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韵淑倒吸口凉气,微微睁大了眼睛,几步过去,牵住她的手,急声道:“阿祁,你怎么伤着这样,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你不要……”
“我没事。”温玉祁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扫到桌边空空的碗,盯着来看,竟失了下神。
“怎么会没事呢,阿祁,你看你都伤成这样,都是为了我对不对?为了我去求父王对不对?”
萧韵淑鼻尖泛酸,看着温玉祁额头的伤势,眼眶渐渐泛起红。她抬起手,想去碰碰温玉祁的额头。温玉祁侧头避开了,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阿祁……”
“过来。”
温玉祁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萧韵淑心头不安,由着温玉祁牵着她进内室,到床边坐下。
看着温玉祁清淡的目光,萧韵淑呼吸急促起来,她紧紧拽住温玉祁的袖口,急道:“阿祁,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怀孕,我没有跟太子……”
柔软的唇贴过来,将萧韵淑的余音堵在唇齿间。
她不解温玉祁主动的意思,太子刚薨,温玉祁看上去不悲不喜,表面安静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可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事瞒着她。
缠绵辗转间,由不得萧韵淑想别的,也没机会开口问她。温玉祁吻得缱绻绵长,缠在一处的软舌,竟有淡淡的苦味在两个人的舌尖化开。
越吻越深,萧韵淑却感觉不到温玉祁身上的热度,圈在她脖颈的双手好似没了力气,怎么也圈不住她,熟悉的身子覆上来,她被压入床褥。
伴着香气怡人的幽香,炙热的吻落在耳边,落在脸颊。萧韵淑只觉浑身无力,无法回应她,双手从她脖颈跌落,含糊的吟声从喉咙溢出。
情深关头,温玉祁却突然停了动作。萧韵淑迷瞪着看她,试着提起手来,却惊觉四肢无力。萧韵淑为这异样感到惊慌,在温玉祁身下挣扎扭动着,痛苦地唤道:“阿祁……”
温玉祁深深地伏在她的颈边,眼中含泪,声音低哑轻颤着:“父王下令要你为承昭陪葬,我让叶太医骗了父王,只有你怀了承昭的孩子,父王才会放过你,你明白么?”
萧韵淑挣扎的身子一僵,面色迅速苍白起来,眼神发直,直直地盯着床顶:“你什么意思……”
“谎言迟早会被拆穿,你必须有身孕,才能躲过这一劫。”
温玉祁眼中的泪再忍不住,落进萧韵淑的脖颈深处。而肌肤传来冰凉刺骨的寒意,袭入心底,萧韵淑浑身发颤,好似被坠落了万年深潭。
身前的温暖不再是温暖,这个狠心绝情的女子,竟要把她推进万丈深渊。不知从何来的力气,萧韵淑紧紧攥住温玉祁背部的衣衫,眼泪夺眶而出,声嘶力竭:“阿祁,我不要孩子,我宁愿陪葬!我宁愿陪葬!”
温玉祁颤了唇角,抬头去吻她的眼角,吻去她面颊的眼泪,双指却点了萧韵淑的哑穴,在她耳边轻语:“淑儿,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
温柔的声音犹如地狱而来,萧韵淑浑身颤得厉害。她睁大双眼,眼泪源源不断滚落下来,伸手去拽她,可来不及了,指尖只拂过她的裙角。
宛若桃花般的面容,绽放凄美而绝望的神色。浑身霎时被周围的冰冷包裹,再没了熟悉的气息。
萧韵淑艰难地转头去看她,两行清泪划过眼角,软绵绵的四肢提不起一丝力气。她努力向她伸出手,眸中哀求,断断续续地唤她:“阿……阿祁……不要……求你……”
第49章 晋江独家首发26
伫立床边的温玉祁, 听着躺在床榻不能动弹的萧韵淑求她的痛吟, 双眼发怔地看着向她伸出满是期盼的手, 心尖的痛楚, 狠狠揪成一团。
“阿祁,求你……求你啊……不要……不要扔下我……”
面对字字恳切哀求的萧韵淑, 不知此时的温玉祁,可有想起多年前对女子许下的承诺。
初夜缠绵, 情窦初开的女子放下一切, 毫不保留的付出。得到的是把她压在身下人的深情言语:“淑儿, 你把自己交给我,以后就是我的人, 我会护你一生, 我们携手到老。”
她信誓旦旦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后来,又是谁狠心绝情的不告而别, 弃她而去。
温长公主,你欠的诺, 你对天发的誓, 都忘了么?
