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温国的皇子, 行宫官吏对待温世昭的礼遇与皇子无异。
这也减了不少麻烦,因为齐乾的下榻处并不在行宫, 所幸不用看到齐乾耀武扬威的嘴脸。
温世昭沐完浴,褪去一身酒气以及疲倦, 回了寝殿静静地坐着, 小巧玲珑的瓷品绕在指间把玩。
宫宴上齐乾那一掌击中胸口, 当时确实被震痛到,得益武功深厚, 并未造成内伤。
这齐乾身为齐国太子, 入萧国为质竟是个幌子,既然目的一样,她与齐乾之间, 免不了还有接触,或许今后的日子, 即将掀起各种波浪。
温世昭盯着手中的瓷瓶正思虑着, 殿外传来声音:“王爷。”
“进来吧。”
温世昭轻手放下瓷瓶, 抬起头望着向她走来的旬殷,颔首问道:“这么晚还没睡,有事么?”
旬殷拱了拱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边境那边传来消息, 太子殿下前几日离开边境,若快马加鞭,三四日就能抵达温城。”
“王兄回宫了?”
温世昭皱了皱眉头,也不知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太子殿下去年六月至今年四月,离开已有十个月。”
旬殷眼神沉了些,叹了叹气:“大婚之日,太子殿下为了温国,不得不出征而去,太子妃独守空房,一守就是十个月,太子殿下也该回来。”
“是啊,也该回来了。”
听了这个难以言喻的消息,温世昭喜忧参半,她只希望长姐与太子妃摒弃前嫌,能和睦相处。
可长姐与太子妃恩怨这么深,即使她们隔得如此近,却从不见面,倘若她们之间真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王兄这个时候回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是谁不行,长姐怎得偏偏与太子妃扯上干系。
温世昭敛下心头的愁绪,问道:“王兄怎得突然就回宫?”
“属下也不太清楚。”旬殷揣测道:“不过,温国与齐国的边境时常发生小规模战乱,太子殿下突然回宫,会不会是与齐国战事有关?”
“不无可能。”
温世昭皱起眉心,拾起桌面的瓷瓶,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瓶身。
“几个月前,十万温左军虽救了回来,但与齐国在黑厄谷展开的那场战役,温国已折损数万兵马,可谓损失惨重,齐国定是想趁虚而入。”
旬殷琢磨了一下,点头附和:“王爷分析的言之有理。”
“不自量力。”温世昭唇边泛起一抹冷笑,“这才交换质子多久,齐国如此的按耐不住。”
旬殷沉声问道:“既然温国与齐国必有一仗要打,那依王爷之见,咱们温国可否不做这个质子?”
温世昭摇头:“父王没叫我回去,我不能回去。”
既已为质,便没了选择,旬殷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忍不住劝道:“待在萧国实在危险,那萧王对王爷不冷不淡,齐太子在宫宴也针对王爷,他们联合起来,王爷处境不妙。”
“无妨,我还能应付过来。”
温世昭低声道:“这些年打了大大小小的仗,三国兵力损失惨重,受苦的还是百姓,如果为质两年,能换来两年的相安无事,倒也好。”
谈及天下以及百姓,沉重的话题总是闷了些,旬殷脸上显了笑意,调侃地道:“只是在萧国这两年,王爷的终生大事,也要提上日程。”
“你这话深得我心。”温世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属下可还记得,当日王爷与萧公主比武,王爷输给萧公主,既然王爷输了,就要愿赌服输。”
不等温世昭作声,旬殷急道:“对了,王爷,还有一件事。”
“何事?”
“护送王爷的数百侍卫已悄悄潜入萧城,可王爷为何不传唤他们,守在行宫保护王爷的安全。”
因为她要让萧国这些人以为,在她身边只有旬殷和小祥子,并无一兵一卒,从而打消他们对她的戒心,再且以她的武功,足以自保。
“这事不急,让他们继续潜伏,保持警惕,注意掩护身份。”温世昭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眼底极快掠过一抹无法察觉的精光。
“是。”旬殷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
温世昭点了点头。
夜已深沉,自宫宴散去之后,辗转反侧之人,又何止温世昭一个。
身在凤君宫的萧韶君,背靠着软枕,低垂眼眸,目光怔怔地望着指间摩挲的玉笛,在静寂的寝殿当中,向来寡言少语的她,浅浅一叹。
如今三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稍有不慎便引起三国大战,温世昭最担心发生的就是此事。
因为不但百姓受苦,她身为温国四皇子,连她也会身不由己。
一人之力,又能奈何。
之后接下来的几日里,为避免逛个街像在招摇过市,更为避免招惹到什么麻烦而惹身骚。
温世昭甚少出行宫,整日就待在行宫熟悉各个地方。
若无萧王传令,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萧宫,更不用说见到萧公主,她也想过找寻机会,可那萧宫里面戒备森严,机会又岂是这么容易。
从温国临走之前,太子妃曾送给她一块凤凰玉佩,这块玉佩用来在萧宫通行,倒是不错的方法。
难就难在。
若是被萧宫中的侍卫盘问而揭穿身份,或者被萧王发现她擅自闯入萧宫,给她安一个图谋不轨的罪行,她就是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温世昭这几日都在琢磨,她该如何变装,该如何悄悄潜入萧宫,再偷偷去见见萧公主,她们同在萧国,不见面又怎得培养出感情?
