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两人便回到了宴席之上。
这么些时间耽搁下来,此时也近了正午,人声比清晨时鼎沸许多。
而原先桌上的早膳皆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九月初的天气,日光正好,倒也显得温凉舒适。
华以沫与苏尘儿来到原先的宴席上时,阿奴与灵岚、百晓生早先一步坐在了座位上。阿奴正同灵岚说着话,眼角瞥见主人,顿时收了话头,朝华以沫招了招手,兴奋道:“主人,你们回来了!”
“嗯。”华以沫点点头,随意地开口问了句,“方才聊什么,聊得这般尽兴?”
灵岚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两人一圈。阿奴已经诚实地回答道:“方才正在聊主人和苏姑娘的事。”
华以沫正落了座,闻言顿了顿,抬头扫过灵岚,落回阿奴身旁,淡定着神色道:“我们有何好说的,你都说了些什么?”
阿奴疑惑地皱了皱眉,在灵岚笑意盎然的神色里开了口:“她提起苏姑娘脖子上的红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是蚊子咬的,她便笑我,说那分明是其他东西咬的。然而是什么东西,她又不告诉我。我正与她争辩来着。”
这回,连苏尘儿的动作也顿了顿。
阿奴却不自觉,反而求证般地转向苏尘儿,一脸认真道:“苏姑娘,你同我说实话,这红印到底是如何来的?”
华以沫闻言,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连一旁的百晓生,都轻咳了两声,扭过了头去,看起来憋笑憋得难受。
苏尘儿在阿奴的目光里沉默了片刻,身子也有些微微的僵硬。
“难道你真的是诳我的么?”阿奴见苏尘儿并不说话,有些不解道,“这又不是不能启齿的事,你说实话便是了。”
苏尘儿终于在笑声之中抬起头来:“晚上我睡着了,也并不知晓如何来的。”
寻常淡然的声音,如今也起了一丝涟漪,倒像是故作镇定一般。
“看来苏姑娘晚上可得小心着些。”灵岚托着腮,笑盈盈道。
“劳灵岚姑娘费心。”苏尘儿抬眼瞥了灵岚一眼,已恢复了寻常语气。
“应该的。”灵岚说着,视线意味深长地在华以沫身上转了圈,揶揄道,“华姑娘医术这般高妙,可否能瞧得出苏姑娘是被何东西给咬了?”
华以沫闻言,颇有兴趣道:“噢?好主意。”
言罢,俯身过去,凑到苏尘儿耳旁,伸手便去拨那缕青丝。
苏尘儿终于坐不住了,抬手抓了华以沫的手,压低声音道:“华以沫,别闹。”
华以沫本只是开个玩笑,抬手做做样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杰作”曝露在众人眼前。不曾想手方抬起,便被苏尘儿抓了住,倒是一怔。
苏尘儿低低的话语在耳边挠过,吐气如兰,加之两人又挨得近,一时馨香满怀。
华以沫心里狠狠漏跳了一拍。
眼前女子深邃的眼里,此时分明微微晃了晃,荡的整个漆黑夜空波光流转,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了华以沫的出神的思绪。
对面的灵岚唇角笑意促狭道:“华姑娘这是在察言观色么?医术果然厉害。只是……光是瞧着苏姑娘的脸,有用么?”
华以沫缓缓将手从苏尘儿松开的手里抽出来,瞥了灵岚一眼:“望闻问切,自然要先望了。至于望哪,我才是大夫,当然是我说了算。”
灵岚听到华以沫的辩解,倒觉得有趣得紧:“原来如此,倒是灵岚孤陋寡闻了。不知华姑娘可望出了结论?”
华以沫眼角扫过苏尘儿垂眸不语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压下有些混乱的心跳,随意扯了个理由道:“想来是尘儿初来风秋山庄,有些认床,睡不踏实,半睡半醒间挠红的。”
“噗——”百晓生正端起茶杯饮了口,还没咽下去,听到华以沫的话一时没忍住,勉强偏了头,一口喷了出来。
“咦,你怎的这般恶心。”阿奴瞧见,一脸嫌恶道。
“咳咳,对不住,在下失礼了。”百晓生呛了几声,连忙道歉。
只是……睡不踏实与挠红之间有关系吗?百晓生纳闷地想,怎么扯个理由都扯这般离谱,还不如蚊子咬来得像呢。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白渊与落奎才赶了过来。
两人甫一落座,灵岚的视线已落在了白渊身上转了圈,语气听起来颇为随意:“宫主可算来了,怕是再晚来片刻,这菜都要完了。”
白渊抬眼扫了一眼满桌丰盛的菜,头也不抬,淡淡道:“无妨。”
灵岚脸上笑容一滞,随即又展开来,只是笑意却没有抵达眼睛。她忽然执了桌上的酒壶,撩了衣袖,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放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浓郁醇香顿时扑鼻而来。灵岚微阖着眼,顿了顿方道:“果然是陈年女儿红,风一啸倒是有心了。”
灵岚笑着,站起身来,开始给众人挨个斟酒,口中继续说着:“常言女儿红该是喜宴上的第一口酒,方能沾了喜气。”
当灵岚斟到白渊那里时,落奎伸手替白渊挡了:“宫主不会饮酒。”
灵岚轻轻噢了一声,眼梢微微上挑,一时风情无限地望向白渊:“不过一杯喜酒而已,宫主喝不得么?”
