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及苏尘儿提及,白渊这才转过脸,不忘朝灵岚道:“你东西到底藏哪里了?快给我。”
苏尘儿闻言,微微有些诧异:“灵岚姑娘,你拿了白宫主的东西?”
“这命都去了半条了……白宫主……你这时候还管我要东西……反正我衣服也脱了一半……要不……你这会过来搜?”灵岚语气有些幽怨。
白渊沉默下来。
“我说白宫主,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啊?”坐在华以沫身旁暂时照料着的阿奴忍不住好奇道。
白渊抿了抿唇,方缓缓开口道:“是我贴身的一方玉佩。”
“这玉佩有何重要,竟引得白宫主亲自追来?”阿奴手撑着下颔,有些不解。
这一次,白渊瞥了阿奴一眼,并未回答,只转头同灵岚道:“我知晓是你拿的。你身上的香……太过独特。那老人家定是你扮的。你狡辩也无用。”
灵岚微微转了身子,朝向白渊。胸前一抹莹白与赫然的狰狞剑痕一览无余地曝露在白渊眼前。白渊目光一晃,心里不知为何没来由得一疼。如同方才将剑刺入这女子身体时,握着剑的手竟因心口的疼痛而不着痕迹地颤了颤。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白宫主对我身上的香……印象原来这般深。”灵岚的目光牢牢地锁着白渊,眼底神色第一次消褪了往常的盈盈笑意,望得白渊有些不自在,缓缓道,“不过一枚玉佩而已……白宫主何必……这般计较……不瞒白宫主……那玉佩我在路上便丢……失了。”
听到灵岚的话,白渊的目光微微一变,语气冷下来:“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这玉佩,我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了。”上好药的灵岚缓缓将衣衫重新拢了好,语气虚弱,却又显得漫不经心,“若是白宫主怪罪……灵岚也无话可说……不如……再刺上一剑?”说着,灵岚收回手,抬眼直直地望着白渊。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压低下来。
苏尘儿视线滑过两人,也不插嘴,返身退回了华以沫处,在一旁坐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白渊方低声开了口:“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灵岚闻言反而笑起来,笑了一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待勉强压下咳嗽,方开口道:“灵岚怎敢……白宫主……可是差些杀过……灵岚一次的人。”
纵是阿奴也分明感觉到这句话言罢后空气里的压抑又多了几分。而眼前两人的氛围也奇怪得很。一向挂着妖娆笑意的灵岚虽然笑着,眼中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奇怪;而那个白宫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一切都胶着在一起,扯都扯不开,让阿奴有些呼不过气来,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寂:“这也晚了,主人还需要休息。不如等明日再说?白宫主,你看反正她受了重伤,也跑不了,不在于计较这一时半刻。”
凝视着灵岚的白渊,闻言沉吟了片刻,看着灵岚失血的脸色,方缓缓点了点头,直起身来:“灵岚,我给你三日时间,你最好想通。我不知你为何要拿那枚玉佩,也不关心原因。这三日我会跟着你们,三日后拿不到玉佩……”说到这,白渊最后瞥了灵岚一眼,抬脚往外走去,冷冷的声音丢落,“我的剑便杀你第二次。”
灵岚沉默地望着白渊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外,往后靠在了车厢上,似乎有些筋疲力尽般,缓缓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又多了一个病患……╮(╯▽╰)╭
☆、两难境地(三)
“叩叩。”
苏尘儿听到敲门声,视线从床上的女子身上收了回来,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正是百晓生与采儿。两人站在门口,见苏尘儿开了门,朝苏尘儿笑了笑。百晓生率先开了口:“苏姑娘,这是青纹果,当时本为了采儿准备的。如今采儿既已解了毒,你便拿去给华姑娘用罢。”百晓生说着,将打开的木盒递向苏尘儿。
