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闹市与青山之中的西湖,有着喧嚣,也有着静谧。苏堤春晓,幽幽断桥,柳如烟云桥如画;点点游船,桨声连连,波平俯仰两青天。而那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的爱情传说,更为它罩上了一层叫人心酸又另人期待的浪漫。
置身美景中,点绘美人容。
戚小沐在画傅卉舒,她想傅卉舒了,在外的日子越久,看到的景色越美,她越是想。打个电话倒是能缓解缓解思念,可是,电话不能跟面对面的交流相比。她放下笔,把速写本放到地上,掏出军刀摆弄着玩。从傅卉舒送她军刀的那一刻起,军刀成了她最亲密的战友,时时带着,时时玩玩,揣着刀上街,抱着刀睡觉,就差捅人了。
老八届和徐则林一前一后的走到她身边坐下,徐则林问:“小沐,你怎么了?”
戚小沐用鼻子哼哼:“没怎么啊。”
“没怎么还能郁郁寡欢的?”徐则林踢踢小短腿,说:“你是想家了吧?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家了,你是女生,肯定更想。”
“小沐不是想家,”老八届瞥一眼军刀,说:“她是想人了。”
徐则林说:“小沐你谈对象了?不可能吧。我没见过你对哪个男生特别优待呀!”
“阿林哥——”戚小沐深情款款朝他送个秋波:“人家对你就很优待,你感觉不到吗?”
“千万不要!阿沐妹,你可不能喜欢我,”徐则林羞涩道:“人家已经芳心暗许啦!”
“谁啊?”
“是……”徐则林把嘴紧紧一闭,“不能告诉你。”
“你爱憋着就憋着,憋你个膀胱炎!”戚小沐批评他:“老徐,你人再小,也是个男的,又不是大姑娘,搞什么羞涩主义!这样下去怎么娶媳妇?真受不了!”
徐则林被她一激,上火了,为了保卫男人的尊严,坦白了:“卉舒,我喜欢卉舒!”
“你喜欢卉舒?老徐,你真勇敢!”戚小沐表扬他一句,又说:“不行,你不能喜欢她。”
“为什么?”
“她不喜欢你,你别单恋了,赶紧调个头喜欢别人去吧,再说,”戚小沐瞄瞄徐则林的小短腿,贼笑:“她比你高太多啦,你跟卉舒站一块儿,就是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的故事。”
徐则林最恨别人说他身材短,恼了:“我从高一就喜欢她,我喜欢她快三年了,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我,我多大斤两我有数,你用得着说出来刺激我吗?长的短又不是我的错!谁他妈不喜欢玉树临风婷婷玉立呀!我对你说心里话,你对我冷嘲热讽,太不够朋友了!”
“妈呀婷婷玉立都出来啦!对不住对不住!”戚小沐赶紧认错:“我向你道歉还不行么?要说婷婷玉立,您绝对够格!老徐,别气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哼,这还差不多。渴了,我去买瓶水。”
“帮我买串香蕉。”
“行。”
徐则林走后,一直沉默的老八届开口了:“你是想卉舒了吧?”
“嗯,我们从没分开这么久过。”
“你们感情真好,比亲生姐妹还好,我注意你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对,是我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八届点根烟,慢腾腾的吐个烟圈,慢腾腾的说:“你抽了烟以后,必定会刷牙,你还记得吧,我问过你干吗刷牙,你说要是让卉舒闻到了,她会发脾气。你想过为什么你会怕她发脾气么?在考前班,你说的次数最多的是卉舒,出来以后,你摆弄次数最多的是那把军刀,你想过为什么吗?我不很了解卉舒,卉舒那小妞,怎么说呢,长了一张传统的美女脸……对,传统!用传统来形容她应该还算恰当吧?成天怕你学坏,什么叫好什么叫坏呢?传统上的好女人不会抽烟,如果女人吸烟是坏,那一些跟传统违背的东西,在她看来是不是也是坏的?哥是真的为你忧心啊!你还小,没经过什么挫折没受过什么打击,按理说,有些事我不该对你说。不过你这个年纪,在汉唐都能去和亲,在百十年前都该嫁人生娃当妈了,算起来,也不能说小了,有些事你也该懂了。懂了以后,你才能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对不对?”
