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风云传 第29章

赵凌开口道:“雪衣,你听我说。百姓的事,归官府管,你们义首堂就算人在多,能多的过朝廷的人手?当今皇上英明,立志改革,他鼓励农业还鼓励商业,商农并重,不少从前流离的农民都分到了新的土地,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你为什么要整天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

沈雪衣一听此言,顿时起身冷怒道:“你是富家公子,整日流连烟花场所,出入厅堂,你眼中所见自然是人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是真正的苦日子你知道多少?你可知虽然颁发了新土地办法不仅不少百姓没有分到土地,反而失去了他们原来的土地,不少贪官借霸占田地,只把荒山里的地分给农户。你说那只长石头不长草的地方能有好收成吗?谈什么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

原来自从出了天灾,皇帝就颁布了新办法,由朝廷出一部分资金从一些大地主手中赎买一部分田产,分给无田耕作的灾民和农户,并且鼓励开荒,用这个办法来鼓励人民重建家园,解决吃饭问题。毕竟就算粮食再多,总有吃空的时候,只有鼓励百姓自力更生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这个办法本来很好,可是不少官员看到机会,利用公款更加肆无忌惮的侵吞田地,一时间不仅河南河北这些灾区,连江南都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反而弄得民怨连天,许多人更加吃不上饭。这些那里是住在皇宫的赵凌能明了的。眼前耳听沈雪衣说起,不由勃然大怒道:“这些贪官污吏!反了天了!”

她怒喝一声,一扫懦弱无能的样子,沈雪衣看在眼里也不由一震,她虽然自有自己的威风,但是所管不过数千人,赵凌心怀天下长在皇家气势不凡自非一般人士可比。沈雪衣瞧在眼里道:“你也知道。所以我更加不能放下义首堂和两淮的百姓。父亲和哥哥都为此牺牲,我若只顾自己岂不是苟且偷生,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赵凌想说也是无奈,只叹了一口气道:“雪衣,从前我不了解你,我也不了解百姓的痛苦,我以为只要皇上英明,政策正确,就能有一个太平安定的局面。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我谢谢你提醒我,要天下太平,这些腐败毒瘤一天不铲除百姓就日日在煎熬。我无颜再要求你能给予我你的感情,我知道你不会,只要百姓受苦,你们义首堂就不会停歇杀富济平的举动,你也不会放下你心中的担子。”

沈雪衣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赵凌突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似乎天生她就该说出这种话,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的决心都带着不怒自威的神色。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一个有胸怀的异人。她只开口道:“不错,只要有人受苦,我们义首堂就不会不管。”

赵凌点点头看着她道:“可是雪衣,你看着我,你听我说。我虽然不能保证人人有饭吃,有好日子过,但是我会帮你,我会让大多数人能吃上饭,日子过得安稳。不再担心手中的土地会被夺走。那个时候,会有真正的天下太平。你们义首堂的兄弟不再做这些犯法的事,大家跑镖跑船,做正经营生养活家人父老。”赵凌顿了一顿伸出手去拉她的手道:“若真有这么一天,无论我是什么人,无论我做过什么,无论我是否会伤害你,你会不会爱我,会不会跟我走?我带着你我们一起骑着马,走一个地方喝一一种酒,直到喝完全天下的好酒再从此隐居我们白头不离?”

沈雪衣想挣开她的手,但是听完她的话,被她那双眼睛看着竟然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她,那张被自己打得有些滑稽的脸,她是多么想笑,可是鼻子里都是酸涩忍不住又想哭,有一天有一个会拉着自己一脸严肃说一番痴人的梦语,只是自己誓言在先如何能够违背转头开口道:“若有那么一天,我替两淮父老多谢你。只是我还是不会离开,我发过誓。”

赵凌凄然一笑,像是极快乐又极是痛苦道:“为何你一贯潇洒,却执著于此。你父亲难道希望看见你孤独终老一生被重担所压不得快乐吗?”