昔日给过的幸福, 带来的欢声笑语,又如何抵得过此时传来的一声声绝望的哀泣:“阿祁……”
恍然之间,她缓缓地抬起手,半空中两手相碰那一刹,温玉祁指尖猛地抖动, 极快收回手迅速背过身,只留给萧韵淑一个决然的背影。
那手从空中坠落在榻沿,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看她,连绝望的滋味也没有力气品尝。萧韵淑闭了双眼,摇摇欲坠的眼泪再次滚落。
四年犹如春闺梦一场,一腔痴情也换不来一颗强求的痴心。萧韵淑凄然地弯起唇角。她是萧国长公主,只因不经意倾了心,便要被挚爱入骨的女子送给别人承受凌迟般的羞辱。
而远去的温玉祁,踏在汉白玉铺成的地板,脚步沉重凌乱,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内室屏风旁脚步停下,温玉祁回头望了她一眼,可床帘遮了大半,看不清她的容颜,只有一缕胜雪的白衫露出来以及压抑隐忍的抽泣。
狠了狠心,温玉祁越走越快,打开殿门却被跪在槛边的黑影挡住。她眉眼冷凝,紧紧地盯着他,声嘶问道:“叶太医这是何意?”
叶太医叩首:“长公主,刚传来的消息,王上明日御驾亲征。”
温玉祁一愣,摇晃几下身子靠在殿门,抿紧唇角并不言语。
“长公主,臣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叶太医低着头,额头尽是冷汗,“太子妃的清白,臣是万万不敢玷污的,请长公主三思。”
“还有回转的余地?”
温玉祁声音虚空,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可惜晚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伤害一旦形成,落在心里,再也无法抹去的。
“王上出征,至少一年半载,在此期间,长公主另想它法也可,太子妃身份尊贵,实在不可用太子妃的清白开玩笑,臣也没有这么胆子。”
叶太医深伏在地上:“长公主若是执意如此,那便当臣失诺,长公主要杀臣,臣也绝无怨言。”
静默僵立许久,温玉祁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直到身后的哀伤哭泣渐渐停了下去,陷入一片寂静,她虚视黑夜,半响之后,这才开了口。
“罢了,你退下吧。”
殿门重新关闭,绝了外面探进来的视线。殿内安宁静谧,角落的熏香依旧袅袅,淡淡的栀子花香弥漫在整座寝殿,也弥漫在温玉祁周身。
明明是狠心的决定,一切的后果由她来承担,可听到那女子哀伤的哭泣,终究会痛到心里。
那些肮脏的想法,那些还未实施的肮脏罪行,被温玉祁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当外衣被撕个粉碎,再也裹不住,那便是要付出代价的时候。
坐在床沿边,温玉祁不敢去看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眸,它失了往日的秋波光彩,变得暗淡无光,而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躺在床上的萧韵淑,不再发生任何的声响,不再哀泣苦求,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眼角的清泪滑下,染湿鬓角几缕青丝,滴入枕头。
窗外夜凉如水,而窗内默默无言的两个人的心里,一片冰凉。
曾经远隔千山万水,她们抛去身份惺惺相惜,如今近在咫尺,而刻在心底的芥蒂,又何止是一道鸿沟。她们拉开的距离,不止遥不可及了。
为了一念一诺,萧韵淑奋不顾身寻来,她却顾忌什么身份,顾忌什么家国,她只会一次次推开。
再一次次寒了那女子的心,到头来,她辜负的也只是一颗真心。
为了执念的情,萧韵淑甘愿对她低声下气,甘愿迁就她包容她。可这女子明明也是一国长公主,她不食人间烟火,她骨子里是矜持清高的。
身为萧国长公主的傲气,在她这里被尽数无情的磨平。
她又给了什么呢?
