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良妇 第5章

  

  多点不懂的事好,因为不懂事就没拘束,一旦懂的事多了,拘束也就跟着多了。

  

  傅卉舒的奶奶没了,傅家一家老小,没一个是笑的。戚家一家老小和傅家的一群亲朋好友来傅家吊丧,也没一个是笑的。

  

  大人不笑,傅卉舒和戚小沐也不敢笑。

  

  傅卉舒左看看妈妈右看看爸爸,前看看爷爷后看看客人,全是苦着脸的,再看看报纸,报纸头版上恰是关于邓稼先去世的新闻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全是苦着脸的,她看看那张照片,重新看看屋里的所有人,漂亮的小眉毛开始往中间蹙——这么多的人在一起,应该是笑哈哈的很热闹才对,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不笑。

  

  傅卉舒觉得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多说话,于是乖乖的配合着大人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来。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但在三岁的小姑娘眼里,只要不笑,就算悲伤。

  

  戚小沐一直以傅卉舒为学习榜样,她看着傅卉舒很严肃,自己也赶紧把两腮往下一耷拉,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五分钟以后,傅卉舒装悲伤装的累了,戚小沐装严肃装的乏了,俩孩子都受不了这种阴云密布的压抑气氛了,干脆小指头互相一勾,小马尾辫各自一扫,啪嗒啪嗒的跑出去玩了。

  

  经过三年的成长,傅卉舒和戚小沐的个头都有一根普通的桌子腿高了,戚小沐比傅卉舒稍微高一点,高多少?一公分。比傅卉舒高,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感到自豪的事。

  

  “咱们玩什么呢?编花篮?还是跳山羊?”戚小沐问傅卉舒。

  

  傅卉舒摇头,“想玩玻璃球。”

  

  “玻璃球,还得进屋去拿。”

  

  “你去拿。”

  

  “我不愿进屋。”

  

  傅卉舒威胁:“你不拿,我就不跟你玩了。”

  

  戚小沐满眼迷茫:“不跟我玩你跟谁玩去呀?除了我,你还能跟谁玩呀?”

  

  “有的是!我朋友老多呢!阿凡提,葫芦娃,都认识我!”傅卉舒挺挺胸脯,顶神气。

  

  “噢!”戚小沐重重的点点头,小身子一扭就走了。

  

  走了?不跟我玩了?渣渣!傅卉舒急了:“小沐,你干吗去呀?”

  

  “拿玻璃球去呀,”戚小沐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等我拿来玻璃球,你把阿凡提和葫芦娃叫来,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

  

  等戚小沐把玻璃球拿来,俩孩子找块空地,挖几个小坑,玩起了打珠子。

  

  “卉舒,阿凡提和葫芦娃呢?怎么还不来?”戚小沐一边问着,一边半跪在地上,拇指和食指固定着弹珠,之后拇指关节灵巧的一动,弹珠飞了出去,可惜,没能进坑,她跺了跺地,遗憾!

  

  “他们说他们忙,让咱们先玩着,等他们忙完了就过来找咱们。”傅卉舒把弹珠送到嘴边,给它哈哈气,好让它长点能量,然后凝了凝神,弹了出去,也没能进坑,但她的弹珠要比戚小沐的离坑近一点,也算是第一轮的胜利。

  

  过会儿,戚小沐又问:“卉舒,我爸妈,你爸妈,我爷爷,你爷爷,他们干吗都哭呢?”

  

  傅卉舒说:“我妈妈说,我奶奶睡着了,老醒不了,大家都哭哭,她就醒啦。”

  

  “噢!”戚小沐的脚丫子蹲的有点麻了,她站起来蹦跶几下,说:“我看见你爷爷家里有个特别好看的小盒,黑的,能给我玩玩不能?”

  

  “不能!”傅卉舒一口否决:“我妈说,那个不能玩,那是送给我奶奶的,盛灰……灰骨……不对,是骨……灰,盛骨灰用的,我昨天想玩,我妈就没让我玩。”

  

  “什么叫骨灰呢?”

  

  “不知道,我猜着,可能跟炉灰差不多吧。”

  

  “那么好看的盒,盛炉灰呀!不好,浪费。”

  

  “我也觉得浪费,我妈说,八十块钱呢!”

  

  “八十!八分钱能打一瓶酱油,八十能打多少酱油呀!卉舒,毛/主/席作证,以后,我买个800的小盒送给你!”戚小沐小脸一板,以表庄重。

  

  “我现在不喜欢小盒啦。”

  

  “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什么你送我什么吗?”

