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正不断抽搐着脖子,跟痉挛一般道:“还不是那个老鬼,不知道这个法子有用没,说是为我刺激我全身的穴位,奶奶的疼死我了!若不是为了清湄,我跟他没完!”
赵凌看他那个跟羊癫疯一般的样子,才不相信白易是给他看病,绝对是假公济私在恶整他,当下也不好说明忍着笑道:“老前辈,你为了姑姑可是一片苦心。你忍着点,我去看看我师父,叫他来给你看看。”
“你快点!我受不了了!”张天正抽的跟跳舞一般乱跳起来。
话说这边房里,冉清湄端坐着,白易帮她把适才扎的针一一拔下来,两个人沉默着没有一句话。
等到一套针都收了,白易看着她才开口道:“你又是何苦?”
冉清湄摇摇头道:“一辈子倒头发现白活一场,再多点时间也是白过。不如趁着活着,能好好活几天就满足了。”
白易叹口气道:“你骗的过别人骗不了我,你本来已经寒毒入体,全靠金蝉蛊帮你守着六个穴位阻止寒毒攻心。你现在强行再一次解放最后一点生命力,将原本还有四个月的生命压缩的只剩下一半多,换来了这几天的好气色,真不知你是不是疯的太厉害了。现在这么短时间,我如何能研究出办法医好你?我也不是大罗金仙。”他说完神色之中全是懊悔和不甘。
冉清湄开口道:“这一点点时间已经足够了。你不要为我再费心神了,我知道你的药也不容易,给我吃了也是浪费。”
白易看着她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气的只是捶打自己的脑袋道:“我枉活了这许多岁,做下错事,连你也救不好了。我也不要活了。”
冉清湄笑一笑开口要劝慰,却听一个声音在门外喊道:“姑姑,姑姑,你可有事?我听你话准时回来看你啦!”
冉清湄看着白易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漏嘴,白易点点头只能认了。
就见赵凌一脸高兴跑了进来,瞧见冉清湄开开心心的去抱她。只让白易的老脸一阵尴尬,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氛围,当下提着要箱子走了。临走赵凌喊了一句:“张前辈还在前面抽抽着,你别作弄人家了,赶紧把针拔了。”
“一时三刻死不了的。”白易嘿嘿了一声离了别院。
房间里就剩下赵凌跟冉清湄两个人。赵凌瞧着白易给她扎完针,她的气色似乎比白天还要好许多,看起来病的也没有那么严重了当下喜道:“姑姑,你可是好一点了?”
冉清湄点点头,瞧她亲昵的用脸蹭自己的脸笑了道:“吃了白先生的药,又治疗了一会儿我觉得好一些了,没有那么冷了。”
赵凌可是开心了,抱着她道:“那你累不累?我抱你上床休息吧。那老头子也算起了一点作用,要是治好你才是立功了。”
冉清湄见她伸手来抱,温柔的笑着伸手缠着她的脖颈,任凭她将自己抱起来放在床上,又为自己细心的梳洗换过衣衫将自己放好,看着她一个娇气的孩子如今照顾自己也有模有样的,心里也是欢喜脉脉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赵凌感受到她的目光,心里幸福,她现在一心只有冉清湄,旁人可再也不在眼中。低头爱怜的亲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在怀中好像抱住了全世界一般,只求姑姑的病能够好起来,纵然那自己的阳寿去换也不觉有什么可惜。
两个人各自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心中都是欢愉,如此时光都不在开口只是这样依偎在一起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胜过一切的作为。
好一会儿冉清湄紧挨着她在她怀中看着她开口道:“你回来了,我没有瞧见你神情不好,那位沈堂主可是原谅你了?”