苏尘儿低头望了眼百晓生木盒里的青纹果。那果子不过夜明珠般大小的一颗,浑身碧绿,瞧来倒似翡翠一般通透,上面隐约有着三条波状纹路。苏尘儿知晓这青纹果纹路越多,便越是有奇效。一般较为常见的不过一纹与两纹,据传最高可至七纹,几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当然这也只是传言罢了。百晓生手里的三纹青纹果虽不是什么十分稀罕之物,却也算珍贵得很。何况这青纹果向来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对身体滋养效果更是极好,纵是寻常人服之,也能延年益寿。此番百晓生竟不吝将其拿出来,倒让苏尘儿有些微怔。
采儿见苏尘儿没有动作,笑着开口劝道:“苏姑娘不必客气,若非华姑娘援手相救,怕是小女子已然不在人世,纵是有青纹果也无益。华姑娘如今受了重伤,身体受损,想来这青纹果倒是对她身体有益良多,苏姑娘便接了罢。”
苏尘儿闻言抬眼望向两人,清楚华以沫的确需要青纹果,也不再拒绝,颔首接了过:“实在多谢两位。这段时日多有叨扰,已属过意不去,如今又得这般妙物,尘儿替华以沫暂且谢过。”
“苏姑娘哪里的话,我百晓生也盼着华姑娘能早日醒转,何来的叨唠之说。”说着,百晓生望了眼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苏姑娘将青纹果给华姑娘服下罢,我同采儿还要去探望下灵岚姑娘,便先告辞了。”
说着,拱了拱手,两人携手离了开。
苏尘儿这才重新关好门,拿着木盒坐回了床边,垂眸望向犹自昏迷不醒的华以沫。
那日灵岚受伤后,几人便快马加鞭赶到了百晓楼,如今已有一日有余。华以沫一直昏迷不醒。而灵岚因被雪影剑法所伤,身子也极为虚弱,时醒时睡的,状况并不容乐观。百晓生同她们道雪影剑法里带着寒气,怕是伤到了灵岚姑娘的肺腑,只能让她多加休息,想办法等华姑娘醒来后再作打算。因采儿是荣雪宫之人,对灵岚的伤势较为其他人了解,平日便先由她顾看着。
这般坐了片刻,苏尘儿收回了目光,将手中木盒里的青纹果小心地取了出来。
青纹果触手微凉温润,拿在手里仿若掬着一捧水一般。苏尘儿微微俯□去,将小巧的青纹果放在华以沫唇前。
昏迷里的华以沫嘴唇紧抿,并无意识启唇。苏尘儿拿着青纹果的手顿了顿,只得横着将食指探到了华以沫的唇间,动作轻柔地用手指抵开了她的唇。
指间唇瓣冰凉柔软,探入时有微微的湿润。而那清浅呼吸均扑撒在手背处,有几分痒意扩散。苏尘儿眼底神色如波澜般晃荡开一圈圈涟漪,直到将手中的青纹果喂入华以沫的口中,方将手收了回,下意识地低头去瞧自己的右手。
白皙纤瘦的食指上一抹潋滟水意,映入苏尘儿的眼里。
仿佛依旧带着那柔软触觉,在指间徐徐化开。
“唔。”
一声轻微叮咛将苏尘儿自怔忪中唤回,苏尘儿的视线重新落回华以沫的身上。
只见那如蝴蝶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下一秒,已然缓缓掀开。
棕色如蜜的瞳孔倒映进苏尘儿的视线中。
那因失血而有些泛白的唇,在见到苏尘儿后,悠然地勾起一个弧度。
“尘儿……”
唇间话语轻柔飘渺,吐露出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你醒了。”苏尘儿将手中木盒放到了一边,低头望向华以沫,语气漫不经心,“你昏迷了好几日。”
华以沫闻言,环顾了下房间,有些虚弱道:“这是……百晓楼?”
“嗯。”苏尘儿点点头,“你受伤很重,方服了百晓生送过来的青纹果,需好好调养。”
“青纹果么?百晓生倒也挺舍得。”华以沫沉吟道。
“嗯。”苏尘儿应了声,柳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那日阿奴说你……吃了太多的血丸,又强行用金针逼散效力,对身体损伤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以沫并未急着回答,反而唇角弧度又大了些,含笑望着苏尘儿。
苏尘儿的目光有些微沉,片刻后,方开口道:“你瞧我作甚?我在问你话。”
华以沫这才轻笑起来,道:“尘儿莫不是在生我的气?”
苏尘儿的呼吸微微一顿,望着华以沫的视线移了开,作势站了起来,口中淡淡道:“你既不好好说,我也不多问了。你且休息着……”
一只手,忽然轻轻攥住了苏尘儿垂在身侧的手腕。
华以沫偏头望着苏尘儿,目光带着笑意:“尘儿别恼。我好好说便是。”说着,华以沫解释道,“我内力枯竭,脏腑都受了伤,失血过多。此外又在这般情况下强行依靠外物提了真气与人打斗,腑脏破裂更是严重,怕是……”顿了顿,“怕是要折寿。”
苏尘儿闻言,神色一怔,望向华以沫的目光愈发凝重:“当真?”
“我骗你作甚?”华以沫笑意不减,“你若是不信,随便寻个大夫诊脉,怕是皆会大叹我命不久矣了。”
苏尘儿的目光静静地在华以沫脸上停留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低:“你有办法罢?”
华以沫缓缓收回了笑,认真地回望着苏尘儿,半晌后,轻声道:“若我说没有,尘儿当如何?”
