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以沫低头扫过甘蓝搂着自己的手,好笑地压低了声音道:“我何时答应帮你了?”顿了顿,伸手作势欲去拂甘蓝的手。
甘蓝嗔了华以沫一眼,攥着她的衣袖道:“喂,公子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啊。”顿了顿,甘蓝脸上带了撒娇求饶之色,“拜托啦。举手之劳而已。”
这边两人低声聊着,那边的几人已有些不耐烦。领头的大汉目光不屑地扫过华以沫:“我说小白脸,劝你将甘蓝姑娘交给我们,莫要自寻死路。”
“你看他骂你小白脸,公子你如何忍得?”甘蓝见缝插针道。
华以沫颇有些无奈道:“还不因为你。还有……”华以沫的视线扫过甘蓝攥着自己衣袖的手,“你不松开,我如何打发这些人?”
甘蓝听到华以沫答应了,下一秒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站在了一遍,笑得愈发惬意:“自然。公子请便。”
大汉见状,眉皱的愈发紧,粗哑着喉咙道:“红魅馆的事,你这个外人来插手什么!”
华以沫缓缓往前迈了一步,状似有些无奈道:“你没看到,我若不管,你家姑娘便要缠着我么?”话说着,华以沫的头微微偏了偏,指尖遥遥指了指大汉手里的粗麻绳,状似惊奇道,“你们可是打算用这玩意绑一个姑娘?”
“是又如何?”大汉不甘示弱地拿着麻绳也往前缓缓走去,冷眼睨着脸色苍白的华以沫,“瞧你一副精气不足的模样,胆子倒大得很。”
大汉话音一落,华以沫身后的甘蓝便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华以沫转头淡淡扫了甘蓝一眼,对方马上正经了神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华以沫转过头望向大汉,淡淡道:“那你便来试试在下的胆子。”
大汉轻嗤一声,闻言也不啰嗦,趁着行人少,两三个大踏步已经跨到华以沫身前,右手一挥,就将麻绳当鞭子朝华以沫大力抽过来。
结果自不必多言。不过一个照面,华以沫的脚已准确地踢在了大汉左边腰际肾脏之处,疼得大汉猛地弯下腰去,额头虚汗直冒,竟一时直不起身来。
华以沫的眉轻轻一挑:“小心身体。”
身后另外几人没有料到局面结束得这么快,都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纷纷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不可避免地都遭遇了第一个大汉的命运。
☆、168乱象丛生(三)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做完这一切,华以沫方拍了拍衣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望向甘蓝,唇角扬起一个笑:“甘蓝姑娘,事情解决了,我可以走了罢?”
言罢,华以沫走回苏尘儿身旁,目光不经意间对上苏尘儿,脸上笑意随之一顿。
苏尘儿脸色并不见异常,只是眼底黧黑深得望不见边际。只见她淡淡瞥过华以沫,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些许端倪。她什么都没有说,华以沫却莫名觉得被看得身上一寒,不知怎的就觉出了对方的不悦来。这样一想,华以沫心里很快又回想起昨夜遇袭之前苏尘儿似乎带着警告的话语来。
当下,华以沫便决定,还是先远离花城远离这个甘蓝为妙。毕竟尘儿吃醋虽是百年难得一遇,然而她也没有忘记在客栈小别相遇之时她不满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后的所作所为。想到这,华以沫转身去望甘蓝,正要出声告辞,扫到对方含笑的模样,眼皮忽然跳了跳。
果然,满脸笑意的甘蓝未待华以沫再说话,已微微倾身望着她道:“华公子便不问问甘蓝,为何红魅馆的人会来抓我么?”
