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知是多少次,被温世昭推出去的两个人硬着头皮,好言相劝好说歹说,将女子打发走了。
温世昭躲到街边时,突然嗅到一股子桂花的清香夹着酒香味儿,双眼倏地亮了亮,寻着那味儿找到一家简陋的酒摊铺子,招牌写的桂花酒,小小的铺子,客人络绎不绝。
等人散些,温世昭寻了个无人的位置,叫老板上了招牌酒。
这摊子里大都是些粗麻短衣的汉子,温世昭细皮嫩肉,浑身穿着华丽的衣袍,又是孤身一人,就格外的显眼,向她投来的目光如炬,引起周边多方人不怀好意地打量。
温世昭自然是发现,但她不想招惹是非,当做不知道,难得有好喝的酒,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去,索性只静静地坐着品尝民间的美味佳酒。
等陈桐祥与旬殷找到温世昭,温世昭正在街边的摊里,手里捧着个大破碗,喝着什么东西。
旬殷察觉出几个江湖打扮的男子直勾勾盯着温世昭。
他跟随温太子多年,一眼猜出这些人大抵的来历,快步走到温世昭身旁坐下,凌厉的目光瞪过去,悄然释放股强劲内力,含有浓重的警告。
“公子在喝什么,是酒么,好香啊。”陈桐祥心眼里只有他家四皇子,好奇地凑到她跟前。
“想喝自己倒。”温世昭捏着碗边,抬手拍了一下旬殷的肩膀,旬殷极快收回目光,低声道:“公子,看来咱们以后还是少出街为好。”
“这么好玩的地方,干嘛要憋在行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陈桐祥给自己倒了杯酒,坛子推给旬殷,哼道:“给你,自己倒!”
“你忘了你刚才说的话?”旬殷压低声音:“公子想低调些都不可能,逛个街像是在招摇过市,这萧城鱼龙混杂,公子身份又特殊,要是玩着出个什么事,你来负责么?”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公子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
“小祥子,今天本王教你一个道理。”温世昭舔了舔唇边,桂花的酒香味溢满整个口腔。
陈桐祥不解:“什么道理啊?”
“有时候你不找事,事都会主动找上门。”温世昭看着向这边气势汹汹而来的几个人,放下碗,眯起双眼:“很不幸,麻烦事来了。”
陈桐祥愣了愣,顺着他家怀王殿下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五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步向这边走来,陈桐祥当即吓得脸色发白,纵使再害怕,他下意识站起来,护在温世昭身旁,紧张地盯着他们。
旬殷皱起眉,跨步上前,挡在温世昭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汉子不耐烦地挥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走走走,你们这桌我们公子要了,快让开。”
旬殷冷道:“你们公子是何人,凭什么要我们让开?”
摊子里都是些不怕事的,没一个人离开都在看热闹,那汉子不耐地随手指了指众人:“没看到这里已经满桌了么,你们不让,谁让!”
原来是专门捡软柿子捏,温世昭风轻云淡地继续喝酒,陈桐祥见状急了,弯下腰小声道:“公子,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们。”
温世昭挑眉:“急什么,小喽€€而已,正主还没到。”
“公子,你说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种事。”有武艺高强的旬侍卫在,四皇子也会武功,陈桐祥稍松口气,心里还是觉得膈应。
温世昭只笑不语,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这五个汉子生得粗犷,穿着打扮又十分随意,不像是南方的萧人或者温人,倒像是北方的齐人。
几句话下来,那些汉子见这里几个人不肯离开,没了耐心,其中一个汉子撸起袖子,捏着拳头,猛然冲去:“赶紧滚,别碍爷爷们的眼!”
“找死。”旬殷纵身跃起,一脚踢飞扑来的汉子。
那汉子被踢中痛得闷哼,脚步踉跄倒退好几步才站稳。
旬殷落地之后,继续挡在温世昭身前,冷冷地盯着他们:“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们放肆!”
这时,从这群汉子身后,传出一道声音:“怎么回事,还没搞定?”
温世昭放下酒碗,低笑道:“故事源自世间的生活,这话本子说的这一幕,正主终于来了。”
他家怀王殿下都不急,陈桐祥便嬉笑问道:“那公子您说,咱们是按话本子的主人公,揍一顿这个挑事的倒霉蛋,还是被挑事的揍一顿?”
“还有其他路可走么?”
“应该,没有吧。”
温世昭笑了笑,扬起眉头:“那不急,咱们先且看看热闹。”
这声音的主人走出来,是位同这些汉子这般身材健壮的年轻男子,这男子长相堂堂,眉眼尽是傲气,看谁都抬高下巴,十分的盛气凌人。
“公子,他们不肯走!”
齐乾呵斥道:“蠢货,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事啊,全部都赶走!”
跟在齐乾身边的随从,林志低声提醒:“公子,这里是萧国。”
护卫们听到这话,也有些犹豫,齐乾板起脸,冷喝:“怕什么,有事我挡着,谁敢拿我怎么样。”
公子发话,护卫们不再犹豫,纷纷凶神恶煞般地涌上来,旬殷虎眼瞪起,正要出手,却被温世昭摁住肩膀,听得她低声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
旬殷皱眉:“公子,他们欺人太甚,不教训一下么?”
那齐乾听到旬殷的话,目光打量眼前这仨人,个个身板瘦得可怜,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真有点意思,就你们几个,还想教训我。”
见护卫们又停下来,齐乾不耐烦了,边走边推开几个护卫:“哪里来毛头小子,本爷爷懒得跟你们废话,赶紧滚一边去,别碍本爷爷喝酒。”
齐乾刚走到温世昭身旁时,尽管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幕,也无人看到那道骤如闪电般的身影,众人只听得“啪”一声响亮的耳刮子。
被打懵的齐乾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我们走。”
温世昭悄然转了转手腕,淡然地抬步错开齐乾,向前走去,因她眉眼笑得阴柔,极为潇洒的姿态,显得人畜无害,身材又恍似弱不禁风,此时没人相信是她动的手。
“谁打爷爷,谁打爷爷!”
