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以沫正要说话,左手却触碰到温热触觉。她偏了偏头。只见苏尘儿低着头,脸色平静地将一条从衣角撕下来的干净布条绕在华以沫还在流血的手心上。
华以沫见状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出口道:“一点皮肉伤,不用急着包扎。”
苏尘儿兀自熟练地打了个结,才抬起头来,望向华以沫,语气柔和道:“不过一点时间而已,现在不是好了么。”
华以沫点点头,眼神有些晃动,有些不敢看苏尘儿,转而将视线转到其余两人那里。
风苒虽一人对两人,但皆不是什么功力深厚之辈,倒也占了上风,一路稳扎稳打,两个小辈身上都受了些伤,只需一点时间,便能制服。
阿奴那里倒是精彩得多,动静也最是大。只见阿奴手中墨针飞舞,口中不忘奚落两人。迟昕昕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靠在墙上,面色有些发青,只剩下金长老左右腾挪闪避着毒针,怀了一腔怒气去却苦于根本无法近身。
“老不羞,你女弟子又要死了,你不去看看么?”
金长老瞟了一眼迟昕昕,脸上担忧与愤怒之色愈浓。
“成哥,不要管我,杀了这女人!”木长老试图用真气冲穴,却发现对方点穴手法高明,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冲开,只得朝水长老道。
华以沫听到木长老开口,转回头来,举起剑,剑刃贴在木长老脸上,笑道:“我也觉得还是不要管你的好,是不是?”说着,望向水长老。
中年男子脸色愈发沉重:“我们可以离开。”
“离开?然后再找人来追杀我们吗?”华以沫笑着,“总得把帐算清才是,拖下去可不太好。”说着,将脸转向木长老,眼中神色冷下来,“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锋利的剑刃下压,贴着木长老的脸,很快便破了皮,有血珠欢快地蹦出来。
“不要!”水长老见状一急,方上前一步,便被华以沫喝止了。
“若再上前,保不住的,可不是脸,是命了。”华以沫道,又转过头,望着瞪向自己的木长老,戏谑道,“你说,若是你这脸花了,男人会嫌弃吗?”
“你!”木长老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华以沫。
华以沫眼底神色冰冷,那剑刃,缓缓贴着木长老的脸,一寸一寸地滑过去。
那张保养得尚得体的脸,便一点一点,流上鲜艳的血来,很快染红了大半张。
“你到底想要怎样!”水长老手中的剑攥得死紧,狠狠盯着华以沫道。
华以沫闻言,停下手来,淡淡道:“不想怎样。只是,要些代价罢了。”
“术门众人,可杀,不可辱!”木长老愤恨地瞪了华以沫一眼,望向水长老的眼神不舍而决绝,“成哥,杀了她们!纵是我死了,也不愿受制于人。”
水长老眼神挣扎,额间青筋显露,有些无法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你们看出沫沫心里别扭的JQ了么?^。^
☆、情愫飘渺(五)
华以沫听到木长老慷慨激昂的说辞,面带讥讽地望了她一眼,道:“死自然不可怕,我有的是让你怕的手段。让我想想……人彘怎么样?唔,挖了眼睛,削了鼻子,割了耳朵,斩了双手,砍了双脚,终年泡在药池里,这感觉应该不错。你觉得呢?”
木长老、水长老闻言,脸色皆变了几变。
突然,水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脚尖一点,飞快地往一旁奔去。
华以沫不曾料到水长老竟会突然离开,正疑惑间,苏尘儿已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华以沫偏头望去,正瞧见苏尘儿脸上凝重的脸色。
“糟糕。他要趁现在去抢陆杉手里的叮当珠!”