华以沫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避开了对方过于靠近的笑靥。而几乎与此同时,身旁已伸过来一只手,准确地横隔在两人之间,将甘蓝还欲前倾的身子挡了住。苏尘儿听不清情感的淡淡声音随之响起:“这种事,似乎不该由我们过问才是。烦请姑娘让一让,时候不早了,华兄与我还有事,该离开了。”
甘蓝顺着手臂朝苏尘儿看去,面色并不着怒,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苏尘儿一圈,也不管对方神色依旧冷淡,出声道:“柳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说着,甘蓝话语一顿,转了转眼珠,又道,“可是甘蓝哪里冒犯了柳公子,因此公子不喜甘蓝?”
苏尘儿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甘蓝姑娘多想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华兄与我今日本便打算出花城,自不会因姑娘有所影响,怎会论及喜与不喜。”
听到苏尘儿的话,甘蓝不但不介意,眼睛更是亮了一亮。只见她转头望向华以沫,询问道:“公子当真?”
“嗯。”华以沫点点头,认可了苏尘儿的话。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甘蓝脸上笑意愈发大,“实不相瞒,甘蓝不小心触犯了红魅馆的忌讳,正欲离开避避风头呢,没想到被人发了现。如今遇上两位公子,还望有幸能顺捎一段路,将我带离花城。甘蓝自当感激不尽。”
闻言,苏尘儿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只见她的眉微微蹙起来,定定地望着甘蓝,眼神探究,似乎在辨别她话语的真假。
不过片刻,她便很快摇了摇头,歉意地颔首道:“怕是不行。”
“嗯?”甘蓝鼻音上扬,表示自己的讶异。
苏尘儿却反常地不再解释,只是脸色淡漠地偏开头去。男装下清俊的容颜如冰雪之姿,遥不可及。
甘蓝转头,将视线投向华以沫。
华以沫轻咳了两声,见到苏尘儿这般,再迟钝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摊了摊手,也拒绝道:“看来要让甘蓝姑娘失望了。”
甘蓝朝华以沫无辜地眨了眨眼,方要开口,之前的巷子里忽然又拐出来一男一女。
这两人不同于之前的大汉,都是三十岁左右模样。男子长得俊俏如玉,虽是冬日,却不怕冷似的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甚至胸口衣领都微微敞开着,半遮半掩了胸膛。只见他眼角狭长,微微往上勾起,一眼瞧去,颇是风流。身旁的女子长得也注目,一身紫裙上绣着大片大片的紫荆,脸上妆容极浓,眉眼之处艳丽逼人,却不显俗气,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鲜桃,诱人得紧。
他们方从小巷出来,抬眼间便望见了横陈在地上或□或昏迷的大汉,脚步不由一顿。再一扫,就看到了甘蓝与华以沫、苏尘儿。
率先开口的是那男子。只见他的目光落在甘蓝身上,惊讶过后便带了反常笑意,出口的声音有些阴柔:“没想到甘蓝姐姐这么快就找到帮手了?”说着,男子目光偏转,似乎是斜着眼扫过甘蓝身后的华以沫与苏尘儿,又笑出声来,“看来是江湖中人,不过……甘蓝姐姐还是这般好眼光,两位俏公子长得倒是都不错呢。”
华以沫听到男子声音,忍不住就要打个寒颤,一脸嫌弃地望着男子道:“可有人告诉过你,少说话,多做事?”
