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本座!”另一个跋扈的女声打断了那青衣弟子的话,伴随着他的哀叫,房门轰然洞开。
叶知秋并未动怒,就连唇边的笑意也丝毫不变,然而被她搂在怀里的冷嫣却是觉得她周身的气息骤然转冷,缭绕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煞气。
“喂……”冷嫣担心地点了点叶知秋的肩膀。
后者将她乱动的手攥住,挑逗似地捏了捏,在她发怒前柔声哄道:“嘘——嫣儿乖,莫要害怕,一切交给为夫。”
——谁怕了!
还有,说了谁是夫还没定呢!
“……切。”冷嫣冷嗤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放松了身体靠坐在叶知秋怀里,把自己当成一座冰雕,不言不语。
“尹师姐,堂堂一峰之主,何苦为难一介青衣呢?”叶知秋挥挥手,示意那委屈的守门青衣退下,朝着不速之客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看不出丝毫不悦,“不知,尹师姐擅闯九寒殿,所为何事?”叶知秋从容浅笑,平和的语调中却是加重了“擅闯”二字。
“你还有脸问!当然是因为你身边那个魔修了!”尹潇湘一抖艳丽的衣袍,纤纤玉指直直地戳向端坐叶知秋腿上将她无视得彻底的冷嫣,“你居然敢把她放出来!是想要违抗师命么!”
叶知秋淡淡地一笑,对她的音波攻击不以为意:“尹师姐,本尊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歪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师父仙逝多年,他老人家的遗命本尊自然会办到……至于嫣儿,本尊唤醒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
“就为了她,你置本门弟子于不顾,让他们与数万魔修同归于尽?这就是你身为一派掌门该做的?”尹潇湘气得柳眉倒竖,若不是修为摆在那儿,怕是要忍不住与她动手了。
“尹师姐此言差矣,”叶知秋顺了顺冷嫣丝滑的长发,笑得万分温柔,却让靠得极近的冷嫣从她眸中窥出了几分极致的凉薄,“身为崇华弟子,以身殉道乃是荣耀,何足惜也?”
——说这话的时候先把你怀里的魔修放下啊魂淡!
尹潇湘的指尖哆哆嗦嗦指了她半晌,终于气得拂袖而去,临出门还不忘撂下话来:“叶知秋你给老娘记着!等……等他醒来,看你怎么交代!”
“本尊……静候佳音。”叶知秋目送她风风火火的身影刮出一阵澎湃的劲风,拂得秋叶峰上的花花草草一片狼藉,心中叹息,脸上胸有成竹的笑也淡了下来。
见她周身萦绕着丝丝萧索之意,冷嫣心里一紧,别别扭扭地问道:“喂,你、你怎么了?”
叶知秋幽邃的双眸凝望着她,好似有漩涡酝酿着要将她吸入其中一般,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嫣儿,为夫需要安慰。”只听叶知秋有些脆弱的呢喃在她耳边响起。
冷嫣心头一软,正要答应下来,脸色猛地一黑,恶狠狠地一掌拍开某人贴上她胸口的素手,怒叱:“下流!”
她正要好好给这登徒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却听门扉被敲响三记,随后是一个明朗悦耳的女声:“打扰了。”
她转过身看去——那是一个妩然窈窕的女子,五官端正,神色却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明明这女子未曾释放半分敌意,她却觉得心头笼罩着难言的危机感,有心开口询问,却有人比她更快。
“霜霜,你来了。”叶知秋笑眯眯地看着身姿秀挺的苑琼霜,眼波流转间俱是柔意,“如何?”
“十万生魂均已收拢在此,”苑琼霜轻轻颔首,翻手递来一只手掌大小的玉匣,声如清泉洌洌,却隐含了一丝担忧,“他们已等不及要行动了。”
“我知道。”叶知秋扬手止住了她的话,做了一个隔墙有耳的手势,“这场博弈,胜负难料,全看天意了。”
苑琼霜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在她即将走出门口时,却听叶知秋轻声道:“霜霜,谢谢……还有,对不起。”
苑琼霜的脚步一顿,却没说什么,快步走了出去,眼角却飞出了一片晶莹。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又是否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歉意。
“姓叶的,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在苑琼霜前脚刚离开不久,冷嫣便反手一掌拂去,摔上了门,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推开揽在腰间的手,翻身面对面跨坐在她腿上,压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女的,是谁?”
