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第63章

  “畜生,老子今日清理门户!”

  恨不得将张副将挫骨扬的左振良疾步冲来,避开张副将劈来的刀,一把揪住张副将的衣领,扬腿恶狠狠踢在他两腿之间,怒骂:“反正都是死,先让你下辈子断子绝孙!”

  只余了凄惨哭叫声的天牢,格外添了几分阴森恐怖。左振良招招下狠手却又避开要害,张副将几次畏罪自杀不成,又抗不住左振良的拳脚,两眼一黑,神智开始发散。

  在他闭眼那一刹,余光瞥到远处冷眼看着这边的温世昭,她盯着他的阴毒森冷的目光犹如地狱而来。张副将浑身颤抖,强撑起眼皮,牙齿刚咬伤舌头,却被一只手狠狠掰开嘴。

  求死不能,求生不可能,张副将两眼一闭,彻底晕死过去。

  旬殷低声问道:“王爷,内奸已经揪出来,张副将如何处置?”

  “王陵前,凌迟处死。”

  ***

  天瑞三十二年,一月十五。

  行刑那日,也是两代先主葬入王陵的日子。两座王陵比邻而健,依山傍水,四面八方有山峰护卫,那一座座气势磅礴的山峰仿佛是雄伟的守墓人,世代守护着两代明君的安歇。

  一月的冬季依旧漫天风雪,呼啸的寒风刮过冰冷刺骨。而在冰天雪地里,温世昭一身素白孝袍坐在轮椅立于群臣之首,她听着群臣们的哀伤哭泣,飞快转动着左手拇指的扳指。

  温世昭腿脚不便,叩拜礼由她的两个王兄以及长姐代替完成。

  王陵封山之后,礼仪完毕,却无人离去。温玉祁几步过去搀扶萧韵淑起身,替她拂掉落发间的晶雪,轻声问道:“淑儿,可还能撑得住?”

  萧韵淑摇了摇头,不着痕迹退了小半步,与温玉祁拉开些许距离。

  温玉祁拧起眉心,回头看了看温世昭,怕她在雪天里冻着身子,眼神有些担忧的。温世昭却面色如常,目光与她对上,勉强扯了扯唇角,向长姐示意她很好,无需担心。

  新君不出声,跪在轮椅后面的群臣也不敢起身。

  小半个时辰过去,漫天飞雪渐渐小了些。温世昭抬起头,眯起眼望着白茫茫的天边,唇边勾起冷笑,吩咐道:“旬殷,去把带人上来。”

  “喏。”

  两座王陵身前,侍从拖着五花大绑的张副将拖到指定的位置。而被拔掉舌头的张副将怒瞪着温世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被一刀刀凌迟至死。

  干净利落,手起刀落,那片片血肉割下来,凄厉的叫声中,溅出的鲜血染红一片白雪。群臣刚开始看得大快人心,随着越多的血肉割下,渐渐心惊胆寒,在天寒地冻满头大汗。

  随后,呕吐声四起。如此血腥的画面,群臣没几个撑下来的。

  两个王爷实在看不下去,迅速躲到群臣身后去。温世昭一语不发,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近,纤柔手轻轻覆在两眼,耳边传来低语:“昭儿不要看,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无妨的。”温世昭拉下顾双凰的手,讥讽地看着血淋淋场景,“这只是一个开始的祭奠。”

