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额际流下。淌过紧闭的眼睛。濡湿了睫毛。
噬血楼楼主静静地注视着苏尘儿半晌,忽然自门外唤来了两个丫鬟。
“苏姑娘累了。将她带到冷竹堂罢。那里人少。记得,将人看好了,不准其踏出半步。”
华以沫一路行来,神色依旧沉凝如初。
身前的白袍女子一路皆未说话,只安静地带着路。偶尔遇上几个巡逻的手下,唤了几声“白堂主”,她方点头示意。
片刻后,两人绕过几条路,终于到了“白虎堂”。
华以沫被请进房间,对方才转身望向她,缓缓开了口:“姑娘稍等片刻。桌上有茶水,请便。楼主马上就来。”说着,自怀里掏出两个瓷瓶,各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华以沫,“姑娘来者是客,请用。”
华以沫的手却没有伸出去,眼底疑惑更甚。
“姑娘放心便是。这对姑娘有好处。”
华以沫淡淡扫了一眼对方手心的药丸,伸手取了过,一股清香飘至鼻间。华以沫心里虽疑问重重,却也闻出此药的确有益无害,不客气地将药丸吞服了下去。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华以沫扫视了房间一圈。只见屋里素白得很,并无甚繁冗装饰,看起来倒是洁净。只是她心中记挂着尘儿,坐了没有片刻便有些急躁起来。华以沫自凳子上站起身,抬脚便欲开门询问。
人方走到门口,大门却被推了开来。
熟悉的赤黑衣袍出现在华以沫眼前。
对方瞧见华以沫站在门口,转念间回过神来:“华姑娘未免太心急了些。”
华以沫的脸色沉下来:“尘儿呢?”
楼主却并不急,缓步朝房间里走去,随口道:“没想到华姑娘这般在意苏姑娘,倒让在下好生奇怪。”
华以沫并不想听对方啰嗦,有问了一遍:“尘儿呢?”
听到这明显带着不悦的话语,楼主这才转身望向华以沫,声音带了一丝讥讽:“华姑娘可是有信心孤身一人与噬血楼相敌?甚至不怕我们以苏姑娘的性命相要挟吗?”
华以沫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纵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曾怕。尘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啪啪。”
楼主拍了拍手掌,赞道:“好魄力。”顿了顿,放下手来,开口道,“我挺好奇,你凭什么来闯我这噬血楼?”
华以沫淡淡道:“海域三面临海,唯一一面来往却并不方便。若我没有猜错,你们的水源应该来自地下水罢?我一路行来,观察这地形土壤,想必这水源该是在东南方向一公里附近。”
对方闻言一怔,随即笑起来:“华姑娘倒是个妙人。苏尘儿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公平?”
华以沫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口中应道:“请说。”
对方却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你们两个便在噬血楼呆上一段时日罢。”顿了顿,“不过我这噬血楼有自己的规矩,这期间,你不能离开房间。当然,苏尘儿会与你一道,也不能离开。这样,华姑娘总该放心了些?”
华以沫听完对方的要求,略一沉吟便应下来:“好。”
“来人,将华姑娘带去冷竹堂。”
墨色面具下,一双眼睛隐隐带了抹笑意与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吐了好几升的血。这两章字数实打实的……
至于感情发展,大家快感谢楼主罢(这也是为什么我设计不让白宫主这么快恢复记忆的原因,楼主的作用很大的好么,要是白宫主恢复记忆了……楼主自己都要焦头烂额了还有什么闲情帮主CP啊)。不过话说回来,楼主的确挺恶趣味的……咳咳。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清楚,尘儿不是自愿走的。当然在之后与华以沫的见面时两个人关于这个误会也会解释。不过尘儿现在的心情……唔,见到华以沫应该挺特别的吧╮(╯▽╰)╭(好吧再说一句楼主真的很恶趣味-=-)
☆、怒闯血楼(四)
华以沫跟着带路的丫鬟,出了白虎堂。
噬血楼的建筑并不像名字听起来这般慑人。它更像是一大片没有围墙的院子,而这大院子里有十三座塔楼。而每一座塔楼风格竟是迥异。有的精致,有的粗犷,有的朴实,有的华美。而除了噬血楼楼主的噬血堂外,其余十二座塔楼分别是座下十二个堂,由各自的堂主独立分管,其司职各异。如玄武堂和白虎堂就是负责分别掌管噬血楼内外防御事项。而方才噬血楼楼主提及的冷竹堂,却是十二堂里最特别的存在。冷竹堂并不负责任何楼中事务,只直接受命于噬血楼楼主。副楼主青鬼虽平日代理教中事务,却也无权指使冷竹堂。冷竹堂的实力在噬血楼里也一直虚虚实实难以令人摸透。当然其位置也十分僻静,没有楼主的命令闲杂人等皆不得擅入。
因此带路的白虎堂丫鬟将华以沫送到冷竹堂前便停了下来,将人交给了守在门口的女子。
对方早先便得了消息知晓华以沫要来,并不多加盘问,领了华以沫便朝楼里走去,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姑娘请进。早中晚三餐我自会派人准时送来,如若有事,姑娘也可开门唤我们。只是楼主吩咐,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还望姑娘谅解。”女子轻声道。
华以沫点了点头,也不与其多加纠缠,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便去推门。