  

  “毛/主/席作证,我说话算数,”戚小沐左手叉腰,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头,发誓:“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嗯……”傅卉舒仰头朝天,垂直面向正在电线杆上站军姿的几只燕子,好整以暇的溜达了一会儿眼珠,说:“我喜欢你听我话,我让你干吗你干吗,不能不听话,现在,你就得听我的话,不许见阿凡提和葫芦娃。”

  

  “汪汪汪!”戚小沐生动传神的学了三声狗叫,随后晶亮亮的小牙一呲:“我是小狗。”

  

  

☆、第 5 章

  在戚小沐和傅卉舒四岁那年,两个小人儿被家长送进了幼儿园。戚金贵从全职奶爷转化为兼职奶爷——负责每天接送孩子的日常工作。

  

  幼儿园离家不能说远,却也隔着四五里地。早晨上班前冯燕和李清芳把戚小沐和傅卉舒送到离家较近的戚金贵那里,下午下班后再从戚金贵那里把她们接回家,戚金贵的铺子就这样从看守所变成了一个中转站。

  

  戚小沐和傅卉舒所在的幼儿园,当时在市里算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不光有各种游戏活动,还有手工制作,舞蹈训练,语言表达等各种益智项目,滑梯,秋千,儿童床,哈哈镜等基本设备也是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幼儿园的老师们最低学历是中专,那年月能考上中专的跟现在能考上大学的基本没什么两样,甚至待遇也比当代的大学生好的多,大部分中专院校包分配,一点也不能小觑。

  

  好的幼儿园,学费自然也是高的。这点学费对傅家来说不值一提,对戚家来说,就比较值得提一提了。那年戚大成的单位正好要分房子,戚大成也正好想卯足了劲去为房子搏一搏——房子数量有限,资格老的关系硬的又优先,他不能不搏。

  

  可是,再看看正值成长中的戚小沐,戚大成又犹豫了。他反复看着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存折,对钱的爱与恨同时如滔滔江水般汹涌而来,想为房子搏斗,就得给领导送礼,不送礼就没房子,送礼就得花钱,送礼的那些钱,足够顶的起戚小沐两年的学费生活费,送还是不送,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在送戚小沐去幼儿园的前一天晚上,戚大成跟冯燕商量:“能不能让小沐上个普通点的幼儿园?敢把孩子往好幼儿园里送的,家里头肯定不缺钱,小孩子动不动就爱攀爱比,要是别的孩子有这有那,小沐指准得跟咱们要吧?即使她不要,咱们俩看到别的孩子要什么人家爹妈给他们买什么,咱俩这心里也不好受吧?一难受,就得给她买,一买就得花钱,一个小玩意花不了多少钱,可要是百十件小玩意,就是一笔不小的数了。小沐越来越大了,总得给她自己安排一间小房子,咱们这点地儿满打满算也就30个平方,光是咱俩的那张双人床和小沐的那张单人床就占了一大半,实在太挤,你看,这个礼,到底送是不送?”

  

  冯燕拿过存折来看看,又放下,叹口气,说:“咱家小沐不是那种爱攀爱比的孩子,她长这么大,你见她什么时候跟别家小孩一样,撒着泼主动给咱们要过玩具?卉舒有的那些新鲜玩具,她除了跟卉舒抢过来玩玩,从没跟咱们要过,在吃的上小沐也不挑食,给她什么她吃什么,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咱家小沐懂事着呢,这点你不用担心。小沐还小,咱们这小窝还能盛得下,她四岁了,该上幼儿园了,上就上好的,不能让孩子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她跟卉舒成天在一块儿,到时要是人家卉舒能说会唱成绩高高在上,咱家小沐木木呆呆成绩垫底,这得受多大打击呀!我看,房子的事等过几年再说吧,你们领导不是说你们单位过几年还得分次房吗?咱们就等那一批吧。听说我们学校过两年可能也盖家属楼,要是真盖,到时咱们再打算是从你单位要还是从我学校要。再说,你们单位有那么多老家伙,都瞅着瞄着这次分房,咱们即使送了礼,也不一定能分得上。这两年咱们就先在这筒子楼里挤挤,住的地方小点总比没地方住强,不算苦,葬送了孩子的前途,那才是真的苦呢。”

  

  戚大成觉得冯燕说的有理,一切都以孩子为先吧,把钱砸到孩子身上,不亏。何况,不送礼,他和冯燕的收入应对生活绰绰有余,一送礼,他们一家非得落到穷困阶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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