长长的睫毛一忽闪,戚小沐突生一股不知名的恐慌:“八届,你曲里拐弯的想说什么?”
“别急嘛,想干大事,最怕的就是心急,”老八届又吐个烟圈,问:“你知道什么叫爱情吧?”
戚小沐想了想,点点头,又摇头,“知道,也不知道,我又没谈过。”
“你知道两个男人能谈恋爱吧?”
“知道的很!”一听老八届这么问,戚小沐的恐慌顿时被好奇代替——他爱男人?她神叨叨的问:“八届,你喜欢男人吧?”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歧视俩爷们儿搞对象,哥是海纳百川,心胸广大啊!这点恐怕毛/主席也不如我!”老八届自恋的扬扬脑袋,“要是周总理那般人物对我有意思,哥会考虑考虑……”
“行啦您!还是请邓妈妈把周总理俘获吧!”
“嘿——!说到邓妈妈,哥就喜欢那样的女人,长的不用多漂亮,但能持家过日子,里里外外露出的那股精神气,一万个赵雅芝也比不过,一看就是好女人啊。”
戚小沐小腰一挺:“我也是好女人!十万个赵雅芝也比不过!”
“妹妹你脸皮比哥的厚呀!”老八届差点被烟呛着:“这脸皮……我他妈真庆幸你不是哥的菜,要不哥这辈子都完啦!别扯远喽,咱们接着聊刚才的事,你觉着俩女人能谈恋爱不能?”
“不知道,”戚小沐掰掰大拇指头:“我觉得两个女人能谈恋爱,又没法谈恋爱。”
“为什么?”
戚小沐顶认真的说:“两个男人能上床,两个女人没法上床。不能上床就没法谈……其实我觉得搞个柏拉图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你丫的真可爱!”老八届哈哈笑了一会儿,又问:“如果两个女人也能上床呢?”
“怎么上?”戚小沐大大的眼珠子绿光一冒,求知若渴:“八届,让我长长见识,快跟我说说!”
“别急,这个咱们等会儿再聊。”老八届在地上画张床,说:“如果能上床,你还觉得俩女人没法谈恋爱?”
戚小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糊涂。
“可爱到一定境界,就是他妈笨了!”老八届踩灭烟头,拿过戚小沐手里的瑞士军刀,拍拍刀柄,吹吹刀刃,跟吸血鬼似的神秘一笑:“哥直接告诉你吧,俩女人能上床,花样还挺多,爱情这东西,俩女人之间……嗨!他姥姥的,也有!”又把军刀还给她,指着刀尖说:“不管钝的还是利的,刀尖都挺容易伤人伤己啊!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
戚小沐打了一个激灵。
她不傻也不呆,只是还没开窍。现在,老八届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两个女人也有爱情,还含沙射影的指着那把军刀,毫无意外的,她立刻被惊了一跳。
惊过之后,她盯着那把军刀,又愣了神。
她只是单纯的发愣,并无任何思考,耳边嗡嗡响着老八届的话,脑子暂时陷入了一团混沌的黑,青天白日的,她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头。
求生的本能让她去寻找一点光亮,浓重的黑雾却将她的眼睛淹没,她透不过气来。
隐约中,大家对李颖和肖畅的闲言碎语又涌入了她的耳朵,群架后傅卉舒在她嘴边吹的那口气,和她在那口气下的别扭的心跳,也随之而来。它们就像一条粗糙的井绳,将她捆住,把她往黑呼呼的井口里拖,她逆来顺受的听之任之,不去阻挡,也不挣扎,依然没有任何思考。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