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到底是烙下了芥痕,温玉祁并不奢求原谅。她伸手过去,以指腹擦拭萧韵淑微仲的眼角,当冰凉的眼泪沾满指尖时,她放入口中,格外的苦涩味道在舌尖与唇边荡开。
细细反复的回味,仿佛在回味谁的一生。温玉祁再次探出去的手,落在萧韵淑脸颊之际,她竟看到了她眼中的惶恐,僵滞半响还是伸过去,萧韵淑却极快地转头避开了。
这双手不再轻柔,它要把她推进万丈深渊。萧韵淑两眼迅速泛起红,一动不动地盯着温玉祁。
“你怕我?”温玉祁问道。
萧韵淑两眼不动,只盯着她。
温玉祁似乎才反应过来,收回的手再次向她探去,这次她看到她眼中的警惕,手却没再停息,寻了穴道点去:“你别怕,我不会这么做了。”
哑穴解开了,药效过去,萧韵淑浑身的力气也在恢复,可她只望着殿里的虚空,不言不语。
“淑儿,你假怀孕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到适合的机会,我会帮你澄清,避开此劫。”
萧韵淑抿起唇,眸光渐冷。温玉祁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该解释什么,做了就是做了,无论要承受什么后果,她无话可说,
身边的女子气息冰寒,盯着她的双眸可见的幽恨。温玉祁心虚了,不敢直接亲近她,悄然去牵她放在榻边的手,谁知刚触到,猛然被甩开。
“滚开!别碰我!”
声音愤怒,目光怨恨。温玉祁怔了怔,当真坐着不敢再动。
萧韵淑却挺身而起,一把揪过温玉祁的衣襟,拖拽到眼前,一字一句仿佛咬牙挤出:“告诉我,如果王上不出征,你就会这么做了对不对?”
温玉祁抬眸,望进萧韵淑那双因怒而充血的眸子,目光清寒却不带一丝感情。多么熟悉的面容,却再没了嫣然之色,再不见她回眸时的笑。
丝毫没有反应的温玉祁,落在萧韵淑眼里,聚集怒火更浓:“说啊,无话可说是不是?温玉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想过我要什么?你凭什么强迫我?你凭什么?!”
“你真以为我爱你爱到一切都不顾了么!你仗着我的忍让,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么!”
一朝柔情变憎恨,倾尽所有的信任,却换来算计与背叛,叫萧韵淑如何不恨。她更恨温玉祁的无动于衷,好似不觉得过分,做的理所当然。
难以抑制的怒火迸起,萧韵淑推开温玉祁从床上起身,立即紧攥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将她抵在床边,森冷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目切齿。
“你可以一次次推开我,你可以不要我,但你温玉祁没有任何资格为我决定任何事情!”
“留下来由你温玉祁侮辱,肆意践踏我仅剩的尊严。”萧韵淑拽她到面前,苍白的面容竟泛出桃花色,妖艳至极。她眼中含着凌然,每一个字皆令温玉祁失措:“我宁愿陪葬。”
耳边传来她自嘲的冷笑,温玉祁只觉透骨奇寒。她惊愣在原地,心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见萧韵淑转身要离去,温玉祁慌乱焦急地拉她:“不要,淑儿.……”
“啪”的一声清脆,温玉祁左边脸颊当即泛起红印。她怔愣了下,微睁大了眼睛看萧韵淑。
萧韵淑也愣了一下,看着温玉祁红肿起来的面容,她咬紧下唇,眼眶骤红。可对比温玉祁对她做的这些龌龊事,打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淑儿……”
温玉祁上前去牵萧韵淑的手,被萧韵淑不留情地甩开,怒视她:“别碰我,这是你应得的!”
“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你怪我恨我也是我应得的,我今夜犯下的过错,我会承担。”
“只是你不能……”
“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也不想见到你!”
这张美艳的面容,曾经带给她多少快乐,现在就带给她多少痛苦。萧韵淑说完不给温玉祁机会,眼中含了泪也含了恨,转身愤然离去。
温玉祁没再拦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纤柔的身姿消失在视线,她带着的决然仿佛一去不回。
痛不欲生又如何,心如刀绞又如何,都是犯下的罪孽罢了。
从殿外进来的叶太医,看到温玉祁面容的手指红印,又想到刚才泪流满脸的太子妃从寝殿出来,多少明白了什么。他拱手行礼,深叹问道:“长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温玉祁置若罔闻,望向叶太医的眼神迷茫:“本宫做错了么?”
“对错只是一念之间。”叶太医苦笑地摇了摇头,“臣不敢妄议长公主的对错,但臣知道,女子视贞洁比命还重要,何况太子妃呢。”
温玉祁心神一震,猛地颤了颤唇角,喃喃道:“可本宫不能看太子妃陪葬啊,她还有大好年华。”
“长公主口中的大好年华,什么才是大好年华呢?”
温玉祁一听,就明白叶太医话中的意思,只能无言以对。
“长公主出此下策,看起来是逼不得已,可长公主若是设身处地为太子妃想想,或者换位思考,也许太子妃就不会打长公主一巴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