淡。
两人面对面坐着，阳光悄悄蒙了层光圈，殷曳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当然这样的错觉在陆晟开口时悄然隐去。
“这是什么？”
陆晟将剧本往殷曳面前推了推，明眸藏着锋利的光，殷曳垂眸，看向剧本，看到署名那栏，她莫名想笑。
“怎么了？”殷曳拿过剧本：“有什么问题？”
陆晟指着剧本道：“你写了如云的事情？”
殷曳眨眼抬眸，扬唇浅笑，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她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陆晟唇抿直，神色不悦道：“为什么要写她的事情？”
殷曳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还是多年前一样，满脸不高兴，连伪装都不屑，她红唇轻启道：“为什么不能写？”
陆晟闻言眉头皱紧，深深看了眼殷曳，末了移开视线，浅声道：“我不同意你写如云的事情，请殷小姐改了。”
殷小姐。
殷曳倏地轻笑出声，来之前心底一点点小念想瞬间抹灭，她搅动咖啡杯里的勺子：“你就是因为剧本叫我出来的？”
陆晟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殷曳看她困惑的目光移开视线，瞥向窗外，侧颜绷紧道：“剧本我是不会改的，陆小姐请回吧。”
她说着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晟看着殷曳站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喊道：“殷曳。”
语气冷飕飕的，没有丝毫温度。
殷曳侧目看着她，狭长的凤眼微眯，眼底没有了笑意：“陆晟，如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决定和判断，这个剧本写不写，我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陆晟听她说完话依旧紧紧抿着唇，见她要走，她一把扯住殷曳的手臂，动作太大，撞到了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时有人往这边看过来，殷曳淡然的表情也隐隐带了几分怒气：“陆晟，你想做什么？”
陆晟一只手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拿过剧本，递给殷曳道：“请殷小姐改了。”
殷曳忍受手腕轻微的刺疼，扯出一个笑容：“陆晟，你还是这么不可理喻！”
陆晟定定看着她：“那你呢？殷曳，你不也是这么自私。”
“你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对如云的伤害，根本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殷曳，你觉得她能承受的起吗？”
殷曳回眸看着她：“她能不能承受的起，是她决定的，不是你，陆晟。”
“你已经替她做了一次选择，你不能替她做第二次！”
陆晟也动了气，声音稍大道：“她决定的？殷曳，她胡闹你就跟着胡闹？她不懂你也不懂吗？”
“你知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如果被人知道……”
殷曳狠狠甩开她的手，丝毫不退让道：“被人知道又如何？陆晟，你以为你的那些所谓保护，就真的是为她好？你不过是给她换了个囚笼而已！”
“这么多年不见，你自以为是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殷曳说完话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决绝的离开，陆晟看着她的背影，一如很多年前，她坚决的走出自己的世界。
咖啡馆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盯着她们这边看，在窃窃私语，陆晟稳了心神，深呼吸一口气，坐在先前殷曳的位置上。
剧本因为咖啡洒了的缘故面皮有些褐色，她冷着脸低头看，没两分钟，有个服务员捧了杯咖啡送过来。
“我没有……”
陆晟的话被服务员打断：“是刚刚那位小姐点的。”
服务员放下咖啡转身离开了，陆晟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将殷曳刚刚的话想了好几遍，最后端起差不多冷掉的咖啡，抿了口。
是她熟悉的味道。
陆晟翘班了。
陆如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晟坐在沙发上，好几天的困乏让她昨晚上在酒精的作用下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多了，让她意外的是，陆晟居然在家。
毕竟她昨天下午还和自己说今天有会议。
“姑姑？”陆如云按着太阳穴坐起身道：“你怎么没去开会？”
陆晟从深思中回神，转头看陆如云已经端坐起来的身体，她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她，看了好几眼，末了开口道：“等会去。”
陆如云清浅点头：“嗯。”
刚准备站起身，陆晟就指着茶几上的剧本道：“如云，这个剧本，你不打算解释下吗？”
陆如云刚醒，反应还有些懵，听到陆晟的话一时没明白，直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茶几上半翻开的剧本，她脸色才微变。
“姑姑……”
刚喊了出声陆晟就打断她的话：“为什么又要牵扯以前的旧事？如云，你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好不容易有勇气走出来，为什么想不开偏偏要回去钻牛角尖？”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万一旧病复发，万一重蹈旧辙，那将是怎样的折磨，她不敢去深想。
陆如云看到陆晟情绪激动，往她身边坐了点，声音稍低道：“姑姑，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事了。”
“以后呢？”陆晟转头看着她，双眼透着凌厉：“以后你能保证吗？你能保证你看到相似的场景不会乱想吗？你能保证你会一直没事吗？”
陆如云抿直唇，和陆晟有几分相似的侧颜绷紧，沉默着。
客厅里一时没有声音，陆晟握着手站起身道：“如云，我不接受这个剧本，也不接受这么冒险的事情。”
陆如云仰头，还没开口陆晟就拎起一旁的包道：“我先去开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客厅的门咔擦一声开了又合上，陆如云坐在沙发上目光看向面前的剧本，她沉默了几分钟伸手拿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看。
阳光从洒在她身上到逐渐消失，天边擦黑，陆如云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才动了动酸涩的手臂，她接起电话，声音稍低：“喂。”
秦蓁蓁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来，带着魔力般瞬间点亮了她的世界，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如云，在哪呢？”
陆如云坐的时间长了，脑子有片刻混沌，她看眼周围顿了几秒才回道：“在家呢。”
秦蓁蓁笑出声：“好，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