华以沫闻言,猛地抬头,却见水长老已奔到了另一边的陆杉身前。陆杉本留心着阿奴那里的战况,一时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在此刻来夺叮当珠,怔神之间水长老已往陆杉怀里伸手而去。陆杉受伤颇重,知晓不是水长老的对手,只得临时往旁边倒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试图躲过。
水长老见陆杉躲过,自然不罢休,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陆杉的右脚脚腕,猛地往后扯。陆杉抬起左脚便往水长老的头踹去,却被其偏头躲过。陆杉心道不妙,抬头间正离阿奴近了,大叫了一声阿奴,挥手就将怀里的东西往阿奴扔去。
阿奴手上墨针已然少了,正待往金长老射去,耳边已炸响了一声“姑娘”,下意识地望去,只来得及瞧见一样物事在天边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朝自己的脸直奔而来。与此同时,一个面色狰狞可怖的中年男子也朝自己冲来。阿奴像是见到鬼一般后退了一步,甩手就是几根毒针。
水长老在陆杉扔出叮当珠的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弃了陆杉,往上跃去夺珠。手方触到藏叮当珠的软匣,脸上欣慰笑意露了个弧度,便突然神色一变,望向自己的手臂。
一根漆黑如墨的针犹自还在震颤。
眨眼间局势变幻,水长老已接了软匣,却也中了阿奴的毒针,落地时脚步一软,往后趔趄了几步,退到了墙边,连忙伸手撑住自己的身子。
“成哥!”木长老眼睁睁地望着那根针刺中水长老,心中大惊,失色唤道。
一时之间,连阿奴那里都停止了打斗,望向水长老。
水长老只觉丹田之处真气动荡,中针的手臂几个呼吸间便酸软无力,没了知觉。他强撑着用另一只手抱着软匣,抬眼望向华以沫,声音坚定。
“放开她。否则我毁了叮当珠,一起同归于尽。”
华以沫冷冷地望着水长老,正待开口,仍握着她手臂的苏尘儿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被威胁。”华以沫望着苏尘儿,淡淡道。
“不值得。”苏尘儿的声音顿了顿,忽然道,“我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是么?”
闻言,华以沫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本冷硬的眼神微微晃了晃。
“快将人放了!”水长老的声音复又响起,整个人已经完全靠在墙上,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华以沫瞟了水长老一眼,转过头来,伸手一点,解开了木长老的穴。
早已开始哽咽的木长老一被解了穴,也顾不得与华以沫纠缠,朝水长老飞奔而去。
水长老见妻子无事,脸上神色一松,整个人便倚墙往下滑去。
“水长老!”金长老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水长老下落的身子。
木长老也在此时赶到,流着泪扶住了水长老的另一边。
而与风苒争斗的两人被先前一连串事件分了神,很快地败下阵来,被击昏在地上。
水长老先前心思激荡,因而毒素蔓延得极快,虽功力深厚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但脸上还是渐渐泛出中毒后的青紫来。他安抚地朝木长老笑笑,虚弱地抬起手,试图帮木长老擦拭掉脸上方才被剑刃划出的鲜血。
“成哥……”木长老伸手按住水长老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上,泪水将原本的血水冲刷得只余下淡淡的一层粉。
金长老咬着牙瞪向阿奴,声音嘶哑,溢满怒气:“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阿奴已回到华以沫身边,闻言不屑地瞟了金长老一眼,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要解药还这么嚣张,有本事你求阿奴呀。”
金长老闻言怒意更甚,作势又要往阿奴这里冲来。
“别打了。”水长老虚弱地开口,制止了暴躁的金长老,“我们……先回去……咳咳。玲珑珠……已经拿回来了,之后……之后的事,请示门主罢。”
“可是成哥!你的毒……”木长老紧紧皱着眉。
“我……还撑得住……”
“可是昕昕丫头她……”金长老望向一旁只剩下一口气的迟昕昕,面色悲戚,“我,我没脸向土长老交代啊!都是我没保护好她女儿……”
说着,紧紧攥着拳,眼底通红地望向华以沫四人。
苏尘儿忽然开口道:“诸位,我等并无意与术门为敌,怎奈几度三番卷入你们的门派斗争,才使如今矛盾愈演愈烈。若是将解药给予,可否从此恩怨两消,互不相欠?”