沈雪衣低下头不忍再面对她的目光,心中宛如刀剑相绞开口道:“你何苦逼我……你一介商人家中富贵,不若好好在家享受你的财富,将来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岂不是好……”

赵凌听完这番话,心中更加酸涩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道:“我但愿生在江湖,没有那么多约束,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有一身武功可以带你走,不管你乐不乐意……”

沈雪衣瞧她确实是动了真情,不忍再伤她的心伸手为她拭泪道:“你瞧你,刚才说不哭,马上又开始掉眼泪,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救济百姓……”

赵凌感受到她的手,温热指尖滑过自己的眼角,不由心里叹道,雪衣为何你的手是热点,你的心那么冷那么无情呢?当下捂着她的手道:“我本来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肯接受我,我心里难受所以要哭。我是个人,高兴笑难过哭这有何不对?你也是人,为何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

沈雪衣摇摇头,跟着抽回手神色惶恐脸色苍白道:“我不能。”

赵凌蓄满眼泪的眼睛瞧着她,满腔的爱,满腔无处诉说的情愁,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有一天,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放下你的担子。你可以爱上什么人,请你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会努力带走你。”

沈雪衣再不忍伤她,良久,终于在她的目光里微微点了点头。

赵凌瞧她模样知道她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当下忍着心内极大的失落与痛楚做出轻松的样子道:“我知道你心意,知道你不怨我不讨厌我,我就很快活了。你虽然现在不会爱我,但我知道会有一天你会爱我,就像我心中记挂你这般。我要走啦,不然就进不了门了。”

沈雪衣苦笑一下真不知道这个公子长了几颗心,一时一个样子,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却又疯疯癫癫,只道:“你去吧。”

“历堂主的事,你先别去劝。等我来商议。他们现在头脑发热,你去劝一回,他们不去了,过几日说不定又要生别的事。反正他们三天后才行动,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赵凌正色道。

沈雪衣毕竟是堂主,管理数千人也不是闹着玩的,当下明白利害点点头。

赵凌看着她又十分不舍,多么想再抱抱她,那怕那么一会儿也是好的。这种多情却被无情恼的痛苦,看来要熬相当一段时间。赵凌松开她的玉手恋恋不舍,又看了她好多眼才开门出去,她飞身出了只留言道:“雪衣,你记住我的话,记住自己的话,若因我的苦衷你将来反悔我是不依,你不要后悔。”

沈雪衣在门内,想起一夜所发生之事恍然若梦,好一会儿想起赵凌的脸心中遣绻举棋不定道:“你有何事瞒着我?为何我要后悔?”

第23章 说梦

赵凌回到家中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一夜最后实在困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杨柳伺候她梳洗的时候见她面目青肿吓了一跳连忙问是怎么回事。赵凌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得心中苦闷难受,沈雪衣拒人千里,她性格又刚毅要强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是枉然,这份情莫非就永远止步于此,自己一腔痴情还没如何就被人判了死刑吗?

赵凌不禁对杨柳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爬树去摘果子,我自己以为一定可以摘到就一直在爬树,爬的很高之后我伸手去摘,不料果子突然不想被我摘走,我从树上跌下来,摔的好疼。醒来之后发现是跌在床下面了,把脸摔成这样了。”

杨柳瞧见她苦笑的样子才不信她的鬼话,但是看她满腹心事似乎精神不好也知道问不得,再问赵凌也不会说还会发很大的火气当下只道:“我去拿白师父给的丹药,吃一颗过一会儿就好了。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还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何苦闹成这样?”

赵凌一听笑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有时候越是吃不到心里越痒痒的,你说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轻贱?”

杨柳道:“不过是一场梦,你做完就忘了它,你是公主应该开开心心的。”

赵凌瞧见她出去,叹了口气暗道,我就是因为是个公主才不开心,有些梦太过真实反而更加叫人魂牵,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

等到吃过饭,海棠回来了。赵凌正愁着瞧见是她回来道:“海棠,你查的怎么样了?”

海棠瞧见大家也很高兴,当下道:“公子爷且看。”说罢递过一卷卷轴。

赵凌打开一看,原来都写在纸上。

当下细细看了起来。宗卷上所述,这江南倒是帮派林立,各个帮派之间势利范围也很微妙。从实力上说,江南共有三大帮派,义首堂,长胜帮,广天门。其余中等门派数十个,小型门派多如牛毛,不过总体上说大多数小型门派都是那些大帮大派的附庸。

其中以义首堂的规模最大,它在明末就有那时只是几个镖局的松散组织,传到沈雪衣爷爷手里,他武功高强志向颇大,十几年努力把义首堂发展的更为壮大,由经过沈苍天的努力,现在的义首堂可以说是组织有序,分工明确,帮众多达数千人。可以说在江南,义首堂是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