苏尘儿略带探寻的视线望着华以沫,听到她的回答,好看的眉蹙得愈发紧,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什么叫若是没有?你是鬼医。”
“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尘儿总该知晓罢。”华以沫攥着苏尘儿的手腕的手,忽然往下滑了滑,落到苏尘儿的手心。下一瞬,华以沫已收拢了掌心,牵住了苏尘儿的手。
苏尘儿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目光变了变,正欲开口,华以沫的话已经继续响起:“尘儿不想知晓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么?”
话音一落,苏尘儿的身子僵一僵。沉默半晌,苏尘儿缓缓将手从华以沫的手里抽了出来,与此同时沉了脸开口道:“骗我很好玩么?”
华以沫并不在意,收回了握空的右手,唇边又起了丝笑意:“尘儿怎料定我在骗你?”
苏尘儿抿唇不语,只定定地望着华以沫,拢在衣袖里的手却微微攥了攥。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苏尘儿看着华以沫浑不在意的模样,一时难以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这般过了片刻,苏尘儿才重新开了口,却不再提此事,只同华以沫道:“你先休息罢。我去告诉阿奴等人你醒了。”
言罢,苏尘儿转过身子,抬脚往外走去。
华以沫一直含着笑意望着苏尘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良久。
“阿奴妹妹,你瞧姐姐难得醒来,怎的这般坐不住?”灵岚半靠在床靠上,斜了眼床边的阿奴,“就算你担心你主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啊。”
阿奴皱了皱鼻子,不满道:“主人若是醒来瞧不见我,冤枉阿奴不够关心怎么办?”
灵岚闻言笑将起来:“阿奴妹妹实在是杞人忧天了。你主人有苏姑娘照顾……醒来瞧不见你,想来也不着紧的。”
阿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
灵岚捂了唇,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笑意盎然:“你唤我几声姐姐,我便告知于你。”
“哼,不说拉倒,阿奴不听便是。”阿奴不屑地撇嘴。
正说话间,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引得两人转头望去。
一个白色身影已然不动声色地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仿佛自始至终都站立着一般。此时见两人望过来,方缓缓开了口:“灵岚,今日可是第三日了,你想得如何?”
声音清冷。一如脸上白玉面具上的冷光流转。
灵岚看着出现的白渊,唇边笑意戏谑:“白宫主来得可真准时。”
白渊目光扫过灵岚苍白的脸色,淡淡地开了口:“将东西给我,你如今受了伤,不是我对手。”
“白宫主想要,自己过来取便是。”灵岚朝白渊勾了勾手指,笑得妖媚如狐。
白渊面具下的眉皱了皱,顿了片刻,踏前一步,眨眼间便到了床前,手里软剑几乎是同时祭出,雪亮之色划过,最后定在了灵岚的眼前分寸处。
“喂,我说你出剑不能先打个招呼么?”阿奴从床上跳了起来朝白渊大声道。虽然知晓白渊出剑并不会伤及自己,然而看着剑刃从自己脸颊旁晃过并带起一股寒风时还是忍不住心惊。
白渊并未理会阿奴的抱怨,只径直盯着灵岚,声音没有起伏道:“休得废话,将玉佩交出来。”
“白宫主可真是无情啊。”灵岚叹息了一声,缓缓将手伸进了怀里。再伸出时,手里已多了一枚赤玉。
只见那赤玉呈圆弧之状,首尾却并未连接,有一线缺口。其上雕着一只凤凰,羽翼铺展而开,根根栩栩如生。颜色如火,光彩流转。
“白宫主要的可是这个?”灵岚拈着玉佩抬头望向白渊,那面具外弧线精致的下颔优雅迷人。
白渊见到玉佩,眼神一动,伸手便来取。
灵岚身子往后一仰,避过了白渊的手,靠在床角,笑着望向白渊:“玉佩虽是珍贵血玉,白宫主却如何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莫不是哪位情人送的才这般放不下?”说到后面时,灵岚的目光晃了晃,唇角笑意愈深。
白渊面具下的目光一凝,也不多言,俯□子便去夺。
灵岚却忽然手一勾,正勾住白渊的脖颈,一攥之下便拉得措不及防的白渊又往下倾了倾身。只是白渊毕竟反应极快,很快便止住了去势,抬眼冷冷地望向灵岚。
然而白渊的视线方触及灵岚时,下一秒,已是浑身一僵。
灵岚近在咫尺的眼底一瞬间闪过诸多情绪。
唇与唇相贴。柔软与柔软相合。
站在一旁的阿奴吃惊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正过来寻阿奴的苏尘儿,一时也不由顿了脚步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