男子闻言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华以沫的意思,出口讥诮道:“哟,公子嘴巴倒挺利齿。”
华以沫勾了勾唇角,重复道:“少说话,多做事。别忘了。否则听得别人难受,可是罪过。”
男子眉眼一沉。正欲辩驳,却被身边女子阻了。
“昀彦,别废话,正事要紧。”女子低声道,随之抬头望向甘蓝,一张艳丽的脸上神色严肃,“甘蓝,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同我们乖乖回去,也许妈妈还会饶你。”
“如果我说不要呢?”甘蓝朝两人笑了笑,便一个转身,站到了华以沫身后,只露出半个头。与此同时,她难得正经了语气,压低声音朝华以沫道:“看在我与华公子投缘的份上,就这次,务必帮我一帮。否则怕是甘蓝真的要找人收尸了。”
华以沫的眉眼闪过一丝犹豫。甘蓝的脾性的确合她眼,言行诙谐落落大方。若放在平日,起兴搅个局也是常事。只是如今……华以沫征询一般望向身旁的苏尘儿。对方似是沉吟一番,注意到华以沫的目光,已一个眼神扫了过来,随即声音清冷道:“甘蓝姑娘,我记得我们与你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这两人,可非方才的大汉好对付。红魅馆势力在江湖上虽不大,在花城里却是不小。”
言尽于此,意思已再是明显不过。犯不着为萍水相逢的人得罪地头蛇。
甘蓝闻言目光一顿,声音忽然柔弱下来:“两位公子当真忍心将甘蓝置之不顾?”
苏尘儿不置可否地朝甘蓝笑了笑,没有反驳,瞧来甚是冷漠。而华以沫的余光则瞥向苏尘儿,什么都没有说。这种关头,她可没傻到为自己招惹到尘儿的不悦。不过,她对此倒有些诧异苏尘儿当真能冷眼旁观甘蓝被人带走么?
见到两人反应的甘蓝低了低眉,掩下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不明神色,转念间脸上已有了胸有成竹的神情,抬起头来望着两人,神色认真,缓缓道:“那,若我有办法对付华公子身上的寒毒呢?”
一个时辰前。红魅馆。
甘蓝盯着红烛将大腿处的伤口处理完毕,又上了床榻休憩,才放下心来,返身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坐下没有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为清脆的破空声,“咄”地一声钉在窗框之上,露出小小的一枚箭尖。
甘蓝脸上神情一顿,随即缓缓站起来,走向窗户,然后打了开。
正是四更天不到,夜色正浓,一只白羽箭直直地插在木窗上,上面则绑着一个小竹筒。
甘蓝并不诧异,神色平静地取下了箭,然后打开了竹筒里的纸条。
暗王有令,想尽办法拖住鬼医。
一行小楷映入甘蓝眼帘,让她的眉轻轻蹙了蹙。
半晌。甘蓝方举起手,将纸条伸到了烛火之上,让火舌舔舐成灰。她的目光则缓缓扫过那支白羽箭。
说是白羽箭,上面的羽毛却不似寻常羽箭,而是在边缘处染了一圈诡异血色,正是刺影楼专门用来传达暗王命令的消息羽箭。
甘蓝忽然松开火舌几乎要在下一瞬就舔上她手指的纸条,任凭那灰烬飘落在桌,继续未完成的燃烧。她看也不看,只是垂下眸去,缓缓抚过那箭羽,掩下的眼底神色在跳跃火光里看不分明。
半柱香后,站立不动的甘蓝突然抬起头,出声唤道:“耀,出来。我有事找你。”
话音方落,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甘蓝身前,沉默地单膝跪地,等待着眼前女子的吩咐。
在刺影楼,有一类人,名唤“鬼使”,从小只习轻功,来去如鬼魅,常被用作暗王或魑魅魍魉四主与手下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之前的羽箭,便是暗王身边的鬼使所遣。如同此刻跪在甘蓝身前的耀,是甘蓝作为魑主所能支配的鬼使。
“你速去帮我将仲狄寻来,让他明日便负责替我将流霞带回刺影楼,我有事要逗留花城些许日子。切记,不得大意,务必将人送回楼中,没我命令,不得将人看丢。”甘蓝吩咐道。
耀鬼使低下头去,应了下来,然后重新消失在敞开的窗外。
恢复安静的房间里,甘蓝无奈叹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流霞,可别再让我为难了。”
莫说是华以沫,纵是苏尘儿听到甘蓝的话,也不由惊了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里看到了震色。
苏尘儿似是下定了决定般,脸色沉凝地朝华以沫轻轻点了下头示意。
而在这一刹那,对面的两人也不管她们在商量什么,往前逼近了几步,又皱着眉道:“甘蓝,你若不走,休怪我们动手了!”