赵凌抱着姑姑在怀,下巴抵着她额头把她的脸放在自己心口最暖的地方,才肯开口道:“也没有。她……我伤她太深,她一时想不开做了一些伤身的傻事,在家里喝的烂醉如泥,整个人瘦了一圈任谁都没法子看见她这样了。这种情况,我也不想跟她说情意这两个字,说了她也不会听只会将我赶走。”
冉清湄抓着她的手在掌心只开口道:“可叹又是一个伤心的人。你这可是作下孽了,为何不肯跟她说清楚,姑姑心中不介意……”
赵凌想在心里也觉得沉重,吸了口气也难以吐出来压在心里闷闷的又摇摇头道:“我有我的心意。雪衣是个好姑娘,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便是知道了。我有了姑姑,突然也不想再掺合什么了。我若又将她挑起来,她知道了你就是我的爱人,你还是我的姑姑,以她的性格可以闭上一只眼睛忍着我跟滟儿,那也不可能刚接受我是个女儿身,又要接受我与姑姑的感情。我不想再说谎话去骗她,对她也不公平。我心中满满当当的全是姑姑和姑姑对我的情爱,我宁可不要别人,我也不想让姑姑受了委屈,说我可以,骂我可以,说姑姑是半分也不行,即便是她那也是不成的。”
冉清湄听在耳朵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凌儿对自己的心意自己也都知道,只是自己的身体不禁拖累了自己,也让她处处为了自己着想心疼自己比别人为多,不去考虑别人的难处了。当下开口道:“我知你为了我,我心中也是快活的。你心中的意思我也领会的得,你疼我体弱,宁可伤自己伤别人也不愿姑姑心中难过。姑姑都知道……我不能说你做的是对的,毕竟你伤人再先现在又对她无情,想必那沈姑娘心中的难过不必当时滟儿伤你少。但是我体会到你对我的情,我也不能说你是错的,姑姑感激你一心为了我。”
赵凌抱着冉清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若姑姑身体能好起来那该多好,姑姑若不好自己就该一心守着姑姑不让她难过才是,对雪衣……那可真是抱歉的很。她心中眷恋冉清湄,再无力气与别人纠缠,开口道:“姑姑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对我的情我也难以回报,别的顺其自然我不去费心想了。只是雪衣她虽然怨我伤她,但她毕竟是一堂之主,性子冷静理智,我跟她言明了身份,说了要和她合作的计划,她懂得其中的道理到底是忍着心酸答应我了。唉,我又欠下她一桩大情份。”
冉清湄点点头明了她的意思,笑一笑开口道:“你有什么计划?你回来了,姑姑便要问问你,你若没有好心思被文真比了下去,姑姑费尽心力也帮不了你的。”
赵凌抱着她怜爱之极,姑姑是自己的主心骨,自己毕竟不如姑姑经历的多也是该说给姑姑知道,叫她放心的,当下开口道:“我当日送雪衣去奉贤山,在江上数日同义首堂一些弟兄还有一位掌事聊了不少,问清楚了一些事情。江南的大米茶叶在这里是便宜了不少,但是一旦运往北方米价就哄抬而生,我以为是奸商囤积居奇,又或者确实是运送成本过高,导致北方的米粮行情看涨,尤其是灾害年间更是高的离谱,百姓无钱购买只饿肚子。天灾不可避免,但是天灾之后人祸就是可恶。”
冉清湄看着她道:“你且说下去。”
赵凌见冉清湄正起了颜色,自己也不敢怠慢开口道:“义首堂有今天的势力,除开打劫贪官奸商,它本身主要的支撑点和依托就是船运和镖局,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义首堂的车马龙船可以说占据了江南的半壁江山。他们有一个很大的运输势力范围,南下两广,北到直隶,义首堂都能够有实力打通其中的关节。我问过何掌事,他们的钱是从所运的货物里抽成,所占也不多,不到一成。因为这些富翁已经提前交过会费年资,算起来运输上的成本虽然高,但是与市面上的价还是有很大出入。”
冉清湄点头道:“你观察入微,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这也很好。姑姑很欣慰,你继续说吧。”
赵凌见她点头肯定,心中稍稍宽慰道:“原来朝廷虽然征收茶粮盐税,但是各级地方关卡又都要另收过路钱,也少不了官员的盘剥,收的重了都偷偷藏私起来。那张暮川来说吧,他控制的是一省私盐,有自己专门的运输渠道。这样就可以逃避朝廷税收也不用支付什么关卡税收,但他所买的盐也只比公家的盐便宜一点,只因他把钱都花在了打通关系上,他每年进贡巡抚,知府,巡盐吏,这一省上下都照顾到了,这些钱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最后又都算在了百姓头上,如此层层盘剥,百姓花了血汗钱还要挨贵米挨贵盐自然生活清苦的很。”
冉清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各级官员层层剥削中饱私囊,导致朝廷税收流失国库空虚严重,没了银子你哥哥就没法子对付天灾也没法子对付梁王,这是个恶性循环。这个问题对于百姓而言也非常糟糕,首当其冲商人没有办法对付这些手中有权利的人,只有一再行贿,也无法同坐拥江湖势力的人对抗,只有迫于他的淫威随着他一起干哄抬价格的勾当。百姓最无辜,辛苦种田到了头钱财又被这些人联合起来以不合理的价格拿走。富的越富,贫的越贫,朝廷逐渐失去威信,民心就失去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冉清湄说完,赵凌只喜的将她抱住道:“是了,是了,我只说一半姑姑就全明了了,比我说的还要好!姑姑可比凌儿强多了。”
冉清湄看她激动,笑一笑道:“那你又打算怎么办?这件事当年你父亲在位的时候就有人提过,只是提这个问题的人,等于是得罪了全大周的官员,被弹劾的非常惨,最后被大臣们联合起来给了个罪名处死了。”
赵凌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父皇一世英名理应对此作出解决怎么会任由大臣诬告?