苏尘儿被带到冷竹堂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的木榻上,眺望着远处蔚蓝海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海天相交的景色壮阔无边。然而苏尘儿的心里却空荡荡的。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蔚蓝海水与洁白天空,紧抿的唇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殷红血渍。
门开。门关。
轻轻的吱呀声并未将苏尘儿惊醒。
华以沫进门望见的,便是这般场景。
所有的激烈情绪在见到眼前熟悉的容颜时,一点点平静下来。
华以沫只觉得心底有暖流抚过。缓缓充斥整个胸口。溢开来。漫开来。淌开来。
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酸酸涩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明明只是隔了四日的时光,那些马背上的紧张不安、担忧惶恐,却漫长得简直像是一辈子。
她担心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甚至是,害怕。
这种情绪,陌生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在记忆里的温柔面靥倒下的一瞬。心里碾过无尽的恐慌。
那之后,一颗心渐渐冷硬。即便是寒夜时分,泡在冰冷的药浴里时;即便是随着药液滑入喉咙,身体绞痛得像要裂开;即便是没日没夜的埋头研习医术,银针反反复复落在身上每一个穴位。这些,她都不曾惧怕过。
然而,时隔了那么多日日夜夜后,所有情绪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席卷而来。没有淡一分,没有浅一寸。
华以沫的脚步,一时竟无法踏前。
眼前女子安静得像是沉睡过去,身上却有淡淡的孤寂缠绕。侧面轮廓美好、眉眼淡得恰到好处,漆黑瞳孔是最深邃难解的谶语。整个人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望,而不可即。
良久。
华以沫方往前迈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苏尘儿缓缓地,转过头来。
幽邃目光,静静落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华以沫身上。
一瞬的对视。
时间却已经停止了脚步。
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似乎感受不到。
华以沫眼睁睁地望着微微逆着光的苏尘儿,眼角忽然坠落下一滴泪。
泪珠滑过脸颊。“啪”地一声,滴在手背上。滚动着沁入身下的木榻,只留下一抹深色。
那薄唇,却静静抿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很久之后,华以沫曾问过苏尘儿,当时在噬血楼望见自己的那一瞬,她在想什么。
那般复杂晦涩的目光,哀伤得好像所有事物都恋无可恋,又似欢喜得好像所有事物都近在眼前。
华以沫看不懂。猜不透。
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慢慢发酵、膨胀。
苏尘儿听到华以沫的问题,却只是望着华以沫安静地笑。我忘了。她道。
哪还记得这般多。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淡。眼角却微微弯起来。
怎么可能忘。华以沫不依。
苏尘儿的目光望向远处,有怀想的神色在眼底晃过。柔柔的,如同轻波晃荡。
华以沫的手在苏尘儿面前晃了晃,语气有些不满。
那里有甚好瞧的。快回答我。
苏尘儿的目光收回来,笑着摇摇头。望向华以沫的目光柔软下来。有晶亮的东西点点在眼底闪烁。明亮得如同黑夜里的星辰霞光。
轻轻的声音顺着微风散落开去。
我当时只是在想,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苏尘儿的心里缓缓流淌过一声喟叹。
日光将眼前年轻女子的面靥镀上一层柔光。
这个一次次追着自己而来的女子。
一身洁净白衣沾了些仆仆灰尘,竟也没有来得及换罢。一头青丝也有些纷乱地散在身后,眉眼处透出浓浓的疲意,可以看到淡淡的血丝。
明明是这般讨厌脏污的人。明明是这般骄傲的女子。
明明最初时刻冷漠非常,伸手推自己在地时唇角还带着残酷笑意,将药丸塞入自己唇中时还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痛苦的反应。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事情竟朝着自己无法预见的方式发展。
在破庙遇敌时将自己护在身后。孤身赶来秦府沐血奋战。昏迷时……也会开始喊着自己的名字。
说不动容。是假的。
然而,一切都似乎不应该。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发生。
只是,无论如何。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华以沫望着眼前有些不寻常的苏尘儿,眼里带了微微的疑惑。
然而片刻后,她还是率先迈出了步子,来到了木榻前。
之前的一切重新回到华以沫的脑海。
重逢的惊喜,渐渐被跳动的惊疑替代。因此她的目光,也开始沉凝了下来。
她朝木榻上的苏尘儿微微俯□去。唇凑到对方耳际。
“这一路,我一直在想,若是见到尘儿,只想问尘儿一句话。”淡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缓缓吐露,“告诉我,你是自愿被那人带走的,还是他对你用了强?”
苏尘儿看不到,华以沫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