白渊注视着灵岚,片刻后伸手将落奎的手推了开去,朝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无妨。
灵岚笑得愈发肆意,酒壶一倾,澄清的酒液便注满了酒杯。
“大家既然有缘凑了一桌,便来干上几杯。江湖无虚礼,诚意最重。大家觉得如何?”灵岚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朝众人抬了抬酒杯。
话落,一饮而尽。
华以沫饶有兴趣地望着,唇角往上勾了勾。
“灵岚姑娘说得极是。”百晓生附言了句,也将杯中的酒喝了完。
灵岚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白渊,直到她举起了酒杯,手顿了顿,方才放到了唇下。
同样状况的还有苏尘儿。
苏尘儿平日在阮家堡滴酒不沾,即便是偶尔的应酬,也都由阮君炎为她挡了去,因此碰酒的次数寥寥可计。方才灵岚亲自倒酒,碍于礼数自然不能拒绝。此时此状,神色闪过一丝踟蹰。
然而最后还是脸色平静地随着众人喝尽了。
华以沫一直留意着苏尘儿这边,将那抹踟蹰尽自收入眼中,一转念便笑了起来,软着声音同苏尘儿耳语道:“尘儿也得多沾沾这喜气才是。”
言罢,取过另一边的酒壶,为自己和苏尘儿满了上,又朝苏尘儿抬了抬酒杯,笑盈盈地望着她。
苏尘儿望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抬眼望向华以沫。
华以沫笑道:“尘儿可有难处?”
“有。”苏尘儿十分干脆地承认了。
“这酒不醉人,尘儿尽管放心。”华以沫执着酒杯,低头抿了抿,轻声道,“尘儿该不会是连这点酒也不陪我喝罢。”
苏尘儿抿了抿唇,抬手举了酒杯。
一抹淡淡晕红缓缓在白皙的脸上染开来。
酒足饭饱后的闲暇片刻,均是淡淡的私语。偶尔夹杂着几声明快的笑声,在隐隐的嘈杂声里晃开来。以此同时,天色也渐渐沉下来。余晖将天际染得橘红一片,洁白的云彩如同被上了色一般斑斓万千。
华以沫抬头看了看天色,朝众人道:“我有事离开一下。”说着,已起了身。
“我同你去。”苏尘儿忽然伸手攥了华以沫的衣袂,抬头望着她道。
一双漆黑瞳孔光彩流转,斑斓余晖尽自掉落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被染得温暖妥帖。
华以沫瞧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才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苏尘儿跟着站了起来。
“记得快些回来,大家好一道去瞧新人。”灵岚不忘招呼道。
“嗯。”华以沫随意应了声,便带着苏尘儿离开了宴席。
“尘儿可还好?”华以沫眼角瞥见苏尘儿眼里微微晕开来的雾霭,噙笑道。
苏尘儿闻言,斜了华以沫一眼,顿了顿方道:“还好。你若不敬酒的话,该会更好。”
华以沫轻笑:“既是喜宴,如何能不饮些?”
话说着,两人已经穿过了几桌宴席,遥遥地望见了一身喜衣的凌迦。
夕阳落在他身上,将那身衣服染得愈发鲜红起来。
华以沫迈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总是容易倾向于细描,比预计的进度要慢了。
唔,看来要加快些整体进度了~~~
ps: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我摔!
泪汪汪……估计开学会比较忙,如果更新时间不稳定的话望谅解o(╯□╰)o
有时白天没空晚上争取补起。当然还是会争取保持日更的~~~嗯,大概就这样~~
☆、危机四伏(一)
风一啸正对着华以沫这个方向,抬眼便瞥见了她,略微一怔,连忙招呼道:“华姑娘!”
华以沫点了点头,来到了风一啸和凌迦身边,正待说话,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想必这位便是鬼医了。呵,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华以沫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头去瞧。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倒也俊朗得很,颇有一番味道在。对方一身玄青色衣袍,腰上缀着枚白玉,身姿挺拔。此时那双眼睛正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却又深得不可测。
华以沫对这样探究的目光有些厌恶,忍不住微微皱起眉来。
“这位是易远易先生。”风一啸见情形有些尴尬,缓和道,“易先生也是个大夫。”
华以沫不置可否地望了易远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望向风一啸。
“不知华姑娘有何事?”风一啸客气道。
“我有几句话想嘱咐下新郎官。不知风庄主可借我一用?”
“自然可以。”风一啸闻言,转头望向凌迦,却发现凌迦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脱口关切道,“怎么了?”
凌迦摇了摇头:“许是喝多了些,无碍。”顿了顿,“那我同华姑娘离开会,有劳爹照看了。”
风一啸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目送了三人远去。
“新郎官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易远忽然朝风一啸道,“鬼医行事莫测,风庄主这般放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