话音一落,也不等甘蓝真的答话,似乎料定对方必定不会答应般,两人脚尖一点,已朝华以沫身后的甘蓝飞快抓来。
迎接两人的,是一把分别袭向两人不同要紧穴位的银针,迫得他们往后退了一退。
“小心些。”苏尘儿低低的嘱咐声飘入华以沫的耳朵。她飞快地点了点头,知晓苏尘儿是担心她大伤未愈的身体。她本来也无意与两人多纠缠,只望速战速决,因此一上来就撒了一大把银针,随后身子前倾跃去,衣袖里的毒也毫不吝啬地挥了出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料到会突然迎来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更不知竟又是暗器又是毒物,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硬生生被逼退了一大截,几乎快要退入巷口之中,好几次光顾着躲避毒粉,险之又险地避过毒针袭来。
“甘蓝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人,下手这么狠!”男子眼见墙角一朵花在沾了毒粉后迅速枯萎成灰,惊得瞳孔都紧缩了下。
女子咬着牙又旋身躲开一根银针,咬着牙不做声。
☆、169乱象丛生(四)
忽然。男子轻叫了一声。女子猛地转头看去,正看到一根针系着银丝直直地穿透毒雾,准确地刺向男子喉咙。
女子大吃一惊。只见男子迅速地往后仰去,在空中翻了个身,避开了那枚针。然而他脚步方落地,那针似长了眼般折返而来,男子脸色一变,眼看就要被针尖擦到,手臂上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都被扯得往旁边飞去。
原来是女子见势不对,伸手去拉了男子一把,才助对方堪堪避开了毒针。
而男子趔趄脚步稳住的同时,一个白色人影从毒雾里破开来,白皙手心一掌拍在男子肩头。一声衣帛撕裂声清脆响起,男子衣袖一断,被拍的从女子手里飞出去,“砰”地摔在地上。
女子见华以沫右脚前迈,要追击而去,连忙丢开了手里男子衣袖的一块残布,柳眉倒竖,低喝了一声“看招”,便朝对方背后攻去。
华以沫似是料到女子反应,极快地转过身来,一掌对上了女子的右手。两人距离极短,女子只觉掌心一痛,翻了身便往旁边闪去。
华以沫轻笑了声,随手将夹在指间的三根银针甩到一边,淡淡道:“还想将人从我手中带走么?”
女子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望见掌心的三个小孔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身后男子已在这档口站起身跑到了女子身后,此时也看到同伴的伤口,神色一变,
女子面容严峻地望着华以沫随意地望着他们,低声朝身后男子道:“银针有毒。此人不好对付。”
“嗯。”男子点头,额头沁出了些冷汗。方才那针的速度快到让他诧异,加之收放自如,角度狠毒刁钻,辅以毒雾遮挡,还未摸透对方的底子,自己这边的两人却已经颇费了好大气力。谁知道那针上的毒会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可不想为了追一个女人,就莫名其妙地送了自己的命。加之女子又中了未知的毒,需要医治……这般想着,男子出声道:“我们不如先回去,将此事告诉妈妈,再作决定。甘蓝短时间内也不至于跑太远,凭红魅馆的情报找到也不难。你的伤要紧。”
男子方同女子说完,这边华以沫已冷冷勾了唇角,戏谑道:“怎么不过来了?我这还有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招待两位呢。”
女子咬了咬唇,忽朗声道:“你到底何人?竟使得这般阴险毒术。甘蓝乃是我红魅馆的人,何必与我们为难?”
华以沫闻言,不以为然地开了口:“何招不杀人?我本是使毒之人,谈什么阴险不阴险,岂不可笑?至于为何插手……”华以沫的语气来带了些揶揄,“我乐意,不行么?”
“你!”女子双目一瞪,眼底有怒意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