  或者,祭奠开始。

  两代先主葬入王陵,在这日,温世昭正式即位。

  因了她初醒不久,伤势严重不可太过操劳,德宣殿大多数的奏折还是由长公主处理。今日之后,温世昭渐渐开始坐朝,处理国家大事。

  对于王位的诱惑,温世昭的两位王兄不是没有眼热,甚至趁温世昭昏迷不醒,大闹德政殿。闹得厉害,长公主忍无可忍,提前拿出先王遗留的一封诏书,怀王名正言顺的新君。

  这两位王爷才闭了嘴。

  即位归即位,一国之君的登基大典必不可少。又因了温世昭的腿脚不方便,宫里许多殿宇只有台阶,温世昭坐着轮椅出行十分不方便,何况还是新王隆重的登基大典。

  经过朝臣商议,登基大典的日子最终定在新君十九岁生辰那日。

  趁这些日子,温宫的角角落落都被修建整改。

  左振良虽然恢复清誉,温世昭依旧不信任他。十万温左军最终由谁统领,长公主已经主动请缨。温世昭本来不愿她披甲出战,却被长公主训斥得满脸通红,无奈下了旨。

  长公主为温左军的大将军,参拜新君登基之后,即刻上任。左振良为副将,从旁辅佐。

  经过大半年的调养,温世昭勉强可以站一会,也只能站着。

  因为她试了无数次,两只腿怎得也迈不开,若是强行跨步,那种恶狠狠拉扯经脉的痛楚瞬间将她淹没,随后而来就是更痛苦的现实。她尝试无数次,无数次狼狈地跌落在地。

  每夜里,她不甘心,咬牙忍痛像个婴儿般学习走路。婴儿摔跤了,大哭起来,还有人疼有人哄。她连眼泪都不许掉,今后只能流汗流血。

  事实总是残酷的摆在她面前,她残了腿,再也站不起来……

  悄然转眼间,下了数月的大雪终于不见踪迹。四月初过,万物复苏,湛湛蓝天清风送爽。

  隔日夜里备好的龙袍,此时整整齐齐放在托盘,端进朝阳殿。

  顾双凰围着温世昭,将件件衣袍细心地穿在她的身上。

  “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送你两个好消息,想要听哪个呢?”

  温世昭没在意,低头顺衣袍,随口应她:“两个都要听。”

  “那先穿好龙袍。”

  顾双凰转身过去,小心翼翼从托盘捧起精致龙袍,“伸手。”

  “师姐,你快说吧。”温世昭闻言自然地伸开两手。

  龙袍刚穿整齐,温世昭就听得顾双凰低声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齐王昨日清晨,驾崩了。”

  温世昭挑起眉头,平静道:“师姐这个消息来得可真及时。齐王早已病入膏肓,也活不长了。”

  “想来不久之后,齐太子就会即位。”顾双凰环着温世昭的腰身,将龙纹玉带仔细地系妥当。

  “另一个好消息呢?”

  “萧王步齐王后尘,已经病入膏肓,只怕也活不长了。”

  顾双凰敏锐地感觉到温世昭的身子僵了下,抬头望着她。温世昭俊朗的眉皱起来,瞳孔微微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盛满凌人的寒气。

  昔日,这双眼眸装得是暖阳般的笑意,自从温世昭醒来,顾双凰就再也没有见过,此时此刻,反而捕捉到温世昭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怨恨。

  对望一刹那,迎上顾双凰不解的眼神,温世昭极快收敛异常情绪,恢复如常神色,若无其事笑了,轻拍顾双凰的背:“师姐,孤的轮椅。”

第64章 晋江独家首发41

  三国鼎立数百年, 从未有过哪个君主是坐轮椅登基。顾双凰转眼望着那辆轮椅, 心尖莫名揪了下。她不动声色抚顺系在温世昭腰身的玉带, 这才快步走去, 推着轮椅过来。

  即便不能行走,温世昭只是静静伫立着, 清瘦的身姿也挺得笔直。

  她满头的银发被王冠束起,衬着淡淡的神情, 竟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身穿的一袭明黄龙袍, 从上至下镶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 生动逼真的好似欲挣脱束缚冲入九霄!

  轮椅停在她的身后,温世昭俯身坐下, 却抓住顾双凰的一只手。她看着顾双凰不解的眼睛, 轻轻一笑:“师姐,今日让小祥子来。”

  温世昭的眼底看不透的深邃。顾双凰顿了下,笑应:“好。”

  天瑞三十二年, 四月初九。

  今日,温国君王的登基大典, 也是新君的十九岁生辰。先王的天瑞旧年号改年号为天昭。

  这边温国的登基大典正在如火如荼进行,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国, 齐王刚驾崩哀丧不到一日,齐太子不甘落后,竟不顾大臣们的劝谏,大发雷霆要与温王同一日进行登基大典。