万一被齐乾捷足先登,萧王又看她不顺眼,把萧公主赐婚给齐乾,她简直哭都没地儿哭去。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让萧公主明白她的心意。
不过这前提,终究是绕不开见面这个问题。
远在千里之外,那是无可奈何,已近在咫尺间,仍是难以见上一面。
就在温世昭忧闷时,就有人主动前来嘘寒问暖,送关怀。
这日。
温世昭来了兴致,叫来旬殷,找到一处练武台切磋武艺,两个人正斗得不分上下,陈桐祥匆匆赶来,急声喊道:“殿下!萧太子来了!”
两个人闻言,霎时分开,旬殷抱拳道:“王爷,来者不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世昭抬手拽出腰间的袍角,放下撸至手肘的衣袖,她话音刚落,萧太子爽朗笑声响起:“怀王,原来你在这里,本太子又来找你喝酒!”
萧檀卿跳上练武台,温世昭拱手行了礼,笑着劝道:“喝酒误事,萧太子还是少喝些为好。”
“不误事,难得找到这么合拍的朋友。”萧檀卿凑到温世昭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嬉笑道:“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特别感兴趣。”
这话说得暧昧极了,主仆三人浑身直起寒毛。
温世昭挑起眉头,错开萧檀卿直视过来的目光,随手拾了条毛巾擦拭额间的汗水,神色从容,不露声色地应道:“小王能得萧太子高看,实乃小王今日之幸。”
“怀王太谦虚了。”萧檀卿走到摆放兵器的木桩旁,捡了一把大刀颠在手里,问道:“来萧国半个月,怀王对萧国的饮食起居可还习惯?”
温世昭平静道:“多谢萧太子关心,小王觉得还不错。”
“那就好。”
萧檀卿举起大刀,在烈阳的照耀下,刀身闪着凌凌寒光。
他突然扬起手,刀尖直指温世昭,戏谑地问道:“怀王这是在练功么,要不咱们来比划比划?”
温世昭眼神倏地一利,拢起双手衣袖,淡然地拱手道:“萧太子乃金尊玉体,小王唯恐不甚伤了萧太子,那小王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人怎么文绉绉的,好生无趣,在大街上你可不是这样的。”
萧檀卿皱紧眉头,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火,扔掷大刀在地上,瞪着依旧风轻云淡的温世昭,冷哼道:“怀王如此谦虚,不比划就算了。”
这萧太子翻脸速度之快,陈桐祥与旬殷看得直咋舌,两个人再去看温世昭,温世昭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弯起眉眼含笑,问道:“不知萧太子前来找小王,有何要事?”
温世昭虽是笑得和煦,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这笑容当中,总是带了一丝淡漠疏离。
萧檀卿打量着温世昭,只觉眼前的俊俏公子绝非常人,于是敛起面容,语气认真:“本太子今日找你,是带着萧王的旨意前来。”
温世昭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拱手道:“萧太子请说。”
“父王命我前来宣旨。”萧檀卿余音稍顿,目光直直望向温世昭的双眼,“赐怀王府邸一座,并亲笔提写匾额一块,即温怀王府。”
温世昭心头骤跳,躬身行礼:“小王多谢萧王隆恩。”
“谢就不用了。”
萧檀卿跨步上前,拍了拍温世昭的肩头,笑眯眯地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相处,怀王以为,本太子说的对不对?”
“很对。”温世昭笑笑。
“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萧檀卿故作沉吟道:“怀王初来萧国,本太子未曾带怀王领略萧城的风光,不如这样,三日后就是萧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怀王与我们一起赏灯观景吧,怀王意下如何?”
不待温世昭出声,萧檀卿眯眼笑了:“此行当中,还有我家六妹。”
原以为温世昭会惊喜,却见她面不改色,点头应道:“太子殿下盛情邀请,小王岂有不遵之理。”
作者有话要说: 抓个虫
第30章 晋江独家首发7
世间之中。
有人开心就有人愁。
远在千里之外, 身在温国的温长公主与太子妃, 当得知温太子不日即将回宫的消息,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她们没有欢喜,也没有期盼。
当日在朝阳殿分开, 萧韵淑不再日日去长公主府等候,她似乎已经明白她们的身份之别。
反倒是温玉祁, 不再刻意对太子妃避而不见, 也不再躲在府里, 她与太子妃同在深宫,难免会有相遇的时候, 若是遇见了, 彼此之间点个头行个礼,开口也是寥寥数语。
听了侍从的汇报,明日温太子便可以抵达萧城, 萧韵淑心头的惆怅越发浓重,倘若不曾相遇温玉祁, 不曾倾心于温玉祁, 或许她现在对温太子的归来, 充满了期待与欢喜。
可温长公主的狠心绝情,出乎她的意料,丝毫不留余情。
只因她已经嫁给温太子。
她成了她的皇弟媳。
当年在观音寺初见,她们因缘邂逅,之后相处一起的半年里, 她们弹琴寻乐,吟诗作对,踏青赏景,携手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