第二个叫做长胜帮,这一任帮主叫张暮川,人称狼王。这个人很了不得,长胜帮之前不过是个私盐贩子的地下组织,他接手的这十年来突然异军突起,横扫江南不少帮派,势力逐渐壮大,以至于成了仅次义首堂的第二大帮。

第三个叫广天门,是个比较特殊的门派,它的成立是因为当年清兵入关在江南一带烧杀抢掠激怒不少有识之士,成立着居然是个书生。所谓秀才起义三年不成,广天门的遭遇可以说是最悲壮的,差一点就销声匿迹了。但是万难之下书生凭借义气感动了一帮马贼,这些只会趁火打劫的人眼瞧国仇家恨亲人被杀也顾不上其他,由书生带领杀出一条血路。这个不能不说是个奇异的组合,直到现在这个门派历代掌门都是由读书人担任,也因为这样这个门派一直比较保守,侵略性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危害比较中立。

张仲朝瞧在眼里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各个门派的人数加起来也有上万了。一旦组织起来就是一个营的兵力。要想剿除还真是谈何容易。”

赵凌一笑收起卷轴道:“据我所知不是只有武林人士,就拿义首堂来说吧其实大部分弟子帮众都是两淮的普通百姓,做着正经营生,只是有个依靠才加入了帮派。我想其他门派大概也是如此,真正的主力不过数十人,老大人多虑了。这些帮派可不能都等同水泊梁山对待,那是造反,应该剿除,这是民间的一些江湖组织,只要朝廷应该有相应的监管就不会出很大乱子。”

张仲朝点点头道:“公主可是有了主意?”

赵凌道:“事情等我再深入摸清各个势力之间的关系再出手不迟。”跟着对海棠道:“我叫你查的李德怀怎么样了?”

海棠道:“这个容易。他老家是福建的地主,他先帝五年中的榜,当时是个举人。(举人就是有当官的资格,只是候补官员并不是一旦考上就有官做)家里出了很多钱想给他捐官,他在京城苦无门路花了大价钱,最后却成了翰林院一个小小修编。专门负责整理一些子集,管理点史料库存。

赵凌道:“九品?那可比巡盐使差的没边了。说说他怎么升迁的。”

海棠道:“这个家伙专门善于阿谀奉承,拍马溜须钻空子。凭借这些他在修编上熬了两年,被外派到安徽一个县去做候补知县。知县告老后他才算正式当了官。从此一路青云也颇顺利,只是三年前被工部的常大人检举他贪赃枉法,当时正逢新帝登基,李德怀看到事情败露就捐出家产给了百姓。皇上见他所贪数目也不大认罪的也挺快网开一面让他做回修编。”

赵凌道:“这个先例开的不好,他自己捐也是捐,你抄了他的家由朝廷捐也是捐。何故让个贪官去做人情,不让朝廷自己做。哥哥大意了。他既然又打成原形,怎么又做了巡盐副使?”

海棠道:“这个家伙自然不会死心,他做修编却专门从本朝文人的著作里挑骨头,整日上书这个污蔑朝纲,那个对皇上不敬,又爱翻书查史报祥瑞。两年前不知道何故他死了上司,最后他查出来上司是勾结关外满清人的奸细,因而受到褒奖成了巡盐副使。”

赵凌一奇看着张大人道:“还有这种事?”

张仲朝道:“是有这么回事,那个人叫金回敏不是汉人,是个土生土长的朝鲜人。随朝鲜王来朝见天子的时候留了下来。他很有趣会一些戏法和外族医术偏方,先帝和皇后都很喜欢他感念他仰慕我国文化,就让他在翰林院与那些才子共事多学习学习。两年前他自杀于家中,根据遗书所写他确实与关外满清人有所勾结,当初来我朝是来做奸细,只是感念先帝生前对他的种种恩德自行有愧,先帝去世后他夜不能寝,故而随先帝去了。”

赵凌瞪着眼睛道:“这太说不过去了吧。先帝三年前去世,他到第二年才死。何故不当年就自杀,留到第二年?”

张仲朝道:“是有些蹊跷。只是那个朴回敏虽然会说汉语,来我朝也有几年了,但是他还是说的不好词不达意,又因为他非我族类所以跟他来往的人不多。他家人远在朝鲜,查也没地方查,索性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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