温世昭缓步而去,听着身后传来的怒吼,唇边泛起一抹讥笑。
那一幕别人没看到,旬殷武功不弱,自然瞧得真真切切,待离开酒摊,走得远些,又听到陈桐祥夸赞哪个好心人帮忙教训这个倒霉蛋,不禁笑出声来:“公子,好身手。”
陈桐祥惊愕:“什么,公子,您打的?!”
温世昭挑了挑眉头:“这齐人生活在北方,性子较为跋扈,教训一下也好,让他明白,出了齐国,少了尊贵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他们是齐国人啊?”陈桐祥迷糊地挠了挠后脑勺。
旬殷点头:“齐国与萧国结盟,两国走得近,百姓之间又有生意来往,许多齐人来这萧国做生意,仗着齐国撑腰,经常欺压萧国的百姓。”
“萧国那些人不管管?”
今天看了出热闹,温世昭对旬殷的话深以为然,这齐人在萧城,都如此胆大放肆,若是在其他的地方,指不定怎么欺压剥削百姓。
旬殷摇头:“管不过来。”
三国关系这么僵硬,萧国在三国当中又是最弱,只能与齐国结为盟友才能令温国忌惮,当前这种紧张的局势,碰到这种事情,小不忍则乱大谋,萧国也只能忍气吞声。
温世昭了然于心,目光环视着周围,道:“这繁华的王城,在无人可知的地方,尽是白骨皑皑。”
陈桐祥更迷糊了:“公子,您在又说什么大道理啊?”
“走吧,天色不早了,回行宫准备一下,晚上还要去参加他们为我们准备的鸿门宴。”
温世昭打开折扇,唇边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今夜的鸿门宴,想必萧公主也会出席,终于可以一睹芳容,她们当日一别就是大半年,也不知萧公主此时,可还记得她?
那边的桂花酒摊子。
齐乾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那人速度快得连他都未曾察觉,在温世昭离去之后,盘问在场的众人,无人看到是何人所为,齐乾大发雷霆。
林志猜疑:“太子殿下,会不会是刚刚那个人?”
“谁!”齐乾拍桌子。
林志想了想:“那个青衫公子,属下总觉得这个人很可疑。”
“哪里很可疑?”齐乾揉了揉火辣辣已肿起来的脸,恼火地呵斥道:“怎么可能会是她,她就站在本殿面前,本殿没看到她动过身。”
林志皱眉:“虽然她没动过身,但属下注意到,这个人实在太冷静,不像寻常人的反应。”
“难道她还能在本殿眼皮底下打人不成!”堂堂齐国太子被人打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齐乾越想越气,面色阴沉,怒拍桌子,“该死的,从来没人敢对本殿动手!”
林志试探提出:“不是她,那会不会是她身边的侍从?”
“管他是谁,就这几人离本殿最近,除了这几人还能是谁!”
齐乾怒气冲冲:“去查,给本殿去查这几个人的身份,把人给本殿抓回来,再严刑拷打,本殿就不信,还有人在本殿眼皮底下动手!”
第27章 晋江独家首发4
这萧宫离得不远处的行宫, 正是温世昭的下榻之处。
因她来得极为低调, 不曾惊动萧王, 宫中也就仅仅在传言, 温国的怀王已入了萧城。
天色还未彻底暗淡时,温世昭抵达萧宫东门, 随在她身边的侍从寥寥无几,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国声势浩大的隆重阵仗。
齐国地处大都多是草原, 擅长御马之术。
数百人组成的队伍, 个个身形彪悍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 马蹄踏在汉白玉铺成的地板,发出清脆声响。
一架镶金嵌宝的华贵马车, 由八匹骏马拉着。
必定就是齐国太子的坐乘。
温世昭收回打量的目光, 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这么对比之下,陈桐祥看着四皇子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心里暗暗地替四皇子抱不平。
可他家四皇子在温国就如此行事,从来不搞噱头, 也不整皇子派头, 到了萧国, 一如既往。
进入萧宫,陈桐祥左右看没什么人,凑到温世昭身边发牢骚:“殿下,这齐国也太夸张了,同样是质子, 殿下多随和啊,不就是参加一个晚宴么,又不是来耍威风示威的。”
这话倒是很贴切,耍威风。
温世昭扬起眉,唇边笑得意味深长:“齐国太子亲自入萧国为质,耍的就是威风,这要是一不小心出什么意外,齐国即将上演一出好戏。”
陈桐祥鄙夷道:“殿下,这齐国太子是不是有病啊,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来萧国做什么质子。”
温世昭嗤笑道:“不管他来萧国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反正还有两年,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王爷,那咱们静观其变,就坐等看好戏。”
旬殷久随温太子,在温宫如履薄冰,行为处事步步小心提防,头脑不像陈桐祥这般粗条,他听出温世昭的言外之意,也意味深长地笑了。
听说齐王共有五个儿子,齐太子是嫡出长子,下面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兄弟,也就是嫡次子。
身在帝王家,不是谁都像温世昭安分守己的心思,历来为了王位,不惜手足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
万一齐太子在萧国,有什么三长两短,齐国与萧国定然翻脸,齐国内部也会大乱,到时,温国便不费吹灰之力,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这“意外”不太好出。
毕竟是一国太子,齐王不会这么愚蠢,瞧今日齐太子的阵仗,仅是入宫,身边就围了如此多人,从齐国带来的侍从护卫,定然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