  齐太子此举,惹来众多非议, 不但群臣不满,民间更是剧烈抨击。温先王驾崩,新王孝哀半年,齐先王刚驾崩不到两日,尸骨未寒,齐太子为了王位竟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即使背着不孝子的骂名,齐乾也不会放在眼里。他绝对不允许温世昭这个废人,踩在自己头上。

  事出突然的登基大典,根本来不及准备,这就是导致本该隆重的大典礼仪,处处显出小家子气,以及难以言喻的简陋。与温王隆重威仪的登基大典完全的无法相提并论。

  更严重的后果,出现意外。

  急匆匆赶来齐宫的官员,大部分来不及准时入位。

  大典开始,他们才来,百官的朝拜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此,齐乾怒火冲天。他登基即位的第一日,下了封怨声四起,惨无人道的圣旨。凡是迟到的官员杖责三十,未到的官员蔑视君上,杖毙。

  一日同时,两国新君登基,另外萧国的萧王病重。先一代的逝去,意味着新一代争端的开始。

  世上无人知道,身子好端端的萧王为何会病来得如此突然。

  这事关一个惊天大秘密。当温世昭苏醒并即位为王的消息传来,萧王无法承受重大的打击,当天晕厥大病且病情越来越严重,再也难以痊愈。

  病入膏肓的萧王,日日夜夜卧病在床,无法处理萧国的朝政,萧太子顺理成章代父监国。

  “温世昭”是萧王的心病,萧太子严厉警告众人不许在萧王耳边乱嚼舌根。经过太医们的尽力,萧王的病情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也不知是谁不小心在萧王耳边提起今日之事。

  萧王一听,气急攻心,吐血不止彻底晕死过去。

  幸好太医及时赶来,将一只脚已经迈进黄泉路的萧王救了回来。

  当萧王颤颤巍巍睁开眼看到守在床边的萧檀卿,两眼骤然瞪大,愤怒地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萧檀卿口中不断重复两个字:“逆子!逆子!”

  要不是萧檀卿一时的心软,放过温世昭。温世昭又怎会留着半口气逃回到国家,继承王位!

  萧檀卿悔恨已晚,他握住萧王枯瘦的手抵在额间,哽咽道:“父王,求您别生气行么,您先养好身子,您放心,我们萧国不会输的。”

  “逆子!”

  “逆子!”

  仿佛失去言语能力,萧王颤抖着的嘴不停骂出这两字。他浑浊不清的眼睛含着极度不甘心的怨气,皱纹横生的眼角竟掉下几滴眼泪。

  默默站在一旁的吴参深怕萧太子会刺激萧王的病情加重,几步上前开口劝道:“太子殿下,这个时辰,王上该歇息了,您先回去吧。”

  “务必照顾好父王。”萧檀卿抹掉面颊的眼泪,站起身来。

  “臣遵旨。”

  一句句的“逆子”,犹如一把尖锐的剑,狠狠深插萧檀卿的心中,痛如刀绞。他本以为,废掉手脚的温世昭即便回国,也是在劫难逃。

  却难以预料世事无常,如今的温世昭依旧意气风发登上王位。

  此刻她的满腔仇恨,只怕溢满了整个天下吧?

  三国之首的温国,在数代温王的励精图治之下,积累雄厚的资本,足有这个实力颠覆整个天下。

  温煜城与温承昭的崩逝,并不代表温国实力的减弱。倘若是一位残暴之君继位,强及一时的温国,必定从此一蹶不振,可继位那人不是。

  她精明,城府极深,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君主。

  父王气息奄奄之际骂他逆子,萧檀卿心痛,更是无言以对。

  守在寝宫外的萧韶君看到萧檀卿出来,急迫地问道:“父王如何?”

  “不容乐观。”萧檀卿摇头。

  他这话一出,萧韶君眨了眨微仲的眼睛,当即红了眼眶。

  萧檀卿心头百般滋味,轻拍拍萧韶君的肩头:“兜兜转转,没想到谁也讨不着便宜。她终究还是成为一国之王,注定的,躲不过去了。”

  “王兄……”

  “什么都别说了。”萧檀卿深吸口气,压制心头滋生的恐惧,勉强笑了笑,“陪王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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