第71章 夜谈下
冉清湄摇摇头叹口气道:“朝堂上的斗争,你还是没有搞清楚。不是谁有道理就是对的,不是谁是皇帝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二十年姑姑陪着四哥同三哥明争暗斗,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好人坏人不重要,有理没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的是什么阵营。站错了阵营就一辈子不要翻身了。这个人是个好官,是个清官,久在地方做了不少好事。他看到了这些弊端,上书朝廷诉说这些时弊,希望三哥可以来一场雷厉风行的改革。结果,你想想,他这个道理是好的,如果三哥真的施行了那四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空子钻了。只是如果真的严厉打击这些,那官员的收入可要大大的缩水,侵犯的是整个大周官员集团的利益。他们不想方设法处死他,那是不可能的。三哥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得罪整个官场,对于贪官就算是恨,大多数地方还不得不用,否则谁来维护你父皇的其他决定?这些都是权谋,不是治国的大道,但是现实如此,三哥只有将他杀了。”
赵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现在自己就算上书给哥哥要求整治河道监管官员打击豪强,那得到的结果也和这个人一般,当下开口道:“这位先生是谁?如此好官,可惜了。我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多不得已……”
冉清湄看着她道:“那不就是杨滟的父亲吗。杨奉先。他是个好官,只是太心急了一点,书生意气说的是对的,做的也是对的,只是太激进,你父皇不好处理,又漏了风声,给几个学士知道了,百官炸开了锅,如果皇帝要下手大力整顿,下面都想借助这个风,把和自己作对的势力拉下马,一时间朝堂上乱作一团都是互相弹劾的。你父皇纵然英明哪能一回罢免一群人。为了平息这个风波,只有露了口风说厌恶杨奉先,说他分明讽刺自己昏庸无能,这个口风一露,弹劾杨奉先的折子就跟雪花片一样。最后他的下场才落得如此。我当时恰好在江南办事,遇见滟儿心中不忍才收在身边。”
赵凌深吸一口气握着冉清湄的手也渗出汗水,忍不住道:“忠君为国落的如此可怜可叹。”
冉清湄摇摇头道:“倍觉可悲。所以你要吸取这个教训。现在不如当年,当年三哥文治武功都是不凡,尚且不敢轻易动摇出手肃贪。你哥哥登基不过三年,根基未稳不能冒进,何况四哥那里虎视眈眈。我知你既然能跟我说这么多,必然是心中有了主意,你告诉姑姑你要如何做。你要如何才能为朝廷增加税收,打击官吏豪强的勾结,堵住官员们的悠悠众口,不侵害商人的利益,又为百姓不挨贵米贵盐出一份力。”
冉清湄问的一针见血,种种厉害牵扯又都跟赵凌一一阐述,一双美丽的眸子盯着她,要从她年轻的脸上找寻到一个不同的答案一般。
赵凌见她如此又期待又多心的看着自己,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姑姑毕竟还是赵家的人,王爷是姑姑的亲哥哥,纵然有许多不是,姑姑心中对他总是比对自己哥哥,一个姑姑从来没见过的子侄要亲厚许多,若姑姑同梁王没有情分,也是不可能的。单凭恨父亲也根本不可能一帮梁王就是二十年,她努力在维持两兄弟势力的平衡,就是要维护赵家家族内部的平衡,毕竟都是先祖的子孙,血脉至亲,姑姑不忍见到手足相残。
但是现在不同了,父皇已经过世,这种平衡被打破了。梁王野心逐渐急速膨胀。姑姑又不同雪衣,会一味为百姓着想,姑姑是赵家的人,自然赵家人谁做了皇帝姑姑都是肯的。姑姑帮自己,除开对自己的情,也是对文真的失望。但是文真毕竟是文真,梁王是梁王。若大哥不能打败梁王,给梁王当了皇帝,对姑姑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姑姑当时才要隐居雪山……她现在肯跟自己说这些,是看在自己有些见解的份上,如果自己不能解决这件事,恐怕姑姑也难以下决心来帮自己……
当下赵凌的颜色也变的正经起来,看着冉清湄道:“我有一条计策,不知道姑姑看可行不可行。”
冉清湄点头道:“你只管说。若是好的,我可以将坤秀宫所有的势力交给你一并由你来管。坤秀宫多年来我经营的产业是笔很大很大的数目,暗中的势力不比义首堂小,姑姑今日跟你说明白,这些东西也不是无条件给你的,你要利用也须有这个本事说动姑姑,否则姑姑也不会帮你。”
赵凌一听自己所想果然不错,看着冉清湄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姑姑多年的心血。凌儿自然不会仗着姑姑爱我死乞白赖的问姑姑要,姑姑帮我,我自己也要有本事。”
冉清湄看着她,赵凌虽然平日顽劣了一点,但是心地是好的,人也很有骨气有血性,但愿自己选择放弃帮助亲哥哥,来帮助她是正确的,是对赵家对三哥有了一些补偿与交代。她伸手抚赵凌的脸道:“姑姑不是无情,姑姑这个身子这些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有何用?不是我不肯无条件交托给你,姑姑只希望你长进一点,多为大周为赵家的天下做一些事。”
赵凌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道:“我知道姑姑的意思。你疼我,爱我,也盼我有个好样子,我不会让姑姑失望。”
冉清湄闻言欣慰的点头一笑道:“好了,你可以跟我说了。我听听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