三人闻言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一时陷入沉默。
而华以沫和阿奴听到苏尘儿的话,显然也在意料之外。
“解药?我作甚要给?”华以沫神色有些不满,直直地望着苏尘儿。
苏尘儿回望华以沫,淡淡道:“本来便是一个误会,若不解开,只会越来越棘手。你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与他们纠缠之上?一个门派之力,即便无法将你如何,却也足够麻烦了。若是影响到你想做的事,岂不得不偿失?”
“我不喜欢他们。”华以沫话虽这么说着,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沉思。
“我知道。”苏尘儿解释道,“可不能因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坏了事。若是此时结怨,怕是途中多生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华以沫闻言,沉默下来,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而金长老几人已商量着同意了下来,毕竟时间宝贵,多拖一分,两个中毒之人的危险便多一分。
金长老沉声朝苏尘儿道:“我们可以答应……可是我们要怎样相信你给的是解药不是毒药?”
“你们不信我,相信风秋山庄。这位便是风秋山庄二小姐。”苏尘儿指着风苒道。
风苒见自己被抬出来,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正是。我可以担保,给你们的是解药。”
金长老这才放心下来。
苏尘儿见华以沫依旧沉默着,心里也清楚几分,转头朝阿奴道:“阿奴,把解药给我罢。”
阿奴望了望自己主人的神色,见她不同意,也不反对,又看着苏尘儿朝自己伸出手来,想了想,还是掏出解药递给了苏尘儿。
“喏,给你。”
苏尘儿接过解药,点点头,便欲朝金长老等人走去。
一只手忽然扯住了苏尘儿的衣袖。
苏尘儿略带疑惑地转头。
华以沫抿了抿唇,转头朝阿奴道:“阿奴,你去。”
“啊?”阿奴听到华以沫的吩咐,惊讶地张了张嘴,不过想到苏尘儿没有丝毫武功,过去的确也不适合,便听话地应了下来,重新取过苏尘儿手中的瓷瓶往水长老走去。
金长老的眼神遇到阿奴便噼啪地爆出愤怒与恨意来。
阿奴只觉得被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顿住了脚:“你看什么看!你这么盯着阿奴阿奴脚软,走不动了。”
金长老脸上的皱纹颤了颤,顾及到阿奴手中的解药不敢放肆,只得哼了一声,径直绕过阿奴,走向方才被风苒打倒的两个年轻男弟子身旁,试图将两人唤醒。
“好了。”阿奴收回手中的瓷瓶放入怀里,对舒了口气的木长老道,“等过一个时辰,毒素就会慢慢清了。至于另一个……”阿奴瞥了迟昕昕一眼,接着道,“她中毒事件有些长,只吊了口气,身子又弱得多,可能需要回去好好补补,否则若是留了什么后遗症,可别怨在我们头上。”
话落,便返身走回了华以沫身旁。
“外面雨还未停,你方才还受了些伤,手又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下罢。”苏尘儿轻声道。
华以沫沉默了会,方道:“让阿奴来便好。”
阿奴听到华以沫让她包扎,眼睛都亮了,连声应道:“好啊好啊。”
华以沫望了有些兴奋的阿奴一眼,又沉默了下,转而对苏尘儿道:“还是你来罢。”
阿奴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刚才主人望向自己的眼里竟然是不放心,忍不住争辩道:“主人,我也会包扎的……”
“哈,真的么?还真没看出来。你难道以为用布裹裹就可以了么?”一旁的风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奚落道。
阿奴瞪了风苒一眼:“那还要如何?”
风苒朝一旁的苏尘儿努了努嘴:“你自己看啊。”
华以沫和苏尘儿一路对两人见缝插针的斗嘴早已习惯,兀自坐在地上,将方才有些燃小了的火堆重新拨了高。
苏尘儿抬起华以沫的手臂,将割破的衣料拨开查看了下伤势。因已过去有段时间,伤口周围已然结了薄薄一层血痂。剑伤因过深,此刻仍在往外细密地沁着血珠。苏尘儿用锦帕沾了水将周围的血渍大概清理了下。然后从衣摆上又撕下一条布来,撩起华以沫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如藕的手臂,将衣条细心服帖地裹好了。
华以沫垂着眼,望着苏尘儿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