“你说霜霜?”叶知秋眼珠一转,顺从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冷嫣钳制住自己,“她是我空阳子师叔的弟子,青云院的传功长老,我的师妹。”
“还有呢……嗯?”冷嫣沁凉尤甚寒玉的指尖轻点着叶知秋的脖颈,顺着曲线下滑,悠悠地抵住她的喉骨,凤眸轻眯,紫芒冷凝。
“还有……什么?”艰难地顺着她的手势吞咽了一下,叶知秋仍旧一脸无辜。
“呵,”冷嫣嗤笑一声,俯身逼近她柔和却飘忽的视线,直到额头相贴,鼻尖相抵,两人的吐息都纠缠在一起,“你说我们是恋人,我信了;你抽了我女儿的玄功真元任她入魔,我认了;现在你又要做什么?十万生魂?就算是魔修都没有这么大手笔……叶知秋,你到底想怎样?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随着暧昧到了极致的姿势,抛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叶知秋叹了一口气,握住冷嫣抵在她命脉的指尖,释然一笑:“本来想等你记起以后再说……既然你这么在意,告诉你也无妨。”
她微阖双目,似在沉思,又似乎是在措辞,就在冷嫣快要失去耐心之前才浅浅一笑,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只道情儿是你的女儿,你可知她的父亲是谁?”
“你问这个作甚?”冷嫣斜眼瞪她,“……忘了。”
——如果这个登徒子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与她真是恋人关系,那她怎么会有个女儿?凭自己的性子,既是认定了她,就绝不会再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情儿根本就没有父亲。”叶知秋摸了摸冷嫣有些发白的小脸,声音不由放柔下来。
“……你的?”冷嫣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打量着叶知秋,像是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异宝,“阴阴得阴?这么厉害?”
后者好气又好笑地敲了她一记脑瓜镚儿,摇摇头:“她也不是我的孩子。”在冷嫣忽然黯淡下来的眼神中幽幽补充道,“那孩子的元神,是一缕情丝……你的情丝。”
“什么?我的……情丝?”冷嫣揪起了叶知秋的衣领,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
叶知秋却放空了目光,望着窗边的绿荫,唇角倾泻出一抹苦涩:“当年啊,有一个傻孩子,听信了小人谗言,以为用逆天之法孕育出的玄阴魔胎能够延续血脉,替父报仇,却不知陷入了仇人的圈套,被抽取了情丝,忘尽前情,损了千年修为,还差点丢了性命……”瞥了一眼楞然的冷嫣,她接着道,“以守承山独有的千年水晶矿打造棺木,以极北冰原的阴煞之气镇压,每日以玄功真元温养,方保持她被封印后神魂不灭,肉身不溃……只是,红颜犹倾城,青丝已成雪。”
——我始终遵守着往日的誓言,你却早已忘记当年。
抚弄着冷嫣长及脚踝的雪发,叶知秋眼中糅合着三分怀念,三分伤感,余下却是满满的深情:罢,惟愿君安好,我心足矣。
“那十万生魂又是什么?”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冷嫣捂住胸口,那一处竟是闷闷地疼,“仇人……究竟是谁?”
“十万生魂,是开启冥界的钥匙;是夺天造化的能量;更是唤醒阵坛,踏碎虚空的祭品——而那个仇人,”叶知秋眼中滑过一道寒芒,唇角轻勾,却是透着无尽的讽意,“……呵。”
“你是说,数日前的魔道之争,死伤数十万?”没等苏岩开口,童彤已是大呼小叫起来。
贾斯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想把人都招来么?”
“哦哦哦,我轻点、我轻点……”童彤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谄笑着蹭了蹭苏岩,心里却不其然想起从秘境归来时撞破的结界,还有那个白发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